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以血為食，只不過他們內(nèi)部又分為保守派和革新派。保守派鐘愛人血，其中的溫和保守派可能會去醫(yī)院血庫取血，或者是與愿意奉獻出鮮血的人類簽訂主仆協(xié)議，但極端保守派卻只把人類視為血奴，根本不會顧及人類本身的意愿，也不會顧及人類性命。據(jù)說有一些極端保守派連銀月古堡都不屑一顧，認為他們不顧血族的榮光和高貴，與人類進行妥協(xié)，是軟骨頭。

    阿莫斯是屬于順應時代發(fā)展的革新派。他們有著最尖端的生物醫(yī)學公司和科技公司，在幾十年前就研發(fā)出了人造血液，據(jù)說還有不同的口味。根據(jù)阿莫斯昨天的說法，產(chǎn)品都已經(jīng)更新?lián)Q代到了十三代了。

    不過，革新派也并不是因為懷有著對人類的憐憫之心而不食人血，只是能更看清時代發(fā)展的方向。在這個高科技時代，如果和人類為敵，即使是具有超凡能力，也不免成為剿滅的對象。

    “可嘆的是，以那些愚蠢的極端保守派像瓜子仁一樣小的腦子，恐怕不能想清楚這一點?！敝偾嘟z毫不掩飾對他們短視的鄙視。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和阿莫斯是什么關系？”

    葉夭橫他一眼：“很重要嗎？”

    仲青義正言辭的點頭：“當然重要。阿莫斯是這次銀月古堡派來解決這件事情的代表，我總要知道他和我的朋友究竟是什么關系，才好決定之后怎么和他相處?！?/br>
    “你就扯吧?！比~夭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扶額：“我和他之前約會過幾次。”

    仲青一愣，然后毫無預兆的大笑起來。

    葉夭面無表情：“有這么好笑嗎？”

    “只是沒想到能在這兒聽到你的過往情史，抱歉?！敝偾嗯ψ屪约和Ｏ聛?。

    “并不算過往情史?！比~夭拒絕承認：“只能算是曾經(jīng)的約會對象。”

    在后來發(fā)現(xiàn)原來阿莫斯并不如自己一開始想象的是一位能夠?qū)ψ约焊星橹邑懙募澥?，反倒是一位女伴可以從米蘭一直排到巴黎的浪蕩花花公子之后，她就果斷的停止了約會。

    誠然，有人覺得人生漫漫長，可以隨心所欲的尋找樂子，才不算是荒廢光陰，這也是一種生活方式。但這并不是她要選擇的——人生漫漫長，多學幾道菜不好嗎？

    更重要的是！

    “而且，你能想象嗎？”葉夭想起往事，依然覺得不可思議：“我們有一次約了晚餐。我點了惠靈頓牛排，而他一直在和我介紹他們公司生產(chǎn)的一號到十二號血液，分別的甜度以及與人血的相似度是多少！這簡直是太可怕了！”

    她確信，以阿莫斯的風流名聲，他和別的普通女人在約會的時候絕不會提及這些，反倒是可能覺得葉夭是同類，更能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喜好。這也讓她明白，除了人生態(tài)度和感情觀不一致之外，在他們之間另一個如同天塹的差別——這種完全不懂得品鑒美食，只喝血的男人，到底要來干嘛！

    仲青又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我和他現(xiàn)在的關系算是半個朋友。但是！”葉夭的臉嚴肅起來，告誡他道：“即使是血族的革新派，在人造血還沒有被發(fā)明之前，大多數(shù)也是靠吸食人血維生，尤其是阿莫斯這樣的天生血族，他們即使現(xiàn)在順應了潮流，但骨子里對于人類的傲慢是改不了的?！?/br>
    在歐洲的時候，她曾經(jīng)聽別的超凡生物說起過阿莫斯曾經(jīng)處理過的一樁案件，為了解決那個造成了兩人死亡的狼人，他在行動過程中毫無顧忌，造成了無辜的路人傷亡?？赡軐τ谒?，這些不過是不幸卷進了超凡事件的小螻蟻，和自己的任務相比，這些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把這些告訴仲青。

    “銀月古堡的行事作風向來如此。不過在歐洲政府的抗議下，他們這幾年已經(jīng)收斂了很多了?！敝偾喟櫭嫉溃骸靶校抑懒?。我會注意的?！?/br>
    仲青離開后，葉夭看著窗外嘆口氣。

    她有一個預感，阿莫斯的到來將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很大的影響。但她現(xiàn)在還無法預見到，這種影響是好的還是壞的，抑或是好壞參半的。

    》

    雖然加班到半夜一兩點，但第二天早上八點，唐祁風依然準時的出現(xiàn)在了市局。

    到了刑偵大隊的那一層，同僚們來來往往，步履倉促，空氣似乎都有點凝滯，緊張而沉重。他知道這是源自于如今正在查的那樁重案。死者形狀凄慘且詭異，渾身的血液丟失，如同干尸一般。而這樣的死者還并不只有一位，目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已有六位，一位是隨城偏遠山村里的普通村民，而另外幾位則分布在了不同的省市，有隨城周邊的，也有離隨城上千公里遠的地方，兇手的行動軌跡簡直飄忽不定。

    “唐隊，局長叫你過去?！庇芯齑掖疫^來找唐祁風。

    唐祁風來到局長辦公室，局長來找他顯然也是為了這個案子，他帶來了新的消息“剛接到上面的命令，這個案件已經(jīng)成立了聯(lián)合偵查組，從今天開始轉(zhuǎn)由元先生負責，你們則輔助元先生行事，一切聽從他的指揮?！?/br>
    唐祁風倏地抬頭：“您是說？”

    他作為刑偵隊長，很清楚只有哪一類案件會轉(zhuǎn)到那位元先生的特別行動組。

    局長和他對看一眼，點點頭，“既然有這樣的決定，那顯然是的?！彼L嘆一聲：“小唐啊，這個世界，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的更要危險?！?/br>
    唐祁風恢復了原本的冷靜：“那我去找元先生?！?/br>
    “一起去會議室，他已經(jīng)在會議室等著了，待會兒就會有一個保密的案情討論會。據(jù)說他們還從國外請了顧問過來，這次應該也會見到?！?/br>
    然后，當唐祁風看到在會議室端坐著的有著鉑金發(fā)色的男子時，就連原本連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鎮(zhèn)定也不由得出現(xiàn)了一絲細小的裂縫。

    元仲青向他介紹道：“唐隊，這是從歐洲過來的顧問，阿莫斯·美第奇先生。”

    第115章 新世界

    “唐警官。”阿莫斯站起身,  朝他伸出手。他的中文非常流利，字正腔圓；臉上呈現(xiàn)出恰到好處的笑容，帶一點友善,  帶一點疏離，帶一點矜持，就如同每一個有著古老傳承的貴族子弟一樣，有著無可指摘的禮儀。

    如果不是他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興味,  唐祁風肯定會以為他并沒有認出自己。

    “你好,  美第奇先生?！彼斐鍪帧?/br>
    一瞬的交集后，唐祁風不動聲色的將略微有些發(fā)麻的手抽出來。這位阿莫斯美第奇先生的手，就像是大理石一樣的冰冷,  但有力。

    參加會議的除了元仲青和他的行動小組以及阿莫斯帶來的兩位助手之外,  還有幾個唐祁風沒有見過的人，應該也是超管局方面派來的人——和行動組的那幾位一樣，一看就不是警察,  十分個性。

    而警方的代表只有他和局長,  以及一位他曾見過的省廳的領導。

    既然事先已經(jīng)確定了由元仲青方面來主導,  并且確定是超凡案件，唐祁風只是簡短的介紹了案情的經(jīng)過,  并謹慎的沒做其他發(fā)言。

    這算是他第一次參加由超管局主導的這種會議。之前，這些案件在移交后就完全和自己的刑偵大隊脫離了關系，他可能會事后在檔案室的某些卷宗里看到已結案的字樣,  但整個過程并不予披露。除了元仲青的特別行動小組和局長之外,  應該沒有第三方能知道其中細節(jié)。

    唐祁風能夠憑自己的推斷與猜測和元仲青私底下的閑言細語中觸摸到隱藏在迷霧中的一鱗半爪——這還是后者出于招攬他的目的而透露——但其實他從來不知道超管局這個諱莫如深的機構的真相。

    所以,  在他聽到與會的超管局人員在激烈討論接下來的行動方案，并且話語中頻繁的提到了“血族”、“血食”、“狼人”等等諸如此類的字眼時，即使是在戰(zhàn)場時面對子彈襲來依然面色不改的他,  也不免有些崩塌。

    好在，他曾經(jīng)對這個世界的真相有過猜測，因此也不算是世界觀顛覆，只是當這一切真的實實在在的呈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也依然會產(chǎn)生虛幻與眩暈感。

    定了定神，唐祁風繼續(xù)往下聽，不提他內(nèi)心的心理活動，最起碼表面看上去依然是那位冷峻而鎮(zhèn)靜的唐隊。局長在旁邊觀察他，默默的在心中點了點頭。

    經(jīng)過激烈的探討，最后元仲青和阿莫斯達成協(xié)議，先確定大致范圍，再由阿莫斯定位那位血族殺手，并且以自己為餌引他出來，然后由特別行動小組一起緝拿他歸案。

    “恕我直言，阿道夫是血族中最擅于隱匿的幾位之一，并且他的實力已經(jīng)接近侯爵?！卑⒛固裘?，“這場行動有可能不會如我們想象中的那樣，能得到一個完美的結果。”他瞥了唐祁風和局長一眼，加上一句：“尤其是，人類如此脆弱?！?/br>
    “美第奇先生有什么話不妨直言。”唐祁風沉聲道。

    阿莫斯那張如雕像一般精美的臉出現(xiàn)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我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做好萬全的計劃，以及傷亡的準備?！?/br>
    “即使有傷亡，也要把傷亡降到最低?！敝偾嗉皶r的接一句，并且補充：“尤其是針對平民。我們更希望能把他逼入到無人的山區(qū)再實行計劃?！?/br>
    阿莫斯聳聳肩：“我盡量?！?/br>
    這場會議持續(xù)了三個多小時才結束。到了尾聲，所有的人都魚貫而出，包括阿莫斯和他的助手，而仲青喊住了唐祁風。

    “唐隊長，請簽一下這份《超管局保密協(xié)議》?！?/br>
    他以手指為符筆，靈力為媒介，將協(xié)議在半空中展現(xiàn)出來。唐祁風并未表現(xiàn)出詫異神色，他掃了一眼，繩頭小字泛著淺淺的金光，內(nèi)容很簡單，規(guī)定他對會議中所看到、聽到的一切都保密，不允許任何形式的外泄。

    “用這個。”仲青遞給他一支筆，就是普通的放在桌上的中性筆，并指了指半空中右下角的空檔處，“簽這里。”

    唐祁風拿起筆，在他的筆尖接觸到半空時，似乎是停在了某個平面，而那支兩塊五一支隨處可見的筆真的在半空中寫出了自己的名字。這一幕像是某個巫師電影中的場景，但又像是科幻電影中的全息顯示屏。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唐祁風：“在行動結束后，你可以選擇是讓這段記憶消失，還是讓這份合同繼續(xù)?！?/br>
    仲青手一揮，這份漂浮著的合同隨即化為光點，消失在半空。

    仲青走后，局長和唐祁風在會議室多留了幾分鐘。

    “我知道你要問什么，”局長習慣性的拿出煙來，但看了一下會議室的禁煙標志后只能苦著臉把煙拿在手上：“我之前和你說，這個世界比我們想象的要更危險。”

    “聽上去像是你們已經(jīng)有了某種決斷？”他直接問道。

    “不是我們，是上面?！本珠L指了指天花板：“上面覺得，在這些超凡事件中，我們該擁有自己的力量和一定的話語權。”

    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唐祁風明白了過來。他是被選擇的人。

    “就像元先生說的，你有拒絕的權力?！本珠L拍拍他的肩，“你好好想想?！?/br>
    他點點頭。

    當天依然是要加班，不過九點多的時候就結束了。任曉棠和小路叫嚷著要去吃宵夜，于是一行人就朝小廣場走去?，F(xiàn)在如非是特別說明，一般說吃宵夜，大家都默認是去吃葉老板的夜宵攤。

    “嘖嘖，葉老板生意真的是越來越好了?！笨粗V場上的人，任曉棠不由得感嘆道。

    之前雖然也人多，但哪有現(xiàn)在夸張?，F(xiàn)在連站著吃的都是比比皆是！而且旁邊的小吃攤也越來越多了，賣串串的、賣燒餅的，還有煎豆腐和燒烤，還有賣花的，賣舊書的，儼然已經(jīng)是一個小小的商業(yè)生態(tài)圈了。

    “咦，就這邊臟?！比螘蕴谋荛_地面上的竹簽子和紙巾，有點嫌棄的道。

    眾人環(huán)顧一下四周，“的確是。”

    說起來，葉老板的夜宵攤干凈得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做吃食的地攤，不僅是桌椅餐具干凈，而且周圍的地面和環(huán)境也都很干凈?？赡苁鞘芩绊懀赃呴_的幾家小吃攤在衛(wèi)生問題上也都做得挺好，不會等到第二天凌晨環(huán)衛(wèi)工人來收拾，自己就隨手把一些垃圾給收拾了。唯有這家后來的燒烤攤子，地面上經(jīng)常亂扔竹簽子和紙巾，攤位周圍一圈還能隱約看到油漬。

    不過因為是這里邊唯一的一家燒烤攤，而且占據(jù)了靠近路口的位置，所以這家生意也不算差。

    大家繞過他，千難萬難才擠到夜宵攤前面拿了個號。

    “今天還挺早呀?！比~夭和他們也都聽熟了，開玩笑道。

    “別提了，”任曉棠向她抱怨：“十一后也就有那么幾天是準時下班的，接下來估計得更忙了。”

    葉夭想起仲青和自己說的案件，隱晦的叮囑了一句：“要保重身體，注意安全?！?/br>
    唐祁風緩緩的走到最后，她笑瞇瞇的看著他：“今天給你留了蟹粉小籠?！?/br>
    他眼中透出笑意，“好。”

    之前兩次他過來的時候，想吃蟹粉小籠，但因為來得晚，每次都沒吃上。他在微信上聊天的時候不經(jīng)意提過一句，沒想到她卻記在了心里。

    “先找地兒坐吧，等你們坐下后我再讓小幽端過去?！?/br>
    刑警們工資不算高，除了個別人想要奢侈一把點了蟹黃拌面，其余人都是簡簡單單的炒粉和蔥油拌面，不過每次來的時候唐祁風都會再多點一份鹵毛豆或者小籠之類的可以大家一起吃，也算給手底下的這些狼們改善改善伙食。今天趁著來得早，又給大家都點了一份桂花糖芋苗。

    秋天的晚上已經(jīng)稍微有點涼意，大家早已經(jīng)換上薄外套，此時坐在夜風中喝著一碗暖暖的糖芋苗，再咀嚼著桂花的清香，連不太愛吃甜食的男士們都回味無窮。

    “哎，你看看，之前沒有吃到蟹黃小籠，這次都不用來排隊就有了，這差別待遇呀！”任曉棠瞥了一眼老大，笑得破有深意。

    唐祁風面不改色的把最后一個小籠包吃掉，“上次葉老板不也幫你留了鮮rou月餅？”

    小路拉了一下任曉棠：“一碗糖芋苗也堵不住你的嘴！”

    任曉棠嘿嘿一笑，決定還是不調(diào)侃了。畢竟老大看著冰山樣，好不容易這次有點苗頭，得好好呵護一下這株小嫩苗。

    吃完后，幾人先走，唐祁風留到最后。他把位置讓給旁邊還在等待的人，自己來到了夜宵攤旁邊的樹下。從這個角度，正好能透過人群看到葉夭在料理臺里忙碌。

    她的美，白膚紅唇，烏發(fā)蓬松，嫵媚中帶著一點神秘。若放在平日里看，其實是有距離感的。但此時口罩一戴，只露出一雙眼睛，頭發(fā)束起，一手持著菜勺，一手持著鍋柄，卻又充滿了人間煙火氣。七分疏離也生生的變成了三分親切。

    唐祁風想起在她家里看到的仲青，想起了那天的那段錄像，也想起昨天在葉宅門口看到的阿莫斯·美第奇。

    他想到今天的會議，和那個神奇又陌生，充滿了誘惑力同時也充滿了危險性的新世界，注視著她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變得幽深起來。

    葉夭在工作的時候就像個鐵人，完全感覺不到疲累感，但偶爾也是會休息一下。停下來的時候一抬頭，就看到唐祁風站在不遠的樹蔭下，穿著黑衣的他看上去仿佛已經(jīng)和樹蔭融于一體，在原本的銳利鋒芒中似乎帶著些陰郁。

    “怎么了？在想什么？”她一愣，走過去問，語氣中有著關懷。

    “沒什么，只是在想最近的案子?！碧破铒L從自己的沉思中醒過來，微微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