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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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去后院了?!鄙驈睾盟茮]聽見林夢秋來的話,反而提起了其他事。 這卻讓阿四渾身發(fā)顫的瞬間跪下,“爺,奴才擅作主張還請爺處罰。” 阿四是個心軟的,平日沈徹罰了人,若不是罪大惡極者他都會私下關(guān)照一二,能不死就少死幾個,也能讓自家爺名聲好些。 他總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不會被沈徹發(fā)現(xiàn),昨夜準(zhǔn)備草藥的小童被打,他也私下去看了,方才又送了藥,一聽后院他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竟然被世子知道了。 不,或許,世子一直都知道,只是懶得去揭穿他。 世子的規(guī)矩一向都是求情者,共罰,包庇者,同罪。 尤其他還是世子的貼身侍從,他帶頭不守規(guī)矩,簡直就是在打沈徹的臉。 明明是初春,阿四卻感覺到汗不停地往下滴,很快就后背全濕,他的額頭貼著地面,整個人幾乎趴在地上,也不敢求饒半句。 屋內(nèi)靜謐無聲,過了許久才聽到上首之人淡淡的道:“若還有下次,便自行去阿袁處領(lǐng)罰,現(xiàn)在先去將那人處置了?!?/br> “是?!?/br> 林夢秋安靜的站在院外,一身紅色的衣裙襯得她身姿纖細(xì)柔美,在這松竹之間遠(yuǎn)遠(yuǎn)瞧著就像是紅艷的杜鵑,美的如同一幅畫。 等了約莫一刻鐘,才聽到里面?zhèn)鱽砹四_步聲。 林夢秋以為是有好消息了,原本平靜的杏眼瞬間亮了起來,好似有星辰點點落在她的眼眸,她滿懷期待的往院門看去。 確實是有人出來了,領(lǐng)頭的是阿四,后面跟著兩個黑衣侍衛(wèi),他們好似在拖著什么東西,從地面上拖動時發(fā)出猙獰的聲音。 等出了院門,林夢秋才看清楚,侍衛(wèi)手里拖著的根本不是東西,而是一個人。 被拖動之人臉朝下,渾身都是血,尤其是下半/身,被拖過時還留下了血痕。 林夢秋頓時愣住了,亮晶晶的雙眼頓時蒙上了迷霧,而她身后的綠拂則是嚇傻了。 手指緊緊的攥著林夢秋的手腕,整個人都在發(fā)顫,甚至她身上的害怕通過手指傳到了林夢秋的身上。 看到血rou模糊的人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阿四看到了她們,居然朝著她們走了過來,連同身后拖著的人。 還未走近,綠拂就已經(jīng)側(cè)過身捂著嘴巴不敢看了,她怕再看就會吐出來。 死人了,世子又打死人了。 聽見別人說和自己看到是完全不同的,好可怕,她不行了,她快喘不過氣,她也要死了。 好在阿四在離三四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恭敬的行了個禮,“奴才見過世子妃?!?/br> 林夢秋反應(yīng)并沒有綠拂那么大,她淡淡的露了個笑,溫和的讓阿四免禮。 她見過的殺戮和鮮血比這要可怖的多。 當(dāng)年她是親眼看著,那些朝夕相伴的人,在自己眼前被殺,鮮血充溢著她的眼,甚至有一段時間她每日夢中都是血紅一片。 她是九死一生,從煉獄返回人間的,她根本就不怕這些。 而且就算世人都說沈徹嗜殺暴虐,她的心里也認(rèn)定,沈徹絕不會濫殺無辜,她相信他。 故而看到那尸體時,林夢秋的第一反應(yīng)是心疼,沈徹還在生病,怎么又有人惹他不高興了。 若是她能在他身邊那就好了,林夢秋忍不住的想。 阿四此刻也有些懵,他的任務(wù)是拖著此人故意來世子妃面前轉(zhuǎn)一圈,嚇唬嚇唬這身嬌體柔的嬌小姐。 方才見著這尸體時,饒是見過不少死人的他都抽冷氣,可世子妃怎么看著一點都不害怕? 甚至雙眼亮亮的,看著有些惋惜……? 阿四咳了一聲,林夢秋才猛地想起,她現(xiàn)在不是林夢秋,而是她的好jiejie林夢媛。 林夢媛可是從小被呵護(hù)著長大的,別說是見著死人看到血光,宋氏根本不舍得讓她留下一點疤痕,便是磕著絆著都沒有過,若此刻是她,應(yīng)該和綠拂的反應(yīng)一樣才對。 現(xiàn)在裝害怕,是不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面對阿四探究的目光,林夢秋都快急死了,恨不得立馬哭出來,哭了好歹還能勉強(qiáng)忽悠過去。 可她越是緊張反而越是哭不出,怎么辦?這才第二日,難道她又要露餡了! 被逼無奈,她只能硬著頭皮扯著假笑,看向地上的人問道,“這是怎么了?” “哦,也沒什么,就是這小子不長眼惹怒了世子,世子妃莫怕,小的這就將人拖出去喂狗。” 林夢秋繼續(xù)保持著淡定的笑,就連身后的綠拂都驚了,這么一個大血人,世子妃居然都不怕,還能笑盈盈的,真乃神人也! 阿四好奇極了,忍不住問道:“世子妃,您不怕嗎?” 林夢秋疑惑的看他,“怕什么呀?” “那個,那個人……他受了好重的傷,都,都是血,您不怕嗎?”綠拂顫顫巍巍的在她身后輕聲提醒道。 阿四探究的目光跟著落在林夢秋的身上,世子妃好像與傳聞中恬靜柔美的傳聞有些出入。 就在阿四疑惑之時,便見林夢秋原本淡定的臉上升起了幾分迷茫,而后詫異的盯著那具尸體看了一眼,最后瞪大了眼,捂住了唇退后了半步。 “我,我……”林夢秋的臉色瞬間慘白無血色,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阿四要回去交差,自然沒這么容易放過她,上前一步逼問道:“世子妃這是怎么了?” 林夢秋雙眼濕漉漉的,雙手發(fā)顫的捂著唇瓣,猶豫許久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決定,才低喃著道:“我有個難言之疾,除母親外無人知曉,我從小便對顏色不太敏感,尤其是分不太清紅色,時常會看做是深灰色……” 說著說著眼睛就更紅了,美人垂淚好不可憐。 “還請,還請這位小哥能為我保密,千萬別將我這病告訴世子,我怕世子會嫌我。這是小廚房給世子熬得去風(fēng)寒的藥湯,也勞煩小哥替我轉(zhuǎn)交給世子?!?/br> 大約是覺得自己人前失態(tài),趕緊的拿了帕子掩面?zhèn)冗^臉,一副深閨小女子被人知道了私密的羞恥模樣。 便是阿四也于心不忍的點頭,“世子妃放心,奴才定會替您保守秘密?!?/br> 林夢秋這才松了口氣,塞了他一個荷包,才由綠拂攙扶著轉(zhuǎn)身離開了院子。 留下阿四提著食盒,整個人還有些懵。 等等,她剛剛說什么?難言之疾?分不清紅和綠?這都是啥跟啥?。?! 第6章 阿四回過神來,抬了抬手,讓侍衛(wèi)將地上之人給拖走。 這渾身帶血的人,是前日抓到想要偷竊世子公文的賊人,并非昨夜犯了錯的小廝,那小廝方才已經(jīng)從后門丟出去了。 離府之前,阿四還給他結(jié)了月錢,想必能留下性命。 世子性情暴戾,陰晴不定,今日也算是這小廝走運,世子的氣都撒在世子妃的身上,無暇管他。 阿四看著林夢秋遠(yuǎn)去的背影,有一句話來不及說出口,‘世子從不收來歷不明的東西’,但東西都在這了,只得提著食盒返回了院子。 書房內(nèi),沈徹早已收了信箋,再過幾日便是千秋宴,也就是皇后的壽辰,他作為皇后的親外甥,定是要準(zhǔn)備賀禮,屆時還要進(jìn)宮賀壽。 沈徹兩年前在戰(zhàn)場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除了是南陽王世子外,還被御封鎮(zhèn)西將軍,是本朝最年輕的將軍。 出事之后,他不喜人多的場合,陛下便將宗人府大理寺內(nèi),審不了查不清的案子全都交于他,他的陰厲雷霆手段讓所有人聞風(fēng)喪膽,也招惹了不少的仇家。 他就像是黑暗中的嗜血利刃,平日鮮少會出現(xiàn)在人前,也就是皇后有這般大的面子,能讓他破例,他也絕不會讓有心之人攪和了千秋宴。 “爺,世子妃已經(jīng)走了?!?/br> 沈徹眼尾抬了抬,“哭了還是暈了?” 想象著林夢秋可能有的神情,沈徹嗤笑了一聲,她那般端著架子的貴女,一定未曾見過這般可怖的場景,光是想想都覺得有意思。 早知道應(yīng)該去瞧瞧,錯過了一場好戲。 阿四縮著脖子舔了舔下唇,“都,都沒有……” “那便是瘋了?若真如此經(jīng)不住嚇,倒也無趣?!彼闹讣獍淹嬷P桿,臉上有幾分的厭煩。 可沒想到,阿四又搖了搖頭,“也,也沒瘋,世子妃瞧見那死人,既未哭也未暈,甚至還……還笑了?!?/br> 咔擦一聲,沈徹指間的筆桿應(yīng)聲斷裂。 聲音陰郁的道:“將她所說的每個字,都說與我聽?!?/br> 阿四慌亂的跪下,不敢隱瞞,逐字逐句的將方才林夢秋的話復(fù)述了一遍,同樣沒忘了她的神態(tài)變化。 而沈徹陰翳發(fā)寒的眼眸,則是盯著那碗已經(jīng)沒有熱氣的藥湯,露出了些許古怪的神色。 難言之疾?分辨不出色彩? 這是把他當(dāng)三歲孩童哄? “有趣?!鄙驈刈旖菐?,眼神卻是冰冷的,手指還在輕扣著桌案,那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世子這是生氣了。 阿四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在心中為世子妃捏了把汗,能讓世子生氣的人,大抵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真是可惜了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 林夢秋帶著綠拂一路不停地往回走,面上看著淡定一切如常,心跳卻如鼓擂,方才她眼睛不眨的說著謊話時,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即便早已走出沈徹院子的范圍,她也依舊緊繃著,片刻不敢松懈,就連步子也比往常要急促許多。 還好身邊的綠拂也嚇得夠嗆,恨不得飛奔離開這危險之地,根本沒有心思去在意林夢秋的儀態(tài)。 走出后院的范圍,再繞過花園,就又回到了熙春堂附近。 綠拂扶著雙腿發(fā)軟的林夢秋放慢了腳步,暗暗地松了口氣,輕輕地喚了聲:“世子妃,咱們回去吧。” 不知為何總有一種死里逃生的錯覺。 林夢秋也跟著長出一口氣,再看綠拂時,竟生出了幾分內(nèi)疚和愧疚來。 “嚇著了吧?今日都是我不好,非要讓你帶我去,才撞上了這事,等會回去我讓她們煎副安神的茶,你好好休息幾日。” 綠拂從小在王府后院長大,也見過不少腌臜事,膽子不算小,而且方才捂眼睛捂得及時,只看了一眼,這會已經(jīng)緩過來了。 見世子妃一副內(nèi)疚自責(zé)的模樣,有種莫名的暖意,她習(xí)慣了以主子為天的思想,別說只是帶她去見世子,便是打罵都是主子一句話的事情。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主子居然會向她致歉,尤其是世子妃的眼神澄澈認(rèn)真,沒有半句虛假的意思,頓時有種熱血上涌的沖動,現(xiàn)在讓她再回世子的院子,她也敢! “奴婢不怕,奴婢打小就膽子大,方才只是太過突然未適應(yīng),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