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將打火機揣回兜中，開始整理貨籃上的餅干，左右各十只，但只有十九只，那年青人皺緊眉頭，隱有怒氣。

    他拎出一包餅干，讓貨籃左右各九包，然后把手里的遞到顏溯面前：“多少錢？”

    “稱斤兩的，”顏溯說，“不單賣?！?/br>
    年青人抓著餅干，低下頭沉默不語，也沒有將那包餅干放回去的意思。

    “送你了?！鳖佀菡f。

    年青人如蒙大赦，抬頭望向他：“謝謝?！?/br>
    “你是學生？影校的？”

    “嗯?！蹦昵嗳它c頭，抱著餅干，看上去有些不安。

    “叫什么？”

    “秦子明?！彼f，舔了舔下嘴皮：“你呢，你姓什么？”

    “顏?！鳖佀萆焓种噶酥概赃叺男∧镜剩骸白！?/br>
    “你有強迫癥？”顏溯坐回去：“看過醫(yī)生嗎？”

    “沒有?！鼻刈用靼研∧镜蕯[正，邊緣對著地板縫隙，方才坐下去：“很多年了，治不好，就不想治了?！?/br>
    顏溯笑了下：“別放棄治療。”

    秦子明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他仍舊抱著手里的餅干，不停地捋平塑料邊角，猶豫地問：“你真的沒殺過人嗎？我只是想知道，殺人是什么感覺。”

    “……”顏溯淡淡道：“很可怕，不好受，亂，到處都是血。”

    秦子明閉上眼睛，渾身不受抑制地哆嗦起來，他張了張嘴，臉色慘白：“我、我不喜歡。”

    顏溯靜靜地看著他：“為什么問我這個？”

    “不知道，朋友讓我來問你?！?/br>
    “什么朋友？”

    “不能說?！?/br>
    “我報警了?！?/br>
    秦子明瞪大眼睛，瞳孔微縮：“為什么報警？”

    “因為你的朋友…”顏溯幽幽道：“不是什么好人。”

    秦子明扯開嘴角，笑了下：“不，我們只是在網(wǎng)上聊天而已。”

    “哦…”顏溯點頭：“所以你來問我，惡作劇嗎？”

    “嗯?！鼻刈用鼽c頭，他站起身：“下午還有課，我得走了。謝謝你?！?/br>
    “再見?！鳖佀菽克退叱雒姘?，忽然道：“秦子明，你更需要醫(yī)生，而非只會惡作劇的朋友。”

    秦子明頭也沒回，撒丫子跑遠。

    夏森下了課正好過來，和秦子明撞上，想同對方打招呼，秦子明卻急匆匆地跑了。

    顏溯坐在店里，神色有些陰沉。

    夏森指了指店外：“隔壁寢同學，一個年級的?！?/br>
    “你住哪棟樓？”顏溯忽然問，夏森滿頭霧水答：“三號樓，305?！?/br>
    “他呢？”

    “301?！?/br>
    顏溯點頭，眼睛盯著虛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午，顏溯去報了警，然而派出所民警大概覺得無厘頭，讓他先回去再觀察觀察。

    顏溯的社交能力實在捉襟見肘，沒把握能說服忙碌的民警同志，何況他的確沒有實在證據(jù)，只好默默回到面包店。

    要發(fā)生的事，遲早會發(fā)生，怎么躲都沒用。

    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三天晚上，果然出了事，秦子明在宿舍縱火。

    彼時嚴衍在市局加班，接到顏溯電話后，二話沒說沖出市局，開車直奔影校，上了路才讓鄭霖帶人到影校來，十有八九出事了。

    嚴衍率先趕到，影校一片混亂。

    大火燒得太快，頃刻席卷了半棟樓，消防車烏拉烏拉駛來，學生們滿臉驚恐慌張，聚集在宿舍樓下，有的甚至抱頭大哭，多半嚇得不輕。

    嚴衍過去時，正看見顏溯站在三號宿舍樓前，抬頭盯著其中某間房，身型單薄，仿佛一陣風都能將他卷走。

    “顏溯?！眹姥芘苓^去，抓著他遠離著火那棟樓：“你在這兒做什么？”

    驚魂未定的校園保安跟過來，解釋道：“他第一個發(fā)現(xiàn)著火?！?/br>
    嚴衍擰眉：“是么？”

    消防官兵架云梯撲火救人。

    大火撲滅的同時，鄭霖他們帶人趕到。沈佳驚訝：“這是人為縱火還是…”

    “人為縱火。”顏溯低聲答：“秦子明，他有強迫障礙和強烈犯罪傾向，你們帶法醫(yī)了嗎？”法醫(yī)林端走過來：“小顏?！鳖佀莼仡^望向他，點了點頭。

    附近的值班民警也趕到了，迅速在現(xiàn)場拉起警戒帶，聯(lián)系校方安置學生。

    火勢往上竄，三樓往上的房間遭受飛來橫禍。

    一行人上三樓，空氣中彌漫著大火后的焦臭氣味。

    嚴衍時不時觀察顏溯，顏溯神色平靜，雙眼平視前方，沒什么多余神情變化。

    劉彬何為給現(xiàn)場拍照，林端換上手腳套，推開了起火點301室鐵門。

    門已經(jīng)燒變形了，大火后的余溫在空氣中回蕩，嘎吱裂響。

    顏溯深吸口氣，嚴衍低聲問：“你怎么知道有人縱火？”

    “因為那天下午他來找過我?！鳖佀蓍]上眼睛，似在回憶：“不停地把弄打火機、擺放貨籃、對殺人表現(xiàn)出強烈好奇心?！?/br>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犯罪傾向，強迫性障礙。”顏溯睜開眼睛，盯著301室：“生理性因素，旁人勸說起不了太大作用?！?/br>
    “總該有犯罪動機吧？”嚴衍抱臂，轉(zhuǎn)身正面顏溯：“你能證明么？”

    “什么？”顏溯微怔。

    “空口無憑，辦案不能僅靠耍嘴皮子?！眹姥軌旱蜕ひ簦谅晢枺骸邦佀?，你告訴我，究竟怎么確定，秦子明就是縱火案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