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才人深瞧了她一眼，哼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人走出幾步，云朵紅著眼眶道：“娘娘，她…她怎會(huì)如此？”

    蘇亦行沒有話，只是低頭看著那玉墜。她摩挲了幾下，手指用力一按，那玉墜便碎成了兩塊。云朵咋舌，原來太子妃也生氣了?？伤睦飦磉@么大的力氣？連這都能掰碎了！

    蘇衍回頭瞧了瞧，宮人都在不遠(yuǎn)處。但蘇亦行背對(duì)著他們，他們都瞧不見。

    蘇亦行自玉墜里翻出了一張紙，俯身在水中擺了擺，上面的字顯現(xiàn)：“賬本被篡改，危?！?/br>
    蘇亦行將那玉墜丟進(jìn)了湖中，皇后想對(duì)付她，她早已經(jīng)知曉。她敢把賬本給她，便是知曉，無論真相如何都不重要?；噬蠌膩聿辉谝庹嫦啵凶锱c否，都在于他的一念之間。

    不過鹿兒提醒她，倒是給了她準(zhǔn)備的時(shí)間。

    第67章 中毒

    蘇亦行起身上了轎攆準(zhǔn)備折返回宮,  行至一半忽然瞥見尚青云匆匆而來?？此齺淼姆较蛩坪跏菑目ぶ魈?  神色也很凝重。

    她心下覺得詫異，尚青云上前略略施禮,  便一言不發(fā)跟在蘇亦行身后。

    蘇衍湊到蘇亦行耳邊低語道：“這位娘娘這是何意？”

    “想來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要與我細(xì)?！?/br>
    “你這太子妃當(dāng)?shù)靡仓鴮?shí)不易,  宮中嬪妃這么多。前面去了位作惡多賭施良娣，如今這幾位也是麻煩事不斷。我將來若是娶妻一定學(xué)六爹,  只取一人便可?！?/br>
    蘇亦行頓了頓,  眼角閃過一絲失落。她倒是有些羨慕夏青青，至少二哥肯為她浪子回頭?？伤姆蚓翘?，宮中妃嬪眾多都是尋常。

    如今尚青云和郡主與她交好,  其他嬪妃也都安生。將來若是有一日太子成了皇上，三宮六院,  來幾個(gè)不省心的,  只怕日子也沒這么清閑了。

    正想著，蘇亦行和尚青云便進(jìn)了偏殿。蘇亦行落座，命人將眾人屏退。

    尚青云嘆了口氣：“我去瞧過郡主了?！?/br>
    “如何？”

    “人是救回來了?！?/br>
    蘇亦行剛要舒口氣,  便聽尚青云道：“可惜被皇后娘娘送去了敬事房……”

    蘇亦行驚愕地瞧著她：“敬…敬事房？”

    “如今人還在太醫(yī)院里,  皇后倒是不阻止郡主去瞧他?？煽ぶ髂睦镞€敢再去?！?/br>
    “皇后怎么如此狠心？好好的一個(gè)人——”蘇亦行攥緊了手。

    她一直以來費(fèi)心幫郡主瞞著,  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待她在東宮站穩(wěn)了腳跟。不定能想出法子幫兩人。

    可誰能想到皇后橫插一刀,  生生斬?cái)嗔丝ぶ骱推钅曛g一切的緣分。

    “那…郡主現(xiàn)在如何？”

    尚青云搖了搖頭：“不吃不喝，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看著那些草藥。不哭也不鬧的,  我看著…揪心……”

    蘇亦行嘆了口氣,  尚青云坐到了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事到如今什么也無用了,  只是我聽為了救祁太醫(yī)，你將賬本給了皇后？”

    蘇亦行點(diǎn)零頭：“只怕她不日便要發(fā)難來了?！?/br>
    “皇后的脾性我也略知一二，她一向喜歡躲在背后放冷箭。倘若她要出手，那必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br>
    “你覺得她會(huì)如何拿這賬本做文章？”

    “單單一個(gè)賬本，皇上即便是要責(zé)罰，也罪不至死。若是依照皇后斬草除根的性子，恐怕還會(huì)牽扯到人命?！?/br>
    蘇亦行心下一顫，抬眼看著尚青云。她趕忙拉過她的手替她把脈，忽然她變了臉色：“你這…這為何會(huì)中毒？”

    尚青云神色淡然：“承德殿固若金湯，含風(fēng)殿卻未必如此。皇后勢(shì)力盤根錯(cuò)節(jié)，施良娣又經(jīng)營多年，安插個(gè)什么人并不是什么難事。”

    蘇亦行忙替她診治起來，只是沒有看到毒源，一時(shí)間也不能確定。

    她焦急道：“那毒下在何處？是何人所為？”

    尚青云搖了搖頭：“不知?！?/br>
    蘇亦行知曉，尚青云一向謹(jǐn)慎，連她都能不知不覺中毒。她頓了頓，聞到了一陣異香。蘇亦行趕忙自她腰間摸了摸，探出一只香囊來。

    “這是……”

    “七夕節(jié)，郡主派人贈(zèng)我的香囊?！鄙星嘣泼偷剡o了手中的帕子，“這…這…”

    蘇亦行思忖道：“你確定是郡主的人？”

    “郡主的宮女如兒送來的。”尚青云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香囊，眼眶有些發(fā)澀，“怎么會(huì)……”

    “如兒不是郡主的陪嫁丫鬟，尋?？ぶ魉湍阄业臇|西都是派貼身丫鬟送來。我倒是覺得這如兒有問題?！?/br>
    尚青云有些晃神，半晌才漸漸恢復(fù)過來：“或許…或許是吧……可是郡主也善制藥……”

    “郡主懂的那點(diǎn)微末的藥理，這般復(fù)雜的毒藥，她調(diào)配不出來。何況她宮中那些草藥你都是瞧見的，許多藥還是你撥了銀兩專門給她買的。比如這一味生川烏，她不曾買過?！?/br>
    尚青云也緩過勁來：“所以如兒也是皇后的人？”

    蘇亦行點(diǎn)零頭，又讓尚青云拿出了身邊的帕子。郡主也曾贈(zèng)給尚青云手帕。

    “你瞧，這針腳也不同，雖然努力仿照了，卻不是郡主的手筆?！?/br>
    “果然不是?！?/br>
    “那這香囊?！?/br>
    蘇亦行喚來云朵取來了密封的匣子收好，又讓二哥翻來了一些醫(yī)書。她挑燈翻閱，燭火搖曳之下，尚青云有些困倦了。

    她伏在案上，緩緩沉入了夢(mèng)鄉(xiāng)。

    她睡眠一向是淺，可是這紙張摩挲的聲音，卻讓她不由得覺得心安。

    曾經(jīng)，也有一個(gè)人，青燈古佛之下翻閱佛經(jīng)。她其實(shí)不喜歡讀那些晦澀難懂的佛經(jīng)，可他喜歡，她便總是勤勉地去詢問他，與他論道。

    蘇亦行翻閱了一會(huì)兒，取來筆墨紙硯開始開方子。一筆剛落下，忽然聽到了尚青云念了一句：“師尊…別走……”

    她頓了一下，瞧著尚青云。她記得，尚青云幼年因?yàn)轶w弱多病，便被送去廟中當(dāng)了云鏡國師的俗家弟子。京城歷來也有這樣的風(fēng)氣。

    是俗家弟子，其實(shí)只是在萬壽寺中靜養(yǎng)。京城人士都相信，多聞一聞香火，接受佛法普度，能讓體弱多病的孩子身體強(qiáng)健。

    蘇亦行嘆了口氣，怪不得那日尚青云勸郡主時(shí)，曾經(jīng)過一句，誰不是舍下心才入了東宮。

    這世間上的事，總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她只做沒有聽到，繼續(xù)寫了下去。不一會(huì)兒方子開好了，蘇亦行不放心旁人煎藥，便生了爐子在屋內(nèi)拿著蒲扇輕輕搖晃著。

    秋老虎的氣還有些余熱，她烤的滿頭大汗。

    尚青云醒來時(shí)，便瞧見蘇亦行架著受贍腿坐在腳踏上扇著火爐。

    她趕忙要扶起她：“這些事何必要你親力親為，吩咐下人去做便可?！?/br>
    “不行，這藥要掌握火候才校何況假手于人我也不放心?！?/br>
    “可你這腿——”

    “無妨。”

    尚青云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汗，蘇亦行笑道：“你這樣，和我娘真像?！?/br>
    “乖女兒辛苦了?！?/br>
    蘇亦行瞪她：“你——你占我便宜！”

    尚青云揉了揉她的頭：“若是我將來能生出像你這么乖巧懂事的女兒就好了?？上?/br>
    “可惜什么？”

    “可惜今生今世是不可能了?！?/br>
    “為何？”

    尚青云坐在她身旁：“你的夫君，我分毫也不會(huì)沾染?！?/br>
    蘇亦行垂下了眼眸：“可殿下早晚有一日會(huì)和其他嬪妃……原本這也是無可避免的，到時(shí)候她們的子嗣都是殿下的兒女，也是我的……”

    “可你不喜歡?！?/br>
    “喜不喜歡從來都不重要?！?/br>
    “在這東宮里，我和郡主喜不喜歡不重要?？赡悴煌闳羰遣辉敢?，便可以不用受這樣的委屈。行兒，你該對(duì)殿下有些信心才是?！?/br>
    蘇亦行笑了笑：“我并非是悲觀才是如此，只是早早做好準(zhǔn)備，將來也不至于太難受?！?/br>
    尚青云無奈地?fù)u了搖頭。

    熬了一個(gè)半時(shí)辰，總算將藥熬好了。尚青云瞧著蘇亦行將藥吹涼，還在一旁放了兩顆糖。她忽然鼻子一酸，捂著嘴別過了臉去。

    蘇亦行連忙安慰她：“苦是苦了些，但一定能解毒。你信我！”

    尚青云用力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她時(shí)候就是個(gè)藥罐子。父親看了她只有滿眼的嫌棄，母親見到她的時(shí)候，也總是愁眉不展。

    她并非擔(dān)心她的身體，而是憂愁自己生了這么一個(gè)不成器的女兒，無法替自己鞏固地位。

    這世上也曾有一人，會(huì)在她病中這樣擦著汗熬著藥。她皺著眉頭喝下那些苦藥的時(shí)候，會(huì)喂她一顆糖。

    她那時(shí)候便覺得，人生這般苦楚，唯有喝藥的時(shí)候是甜的。

    那日她和她們共同使計(jì)謀逃離了東宮之后，回到家中，爹娘并沒有喜悅于她的回歸。而是讓她跪在宗祠外吹了一夜的冷風(fēng)。

    風(fēng)那樣寒涼，母親站在不遠(yuǎn)處瞧著她，終究什么也沒。

    尚青云轉(zhuǎn)過頭，捧起藥仰頭而盡。蘇亦行將糖遞到了她唇邊，她張口咬住，眼中還泛著淚光，嘴角卻帶著笑意。燭火映照著蘇亦行的臉，尚青云有些恍惚。

    以前她覺得佛堂里的菩薩都是冷酷無情的，怎會(huì)想到，這世上真有人有菩薩心腸。

    “今晚你就留在我宮里?！?/br>
    “好?！?/br>
    翌日清晨，蘇衍從自己居所出來，跟其他侍衛(wèi)一邊走一邊閑聊。他一向善與人交際，很快和他們打成了一團(tuán)。

    一抬頭瞥見了一臉晦氣的陸丞歌。他想起臨行前老三的囑托，這子自己惹了桃花債，還囑托他照拂陸丞歌，好讓他自己心里好受些。

    于是硬著頭皮迎上前去打招呼，陸丞歌哼哼了一聲，并不理會(huì)他。

    兩人正走著，忽然瞧見承德殿那邊有人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陸丞歌心道不妙，趕忙帶著侍衛(wèi)沖去查探。

    沖進(jìn)偏殿，只見云朵癱在地上。陸丞歌不好沖進(jìn)里屋，便讓蘇衍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