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還哈哈幾聲大笑。

    眾吃瓜群眾尷尬不已，心想這位閆兄當(dāng)真是“心直口快”，哪壺不開提哪壺。當(dāng)初眼前這位備受圣人青眼，一年內(nèi)接連高升，眾人都以其為“沈大人第二”，甚至尤勝對方多已。誰成想，人家沈大人一躍封侯，論地位只比幾位相爺差點(diǎn)。

    如今眼前這位 “沈大人第二”自是再不能名符其實(shí)，額，如今前腳正主兒剛走，后腳他們便提起這個，怎么感覺跟故意似的。幾人不自在的挪挪腳，決定離眼前這個棒槌遠(yuǎn)一點(diǎn)兒。

    眾人心中尷尬，生怕被誤會了什么，反倒是魏實(shí)溫然一笑，絲毫不以為杵，眼中甚至還帶著些欽佩之色。

    “沈侯爺心胸寬廣，又怎生會計較這些。且大人能耐卓絕，小弟微末才華，又怎敢有絲毫唐突？“沈大人第二”更是無中生有。未免沈侯爺名聲受損，還請幾位兄長莫要再多提起?！?/br>
    “魏兄這就有些過謙了吧！魏兄本人才華橫溢，又受陛下器重，若非良種一事，便是如今的沈侯也未必比的過！實(shí)乃新科中第一人也。”

    “對啊對啊，入仕短短一年，魏兄便已高至五品，圣心如此，著實(shí)讓我等諸人艷羨不已。”

    幾人連連附和，便是方才那位棒槌兄也無再多言。偶爾酸酸便罷了，人家到底是入了圣人之眼，日后說不得如何呢？

    魏實(shí)放下連連謙言，唇邊依舊掛著笑意，只是細(xì)觀之下，那股子笑意卻是再難入眼。

    “圣心……么？”告別眾人，魏實(shí)端坐位上，看著書案之前端正擺放著的宣告著從五品官員的紗帽。

    突然自嘲一笑。

    ***

    郡主府。

    “魏中丞？可是以前江兄提過的那位姓魏的榜眼？”

    謝瑾瑜眼中不免有些驚詫，雖然近一年來此人確實(shí)聲明鵲起。

    “重義之君子，明正之賢臣?！眲e說世林了，便是民間名聲也是極好的。

    但謝瑾瑜卻從未對其有過接觸，一是聽江兄的口氣，對方心機(jī)深沉，委實(shí)不是易與之輩。還有他本人，對那些長袖善舞，仿若美玉無瑕之人，不說好感如何，卻是不怎么樂意接近的。

    無癖者不可深交，以其無深情也，謝瑾瑜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握緊了手中茶盞。

    “赫之可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對方？倒是小弟牽累赫之你了?！?/br>
    對方突然這般急切，也不知有何因由，謝瑾瑜私心中還是有些忌諱的。他也就罷了，畢竟人家出了力，該還上的人情自由他謝府去還才是，但沈兄本不該牽扯其中得。一旁的安華郡主同樣沉思道。

    “三舅舅這人，便是對著咱們這些親近之人，情緒少有外露之時，對方卻可以一一把住脈絡(luò)，卻又不致引得舅舅反感，還能在世林之中落得個為人端正，不畏強(qiáng)權(quán)的諾大名頭。不得不說，著實(shí)是個厲害之人。”

    “且僅一年之內(nèi)，對方高升至此，便是御史臺這種地方，卻也著實(shí)為人側(cè)目。這般情況下，旁人卻是丁點(diǎn)把柄都拿捏不得，不論是不是磊落君子，其心思必然極為縝密?！?/br>
    按理來說以此人心性，斷不該行此挾恩求報之舉。平白斷了郡主府的情分。

    “許是瞧見了不日會有什么難為之處吧！

    沈煊轉(zhuǎn)著手中茶盞突然輕聲一笑。

    “瑾瑜同郡主實(shí)在不必憂心，我這早先便已名言，若要出口相幫，前提對方當(dāng)真清白才是。同為陛下效力，若是對方當(dāng)真受人誣陷，咱們也不好袖手旁觀?！?/br>
    “倒是謝兄，我倒覺得對方此番具是沖著謝兄你來的?！?/br>
    “大理寺？”謝瑾瑜突然道。

    “許是對方提前察覺到了什么，或是即將做些什么？”

    讓人再難容下之事。

    沈煊沉聲道。

    第196章

    及至晚膳時候, 婉拒了瑾瑜兩口子的挽留，沈煊這才起身準(zhǔn)備離開，還順帶帶走了跟屁蟲大寶一只。

    自沈家搬至侯府之后, 大寶便已經(jīng)帶著自家選好的小伴讀包袱款款的來到謝家，日常同湯圓兒一道兒讀書。

    負(fù)責(zé)教導(dǎo)的先生也是他同謝兄兩人一道挑選了許久才定下來的, 雖僅是位老秀才, 難得的是講課生動有趣，絲毫不呆板。在加上兩小的競爭意識，短短時日里, 大寶學(xué)問倒是好上了許多。

    父子倆人跟著謝瑾瑜一道來至前院, 還沒等告別之際, 便聽到管家氣喘吁吁來報，眼前老管家額頭上滿是大汗，眼中卻具是歡喜之意。

    “郡馬爺, 宮里方才又來人了！說是還帶來了上皇的賞賜！”

    賞賜？兩人具是一喜。沈煊沖謝瑾瑜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只見對方很快隨著管家離去。

    想必吳閣老如今怕是要?dú)獾耐卵税桑∵@記隔空打臉當(dāng)真是響亮極了。

    離開前沈煊抱著大寶看了眼幾個端著托盤, 笑的極盡諂媚的內(nèi)侍。略有些不厚道的想著。

    果不其然翌日早朝之上，細(xì)觀之下不難發(fā)覺, 已經(jīng)有好幾位大臣若有若無的視線不斷停在隊(duì)伍前方的吳閣老身上。

    rou眼可及，對方背影愈發(fā)的僵直了幾分。

    接下來幾乎整個殿上, 都彌漫著一股子□□味兒。然而此時對方還不知曉, 這不過是個開始。

    朝中事畢，正值當(dāng)今準(zhǔn)備宣布退朝之際，隊(duì)列中卻突兀般的站出一人來。

    “秉陛下，臣有本啟奏?！?/br>
    “準(zhǔn)！”

    “臣彈劾兵部侍郎藺之言，收受賄賂，□□, 更兼縱容家中仆人強(qiáng)搶民田，枉死受屈者足足數(shù)十余人?！?/br>
    語畢，殿內(nèi)很快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污蔑！純屬污蔑！”

    隨著一聲怒吼，一位面上布滿賽羅胡子中年男子很快站了出來。

    “微臣自幼秉承先祖遺訓(xùn)，自出仕以來，莫不兢兢業(yè)業(yè)，萬事以公為先。臣清白之名聲，家祖數(shù)代之傳承，又啟容你等這般污蔑?！?/br>
    其后更有數(shù)十道聲音站出身來為之張目。

    “胡言亂語，藺侍郎公卿之家，數(shù)代簪纓，怎會因區(qū)區(qū)蠅頭小利做下此等傷天害理之事?！?/br>
    “黃口

    小兒，藺大人馬革裹尸之日，魏中丞怕還是個吃奶的娃娃呢？如此胡言亂語，行那等污蔑之事，也不怕折了你小子福壽?！?/br>
    ………

    眼瞧著越來越多人站出來，行武之人，言語之上本就有些不拘，更兼人高馬大，嗓門兒洪亮，愈發(fā)顯得殿上青年孤立無援。形式對其可謂是極其不利。

    沈煊抬眼看于殿上青年，以對方為人，是絕不會做沒把握之事。

    果不其然，還沒等對方吵吵幾句，便見眼前魏中丞果斷將懷中幾疊紙張雙手呈上。

    “陛下，累累白骨之冤，無辜平民之憤，臣今日便是萬死也絕不能任罪魁禍?zhǔn)桌^續(xù)逍遙法外?！?/br>
    說罷，一聲重重的碰撞聲在大殿內(nèi)響起，只見對方雙膝跪地，腦袋重重磕在地上。

    眾大臣具是被對方這般狠勁兒嚇了一跳。  便是沈煊站在這里，離的好幾人的距離，都能聽到咕咚一聲腦袋著地的聲音。

    眼前證物很快便被呈至殿上，隨著高臺之上帝王逐漸陰沉下去的臉色，殿中眾人不少人都有些不妙之感。

    “好好好！當(dāng)真好一個清白名聲！好一個簪纓世家！好好看看，怕是你家先祖的臉都要被你等給丟盡了！”

    隨著帝王之怒，大把的紙張紛紛洋洋盡數(shù)散于殿上。

    陛下這般惱怒，殿前跪著的藺侍郎只覺眼皮一跳，再也顧不得公侯之家的勛貴，

    只得趴伏在地一張張將證物撿起。rou眼可見，對方面色愈發(fā)的灰白了起來。

    “陛下，此證據(jù)不實(shí)啊！定時他人特意偽造，要來污蔑臣下?。　?/br>
    眼見藺侍郎不斷磕頭求饒，然而眼神兒卻是直直看向殿上那位身著親王服侍之人，似是在看最后一絲希望。

    吳王不由動了動腿腳。

    這時便有機(jī)靈的小太監(jiān)急忙走上前去，將證物一一收回挨個兒的奉于內(nèi)閣諸臣。

    一閱過后，便是吳王一脈的重臣也只得輕輕搖了搖頭，吳王欲邁出的雙腿復(fù)又收了回去。

    臺上帝王見此不由輕嗤一聲，他這位好大哥?。?/br>
    藺侍郎眼中最后一絲光芒熄滅，心中只余一片蒼涼。他心中再明白不過，收受賄賂，買賣官爵，甚至縱仆生事，這些具不是他跪在這里的根本緣由。

    藺侍郎抬頭，只覺得眼前諾大

    的金鑾座上金光閃閃，七尺男兒鐵骨錚錚，如今卻是大顆眼淚不停落下。

    “陛下，微臣錯不該知法犯法，錯不該無能約束家中仆從。臣對不起先祖的榮光，臣負(fù)了陛下的恩德?！?/br>
    他最錯的，是跟錯了人啊！

    眼前藺侍郎涕泗橫流，眾臣子心有戚戚。

    沈煊見此，不由遙遙望向高臺之君主。都道殺人極易，誅心最難。

    然經(jīng)此一役，誅的又何止是一人之心？

    兔死尚且狐悲，況同類乎？藺侍郎自諸皇子奪位之時便已經(jīng)早早便投于吳王麾下，然今日卻落得個這般結(jié)局。

    哪怕大局已定，然而救不得，和不去救這中間差的也實(shí)在太大了些。

    想到這里，沈煊不由得將目光看向殿中之人。

    按理來說，御史大都聞風(fēng)奏事，再由大理寺或是刑部查案，尋找證據(jù)。然而今日，對方一屆御史卻是這般行徑，還有憑其一人之力，如何將證物收集的這般齊全。使得內(nèi)閣諸位大臣一句話都說不出個不是來。

    這便是當(dāng)日對方之所以那般急切的原因嗎？

    正值沈煊心中暗暗思量之際，此次針對吳王一系的彈劾最終以兵部侍郎藺之言削爵去官，成年男子具都流放邊地。至于弱質(zhì)女流與不成丁的孩童，念其先祖功勛，陛下開恩，予其特赦。

    “罪臣藺之言叩謝陛下圣恩！”

    殿中藺侍郎頭朝地重重磕下一禮，隨后很快便被眾兵士拿了下去。

    下朝之后，沈煊正行至宮道之上，卻見宮門拐角之處，已是有人早早等在那里。

    “魏大人？大人今日……？”

    “今日之事，沈侯爺這般聰明之人，怕是看的在明白不過吧！”

    魏實(shí)微微苦笑，抬頭看向眼前之人。只見對方額頭之上還頂著個諾大的紅包，可見方才力道之重。

    沈煊默了默，行走于宮門之處，二人久久不曾言語。離開之際，沈煊最后還是開口道。

    “魏大人近日怕是要小心則個了?！?/br>
    “是啊，這世上終歸還是聰明人多！”  魏實(shí)抬眼，眉間卻是一片晦澀。

    便是吳王本人沒想到這出，然而其手下回過神兒來，心中必然不會不明白的。屆時始作俑者如他，便是眼中之釘，rou中之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