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杯，再多沒了?！标犻L一錘定音，沒人再敢作妖了。

    “你要喝點什么嗎？”封鍇問身旁的少年。

    “不用了，我?guī)Я似康V泉水?！敝苡鋼u了搖頭，剛剛在燒烤攤吃的東西有點油膩，雖然他也沒吃多少，但那嬌弱的胃又開始抗議了。

    周愉眉頭一皺，封鍇就知道他哪兒不舒服，他沉沉看著他，“我去給你買點胃藥？”

    周愉現(xiàn)在一聽“藥”這個字就神經(jīng)過敏，“不需要，沒多大事，我坐一會兒就好。”

    “嗯?！狈忮|知道周愉暫時不想讓他們的關系暴露在人前，也沒有太多表示，給自己倒了杯橙汁，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fā)上，看幾個男生開始在茶幾前拿著麥鬼哭狼嚎手舞足蹈，偶爾趁著燈光昏暗幫少年揉一揉肚子。

    ……

    走廊盡頭的另一個包廂686，空曠的長沙發(fā)上只坐著兩個人。

    屏幕上放著著名爵士樂歌手的MV，字幕隨著她呢噥的念白往下滾。

    周悅俯下身，把桌上最后一點威士忌倒進自己的玻璃杯里，然后晃了晃空瓶子，把它往茶幾上一放，設計精致的酒瓶撞上了桌面上其他的空瓶子，頓時噼里啪啦倒成一片。

    他瞇了瞇那雙桃花眼，倒在沙發(fā)上，把酒杯中的金色液體倒進喉中，然后把空杯子隨手扔到一邊，俊美的五官上閃現(xiàn)出一絲迷離。

    他撫上額頭，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喟嘆。

    “喝夠了沒？”張婷就坐在他旁邊，冷眼看著他把自己灌醉，語氣不冷不熱，“我沒時間陪你在這兒耗著，你要是喝夠了，我就走了?！?/br>
    她起身。

    “著什么急啊。”周悅一把拽住她的手，身體一傾，將體重壓到她身上，鼻翼動了動，“你身上好香?！?/br>
    “今天不是我們約好要見面的時候?！睆堟貌淮罾硭麜崦恋脑捳Z，“你這樣會打亂我的安排。”

    “你安排什么??？”周悅摟住她，“你能有什么事?！?/br>
    張婷不語。

    和他解釋高三生有很多功課和作業(yè)？她這次月考考砸了必須要加倍刷題補上差距？這種人根本就不會明白，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張婷推開他，但喝醉了的男生不依不饒地要貼著她，張婷推動的動作激烈了一點，對方馬上就惱火了，捏著她的下巴，睜開那雙本該滿是醉意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她，“想回家？那房子住得舒服嗎？”

    張婷本來是小地方來的借讀生，沒有市里的戶口，學籍、住房和貸款都是周悅幫她搞定的。

    女生掙扎的動作小了點，漸漸停了下來。

    見對方安分下來，周悅哼笑了一聲，拍了拍女生漂亮的臉蛋，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上面布滿的寒霜，“怕什么，只是讓你陪我說說話，我又不會真的動你——一開始不都說好么。”

    張婷一聲不吭地看著他，看著周悅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孔。

    不可否認那確實是一張漂亮的臉蛋，只是上面有著這個年齡的女孩不應該有的精明和世故。

    從某種角度而言，她的性格和周悅很像，他們都是會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那種人。

    不同的是，周悅對自己的定位就不是個好人，而張婷卻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有些人就是這樣，永遠不滿足于自己目前所擁有的，永遠自卑于自己所缺少的。

    張婷不明白，為什么像周悅這樣的大少爺可以輕輕松松就擁有萬貫家財，游戲人生，而她卻要看人眼色，甚至冒著犧牲清白的風險去為了自己的未來打點；為什么出生在優(yōu)渥家庭的人就連教學資源都比她們小縣城要優(yōu)厚，她起早貪黑，用比別人多出一倍的時間學習，好不容易才能以年級第一的名次得到這個借讀的機會，可來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自信掌握的在這里都是基礎，都是淘汰的知識點，一切必須推翻重來；為什么像蘇雅那樣精于社交，天天和男生眉來眼去的女生卻有兩個在體系內(nèi)工作的父母，輕易就為她爭取來了名校的降分錄取資格；為什么她明明比別人更拼命地把一切做到了最好，老師卻從來看不到她的勤奮努力，只會在她因為失誤導致名次后退的時候點名批評她？

    張婷怨天，怨地，怨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她抱怨這個不公平的社會，把大多數(shù)的資源都傾倒給了金字塔最上層的那群天子驕子，而位于最下方的人卻必須要進行血腥殘酷的廝殺，才能脫穎而出，和他們站到同樣的高度的位置。她之所以會對封鍇產(chǎn)生共鳴，正是因為她知道一個家境不好的人要變得優(yōu)秀是多么不容易，她為此欣賞對方?？伤膊幻靼诪槭裁催@個人可以活成那樣，肆意、耀眼，朋友成群，張揚又桀驁，他就如同一匹野性難馴的黑馬般嘶鳴著跨過那些柵欄和石礫，將所有挫折和磨難拋之腦后，撒蹄奔向了遼闊無垠的大草原。

    他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周悅不知何時已經(jīng)躺倒在了她的大腿上，兩人心中各懷思緒，室內(nèi)一時靜謐。

    “張婷，今天是我們最后一次碰面了。”周悅忽然道。

    聽到這句話，女生的臉色終于變了變。

    要知道在他們之間還有諸多利益牽扯的時候，這些“斷舍離”的詞語都是非常敏感的。

    難道，他要毀約？

    “這陣子你也陪了我不少時間，這張卡你拿走，算是分別禮物。”周悅從兜里掏出一張銀行卡，“卡里的錢夠你們還房貸了，密碼是147258，小鍵盤豎著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