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我的吧！”

    馬全全脫下外套跑過去。他眼睛本來就小，滿臉都是雨，這會兒瞇成一條線，幾乎睜不開了。其實衛(wèi)琛平根本不想出這趟警，正覺得來人多管閑事，結(jié)果他看到一個像沒長開的、年輕的小警察沖到他面前，舉著衣服硬塞到他手里。衛(wèi)琛平只能尷尬地接過，碰到小警察的手時，感覺到了一點點溫暖。

    可這一點溫暖也抵不住衛(wèi)琛平的心涼，他是餓，是真餓，又餓又累。幸虧上車之前，副隊長司遷業(yè)塞給他用塑料袋裝的幾個包子，然后車門關(guān)上前，那個看著很年輕的小警察對他說：“注意安全，加油！”

    照顧好曹沖那輛車，司遷業(yè)跑向程辛苑這邊：“辛苑，我開車吧！”

    “好?！?/br>
    程辛苑剛出警回來，沒吃飯也是疲乏，司遷業(yè)好意照顧他，程辛苑也就領(lǐng)情了。只是趙尋越打開后排車門時，程辛苑忽然說：“你——你坐副駕駛?！?/br>
    趙尋越不明所以。三人上了車，司遷業(yè)把剩下的包子分給程辛苑和趙尋越：“你們吃點吧，我特意去食堂拿的，也給小衛(wèi)了?！?/br>
    “嘿，就知道你周到?！?/br>
    程辛苑接過包子，狼吞虎咽地吞了三個，趙尋越?jīng)]有動，司遷業(yè)問：“你不餓？”

    “還行?！?/br>
    趙尋越一直盯著前方，司遷業(yè)把警情簡單講了下，從前視鏡里看到后排的程辛苑一邊吃一邊聽，沒工夫說話，想了想對趙尋越道：“這樣，我再給你講講咱們這會兒走的路線吧。”

    “嗯？”

    司遷業(yè)轉(zhuǎn)著方向盤拐了個彎：“今晚太黑了，周邊也看不清，不過你能有個大概印象。你開車技術(shù)怎么樣？”

    “挺好?！?/br>
    這小伙子挺自信，司遷業(yè)笑了，說：“那就好，咱們這里不比左城市區(qū)，小路多，路修的不好，雨季又長，趕上下雨天出警，開車技術(shù)太重要了。待會要到的西樵河，是臨塵縣的一條河，咱們現(xiàn)在走的這條路叫……”

    司遷業(yè)說得很慢也很詳細(xì)，趙尋越認(rèn)真聽著，腦袋里在快速地記，眼睛仔細(xì)觀察周圍。等司遷業(yè)說得差不多了，后排程辛苑的包子也吃完了，兩人非常默契地在前視鏡里對望了一下，程辛苑點點頭。等車子快到西樵河，司遷業(yè)便不再多說，專心開車了。

    司遷業(yè)跟程辛苑在一起搭檔五年，加上學(xué)校相處的三年，兩人實在太有默契了。那天司遷業(yè)勸程辛苑對兩個新人都用心，程辛苑就特意讓趙尋越在副駕駛“認(rèn)路”，程辛苑這個人有時候嘴上過癮，其實內(nèi)心很善良。

    等到了西樵河邊上，雨又大了起來，河邊微弱的路燈下圍了幾個人，有圍觀的群眾，有當(dāng)事人的家屬，還有消防人員。程辛苑一行下了車走過去。

    這次的警情主要是一個13歲的叫崔志的小男孩，晚上趁著雨夜離家出走。報案人是一個路過此地的行人，發(fā)現(xiàn)小男孩在河邊徘徊，上前一叫，結(jié)果小男孩說自己要跳河，嚇得行人趕快報案。

    小男孩的奶奶接到通知后趕來了，男孩的父母沒有到。程辛苑過去交流情況，男孩的奶奶渾身濕透，嚇得腿軟癱在地上，不停地低聲哭訴，身邊圍著的好心路人給她打了傘，還有一個消防員。

    “兄弟，什么情況？”

    程辛苑等三人過去，司遷業(yè)蹲下身安慰老奶奶，消防員給他們介紹情況。

    “男孩的奶奶說小孩下午放學(xué)就沒回家，接到報案就趕過來了。男孩是單親，mama自殺了，爸爸去城里打工，每年只有春節(jié)回來，我們給他打電話卻聯(lián)系不上。男孩家里還有一個爺爺，腿腳不好沒過來?！?/br>
    消防員簡單介紹完情況，坐地上的老奶奶顫巍巍地抓著司遷業(yè)的手說：“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一定要救小志啊，他不能有事啊……求求你們了……”

    司遷業(yè)一邊拍著老奶奶的后背，一邊安慰，趙尋越看程辛苑眉頭緊鎖。

    “你們那邊安排救援了嗎？什么情況？”程辛苑問消防員。

    “兩個人在勸導(dǎo)，一人準(zhǔn)備裝置下水。但現(xiàn)在雨還沒停，水位高，我們不敢冒然下去。最好的辦法是把孩子救下來?！?/br>
    程辛苑思考了一瞬：“行。遷業(yè)——”司遷業(yè)站起來回頭看他，“你在這安撫老人情緒，給她家里人打電話，最好聯(lián)系到小孩的爸爸。我去看那孩子?！?/br>
    “沒問題?！?/br>
    程辛苑剛邁步往河邊走，趙尋越想抓住他問“我呢”，可程辛苑的外套帶水，趙尋越的手指只是蹭到衣袖就瞬間劃掉。程辛苑好似有預(yù)感般，回頭叫他：“跟著我！”

    趙尋越總覺得，程辛苑對他說話的語氣里有一絲輕蔑，仿佛這下雨天，他這個警校生第一次出警，除了“跟著”老警員之外根本做不了別的。趙尋越?jīng)]出聲，踏著水坑跟在程辛苑身后。

    兩人來到河邊，望見雨中蕭索站立的男孩的背影。兩個消防員站在男孩一左一右不遠(yuǎn)處喊話，程辛苑走過去道：“兄弟，警察。他怎么樣啊？”

    “唉，一直不怎么說話，不知道他情緒狀況?！?/br>
    趙尋越瞇起眼睛去看，那男孩13歲，但個子很矮，整個人非常單薄，小身板立在河邊，好像一個急湍水流就能把他卷走似的。他心下著急，就聽程辛苑大喊：

    “小朋友，我是警察叔叔，你發(fā)生什么事了，跟叔叔說說啊——”

    趙尋越馬上斜眼瞥他，程辛苑竟然直接稱呼自己為“叔叔”。他方才在警隊第一眼見到程辛苑，這人被雨水打得疲頓又蒼白，趙尋越總感覺他看著年輕，不太靠譜，想他可能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誰料在外面遇到警情，竟然直接把自己說得這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