馬車上的歡聲笑語一頓，沒一會兒，車窗簾子被掀開，一個瑰姿艷逸、光艷逼人的小少女掀開車簾，對他眉眼彎彎燦笑：“知道了，大哥。”

    沈老夫人則在馬車內(nèi)瞇著眼睛，直直看向大兒子的頭頂，直將沈崴看得一陣心虛，半晌嘆息：“兒啊，這些年是苦了你了?！?/br>
    沈崴差點一泡老淚流下來。

    爹娘和二弟都在邊關(guān)，作為沈家留在京都的頂梁柱，他確實是承擔(dān)了不少的壓力。

    就這還被人搞下來做了京兆尹，他感覺愧對家中老父老母。

    “娘，也是兒對不起你們?！?/br>
    按照父親原本的計劃，他是準(zhǔn)備在邊關(guān)待到二弟再升一級再回來的，現(xiàn)在因為他這邊情況，父親把將將養(yǎng)好傷的二弟留在邊關(guān)，一家子提前進(jìn)了京，也不知這一步走得是對還是不對。

    沈老夫人看他那明顯多想了的模樣，擺手笑道：“與你無關(guān)，你父親那身體也確實堅持不了幾年了是一方面，你小妹年紀(jì)大了，得回來為她預(yù)備嫁妝是另一方面，你很不用往自己身上擔(dān)責(zé)?！?/br>
    沈精羽在旁邊笑瞇瞇點頭：“對的，娘說她早早給我挑了個未婚夫，我得回來好好瞧瞧。”

    沈崴想起自家這位小妹自小定下的那位未婚夫，眉梢先是不自覺皺了皺，后又放松：“那便好，那便好?！?/br>
    恰在此時，遠(yuǎn)遠(yuǎn)地有呼喊聲傳來：“夫人，老太爺和老爺他們回來了。”

    沈崴一抬頭，就見前面寫著“沈府”兩個飄逸大字的門匾已隱約能夠看到模樣，他忙與老娘道了聲惱，一打馬，去前面父親的馬車旁侯著去了。

    沈大夫人一行早早就等到門口，見他們終于到了，臉上也跟著露出喜意。

    車馬隊伍一停，就一齊迎了上去：“父親，你們一路辛苦了?！?/br>
    沈三老爺是個文臣，現(xiàn)任翰林院院士，周身氣質(zhì)斯文儒雅，風(fēng)度翩翩，他斯文拱手：“兒子見過父親?！?/br>
    “巒哥兒你這些年倒是沒怎么變?！鄙蜱姾＿@些年在邊關(guān)風(fēng)吹雨曬，雖也蒼老了許多，卻還能說上一句老當(dāng)益壯。

    他剛才一看到大兒子那蒼老的疲憊模樣，還真給嚇住了，好歹家中還有一個小兒子駐容有方，讓他頗感安慰。

    不過這也側(cè)面證實，小兒子在家是個不管事的，麻煩事基本都是老大在頂。

    見這邊父子三人已經(jīng)寒暄起來，沈大夫人低聲詢問一邊的下人：“老夫人呢？”

    “回夫人，老夫人就在后面第三個馬車?！?/br>
    沈大夫人和沈三夫人轉(zhuǎn)頭一瞧，就見那里幾位正值妙齡的姑娘湊在一塊：“哪個是小姑？”

    “那位穿著水霧色素絨百褶裙的，就是姑小姐。”

    沈大夫人和沈三夫人一齊看了過去，只見那位穿著百褶裙的小姑娘面若艷桃，身形窈窕，皮膚雪白，纖細(xì)的手腕上掛著只赤紅的翡翠玉鐲，越發(fā)顯得膚如凝脂。

    兩人打量了沈精羽半晌，而后有志一同地看向沈崴。

    沈精羽的眼睛與沈崴幾乎一個模樣，是與沈鐘海按同一個模子扒下來的。

    只不過同樣一雙眼睛，長在沈精羽臉上就是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眼波流轉(zhuǎn)、嬌媚非常，極為出彩。

    而沈崴卻不知是否最近壓力太過，只剩下滄桑、疲憊和大眼袋，全無半點魅力可言。

    第2章 洗塵

    沈三夫人等看完沈精羽，又看向她身邊的四位少年少女，邊走邊與沈大夫人低聲道：“那剩下的，便是二叔家的幾個吧?！?/br>
    沈家老二沈崇現(xiàn)在還在邊關(guān)駐守，沒有回京，這次回來的，只是二房家的三個庶女和一個嫡子。

    “沒錯?！?/br>
    聽得這個回答，沈三夫人撇撇嘴：大房一屋子的妻妾亂，這二房看來也亂。光相近時間出生的庶女就有三個，這還能讓人怎樣想？！

    說到底還是她三房好，并無妻妾通房，沈巒也只有她一人。

    兩人行至馬車旁時，沈精羽正將沈老夫人扶下馬凳，沈大夫人和沈三夫人忙上去幫忙攙扶。

    “娘，您小心些?！?/br>
    “娘，兒媳扶您?！?/br>
    沈精羽轉(zhuǎn)頭看向兩位嫂子，唇角輕快上揚，笑得熱情：“大嫂、三嫂。”

    沈大夫人和沈三夫人連忙應(yīng)和著，并順手就給了沈精羽見面禮。

    二房的嫡子沈強，帶著身后三位庶姐一齊上前行禮：“侄子/侄女見過大伯母、三伯母?！?/br>
    沈強五官英氣，身姿筆挺，還有一雙與沈精羽一般無二的桃花眼，這也讓他看起來在凌厲之余又多出幾許溫柔氣場。

    “喲，沒想到四侄子不僅小小年紀(jì)就是童生，樣貌長得還挺俊?！鄙蛉蛉藲g喜驚嘆。

    “這般好相貌，可不是與小姑有些相似呢?！鄙虼蠓蛉艘渤隹诳滟?。

    沈強連忙謙讓，全程臉不紅氣不喘，很是一個厚臉皮。

    至于二房剩下的三位沒怎么被搭理的庶女，也沒有插話，而是不動聲色的在幾人話題結(jié)束后，悄悄站到沈精羽身后，面上是如出一轍的溫順乖巧。

    沈家這一通大陣仗的迎人，讓附近不少人家都得了消息，派人出來或看熱鬧，或打探訊息。直到那冗長的行禮車隊全部拉入沈府，附近的人才逐漸散去。

    “沈家老太爺這次回京，也不知圣上會讓他接任什么官?！?/br>
    “你們說沈家老太爺一個武夫，到底是怎么保養(yǎng)的，我看他站在沈崴旁邊，兩人的年齡竟好似差不離似的?！?/br>
    “……那應(yīng)該不是沈家老太爺會保養(yǎng)，而是沈崴最近被造得太狠的緣故吧。”

    沈精羽一行被迎進(jìn)沈宅，與沈家大房和三房的人員簡單地認(rèn)了臉熟，就各自回了他們早被安排好的院子去整理歇息。

    接連兩個多月的長途旅程，一個個都晃得身子骨有些散了。

    沈精羽一番洗漱后，連頭發(fā)都是簡單擦至半干，就往秋香色的云錦床帳內(nèi)一躺，睡得昏天黑地。

    夢中，她還感覺自己身下的床在一晃一晃的，仿佛還坐在馬車上未曾下來過一般。

    一夢酣沉，直至傍晚。

    最后還是郁金看時間太晚，怕她晚上走了困，才大著膽子將人推醒。

    “什么時辰了?！眲倓傂褋淼纳蚓鹧劬Π氡牥腙H，霧氣蒙蒙的，分外撩人。

    索性幾個丫頭都看習(xí)慣了，一邊幫她掛起云錦床帳，一邊笑吟吟輕快道：“已經(jīng)快到酉時了。小姐，您該起來醒醒神了?！?/br>
    “今日晚間還有洗塵宴，咱們可別去得太遲了，到底是第一天?！?/br>
    沈精羽有些混沌的腦子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悶聲悶氣道：“我娘她醒了嗎？”

    “老夫人也剛醒，大夫人和三夫人已經(jīng)帶著大房的幾個公子小姐去請安了?！?/br>
    沈精羽又嗯了一聲，半晌才開口：“備水，我擦把臉清醒清醒?！?/br>
    等被一個濕帕子冰回神，沈精羽才詢問起二房其他人的安排:“昭姐兒她們幾個，都是怎么安排的?！?/br>
    二房這次隨著他們回京的只有這四個。

    昭姐兒她們?nèi)齻€是已至豆蔻，年歲漸大，二哥二嫂不想讓她們嫁在邊關(guān)，遂讓母親帶她們回京給尋個門當(dāng)戶對的婆家。

    強哥兒則因走的是文路，邊關(guān)夫子水平有限，準(zhǔn)備回京拜個好點的書院，繼續(xù)做學(xué)問，走科舉一道。

    至于二房剩下的幾個小的，則全被留在了邊關(guān)，只待下次調(diào)任時，再隨二哥二嫂一起回京。

    臨回來前，二嫂已經(jīng)他們四個拜托給她，現(xiàn)下醒來自然得詢問下情況。

    “回小姐，三位姑娘被安排在靜暖院，距離咱們院子不算很遠(yuǎn)，大公子則被安排到了前院的青岑院?！?/br>
    沈精羽嗯了一聲，又?jǐn)[手：“以后不必叫強哥兒大公子，既然已經(jīng)回京，就按照京都這邊的總序，沒聽到今天三嫂一見面就直接叫了他四侄子嗎？”

    “是，”赤芍連忙笑嘻嘻討?zhàn)垼芭局皇且粫r沒有習(xí)慣，現(xiàn)在就吩咐下去，馬上改?！?/br>
    沈精羽點頭，又舒展了一下筋骨，才坐在妝臺旁，由著郁金為她梳發(fā)、整理妝容，詢問赤芍：“我的東西可都收拾完了？”

    赤芍頷首：“都已經(jīng)搬到了東廂，等明日我們幾個再細(xì)細(xì)整理一遍，盤點入庫，估計得兩三日才能全部完事?！?/br>
    沈精羽眉宇松緩，想想自己那位未婚夫這些年給她夾帶的私貨，又多叮囑了一句：“瑾郡王送的那些，都單獨放在一起，可別和其他的東西弄混了?！?/br>
    幾個婢女就抿著唇笑：“是，小姐，奴婢都省得的?！?/br>
    沈精羽垂眉把玩著妝篋上的赤紅玉鐲，眉梢微動，權(quán)當(dāng)沒聽到幾位婢女的笑音。

    “之前的消息都做不得準(zhǔn)，既然回來了，你們也幫我打探打探瑾郡王的消息，我要好好聽聽，京城中真實的他，到底是怎樣的人?！?/br>
    赤芍幾個頷首：“小姐您就放心好了，菘藍(lán)那丫頭一回來就已經(jīng)將事兒提上日程，去和廚房的廚娘、丫頭套關(guān)系去了。”

    沈精羽愜意地瞇起眼睛：“那就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了?！?/br>
    菘藍(lán)出馬，一個頂倆。

    小半盞茶后，沈精羽收拾完畢，她看著鏡中嬌媚的少女挑釁地?fù)P了揚眉，而后緩緩低眉順眼，做出一副端莊的貴女模樣，轉(zhuǎn)身，故作柔聲細(xì)語：“走吧，去給母親請安。”

    她身后的幾個婢女愣了一下，而后不由一個個依偎著笑了起來。

    菘藍(lán)看著妝篋上的那枚赤紅玉鐲，笑問：“小姐，這個您今日不戴了嗎？”

    沈精羽咦了一聲，摸摸手腕，又忙回身將玉鐲戴上：“我這最近都習(xí)慣它的重量了，現(xiàn)在這猛地一不戴，還有些不習(xí)慣呢。”

    為了今晚的洗塵宴，沈精羽特意選了一件在夜間燭火下，閃著粼粼碎光的銀絲云紋千水裙，頭頂近香髻上插了一枚同色的珠花簪，邁著小碎步行走在傍晚習(xí)習(xí)的涼風(fēng)中，沈精羽感覺自己即將羽化成仙。

    中和院，沈母正與沈大夫人和幾個小輩談?wù)撝┏堑臓顩r。

    一片氣氛和樂之際，門口守門的婆子進(jìn)來通報：“姑小姐來了。”

    沈母眼前一亮，就連嘴角的笑意都深刻了幾分：“那丫頭，可算是醒了，快讓她進(jìn)來。”

    房內(nèi)幾個大房和三房的小輩互相看了看，誰也沒有吱聲。都說小姑姑是祖母的手心寶，現(xiàn)在看來，果不其然。

    沈精羽一進(jìn)屋，就笑瞇瞇地彎起眉眼：“娘，您今兒個怎么起得這樣早，倒顯得我起得晚了似的?！?/br>
    即便面對一屋子的人，她也神色不變，腳步從容，沒有一絲露怯。

    沈母就瞪她：“你貪睡就說貪睡，找借口找還到我頭上來了。”

    沈精羽就扯過張帕子、半遮住粉面，不好意思地晃著身子嬌嗔：“娘您又瞎說什么大實話。”

    沈母一個沒崩住，被她逗得樂了起來。

    其他人見到兩人輕松歡快的氛圍，紛紛起身行禮：“小姑姑?！?/br>
    沈精羽今年十六，雖只比大房年紀(jì)最大的嫡子沈弢要大上一歲，卻是如今沈家同齡人中輩分最大的一個。

    沈精羽毫不客氣地應(yīng)下，向眾人大方擺手：“初次回京，小姑姑給你們帶了見面禮，都是邊關(guān)那里的一些特產(chǎn)，你們不要嫌棄?！?/br>
    “小姑姑費心?！?/br>
    “多謝小姑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