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捧靈位在前。”

    靈婆撒著紙錢，送葬的隊伍三步一跪往前行，所有的族人都來了，那天灰蒙蒙的，原本滿是翡翠綠的天地，被一片雪白籠罩，終年不下雪的地方，落下了一地雪花。

    “阿媽……”

    男孩撲進了女人的懷里，在他過往的記憶中，那是一個姿容明艷的女人，她會用柔軟的嗓音唱著他聽不懂的小調(diào)來哄他入睡。

    她總是穿著一身藍色的華麗衣裙，她的頭上，手臂上，肩頸上戴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精美銀飾，她光潔漂亮的額心上綴著水滴一樣晶瑩漂亮的翡翠。

    自打那天以后，男孩再也沒有看到她這樣的打扮。

    那一套華美的衣裙和銀飾被封存，她換上了一身素白，頭上戴著白綢，上面寫著未亡人齊謝氏。

    “阿灝，你過來?！?/br>
    她是一個很有學(xué)識的女人，唐詩宋詞倒背如流，她嘴里總是有講不完的歷史故事，從上古一直講到當(dāng)代，從國內(nèi)講到國外，她會將他溫柔地抱在懷里，給他講《論語》、《詩經(jīng)》、《戰(zhàn)國策》。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br>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br>
    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每當(dāng)下雨的時候，她就會獨自坐在屋檐底下，靜靜地聽外面的雨聲。

    阿爸走了之后，她的心也死了。

    后來……

    曾經(jīng)稚嫩的孩童長成了英俊的少年，十二歲的少年親手將她抱進了棺木中，睡在那里的她，脫下了素裹的白裳，重新?lián)Q上了一襲華麗的盛裝，她的周圍都是姹紫嫣紅的花。

    少年將一朵最美的山茶花放在了她的臉頰邊。

    又是一場雪下完后，山上多添了一座新墳。

    “齊灝，咱學(xué)校新選出來的校草。”

    “好多人問你的聯(lián)系方式，你就跟人家小姑娘聊聊唄，我看她挺真心的。”

    “都大三的還不戀愛，白白浪費你這張俊臉?！?/br>
    ……

    “阿灝，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br>
    手電筒的光芒在對面的石壁上留下一個圓圈光暈，身邊人的長發(fā)落在他的手背上，有些癢，齊灝側(cè)過頭看對方熟睡的臉龐，那人睡得很安穩(wěn)，睫毛很長，鼻子又挺又直，學(xué)姐的臉這樣斜著，暗影勾勒出他清晰干凈的下顎線，十分像個俊秀的小少年。

    對方要真是個學(xué)長就好了，沒那么多煩惱。

    齊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學(xué)姐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自己不能害了她，要注意保持距離。

    阿玉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剛醒來有些迷糊，當(dāng)他看見身邊人時才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齊灝見他醒來，給他遞了一瓶水，阿玉接了，在對方的目光下，他只好擰開瓶蓋，小口的喝了一點。

    齊灝見狀，勸說道：“學(xué)姐，咱們的飲水還有很多，你不用省著，多喝點?！?/br>
    阿玉皺著眉頭，只好輕輕的用舌頭又沾了一下，這會兒的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陰奉陽違，囫圇吞棗地按對方的話做了之后，慌忙將手中的那瓶水塞進齊灝背后的包里，讓他見不著。

    “那你渴了主動跟我說?！?/br>
    齊灝拿起手電筒在四周逡巡了一圈，左右兩邊都有一個通道，兩邊的門一樣，不知道該往哪一邊走。

    他希望能在穎陽王古墓中找到前往凰燈所在位置的地圖，或是重新點亮鳳燈的方法。

    穎陽王為了長生費盡心思，在這里一定能找到不少線索。

    大概率……在主墓室中？

    當(dāng)然，也許會像迷宮里的壁畫一樣，散落在古墓地宮中各個危險的角落里，用特殊的機關(guān)保存著。

    “先往左邊試試?！?/br>
    阿玉毫無異議，跟在對方的身邊，進入了左邊的石門中，石門后面是傾斜往下的石階，這些石階做得非常粗糙，有些地方甚至已經(jīng)脫落，兩人小心翼翼地走下石階，來到了另一間墓室中。

    古樸的青銅器，精美的彩陶，即便它們身上落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卻仍舊不能折損它們的美麗，它們身上帶著一種飽經(jīng)歲月滄桑的美感。

    齊灝一邊走一邊拿著手電筒仔細檢查過每一處角落，各種青銅器、陶器、石像上的花紋他也要一一的游覽過去，有些他覺得重要的花紋他會在筆記本上畫下來。

    這里的墻壁上有著許多壁畫，這些壁畫無疑要比石板上的那幅畫更加精美一些，但是內(nèi)容卻是一些日常瑣事，記錄著王的起居及其民眾的生活。

    其中有幾幅畫的還挺搞笑，說王出去打獵，那天卻很意外的沒有獵物，但是回程被樹上的猴子投石頭砸了，不知道怎么又說這猴子是圣猴，它是在向王獻禮，于是將這猴子抓回去祭祀……

    齊灝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這些畫，墓室里鴉雀無聲，安靜的只能聽見空氣中隱秘的流動聲和偶爾的鉛筆唰唰聲。

    阿玉好不容易等到對方看完所有的東西，他們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他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衣角，在對方的目光中比劃了幾下，示意對方繼續(xù)教他手語。

    他喜歡聽齊灝對他說話。

    齊灝早就在心里做下了決斷，他搖了搖頭，推脫道：“學(xué)姐，之前教你的那些暫時夠我們倆交流，其他的，等咱們出去以后，找專業(yè)的老師來教你吧?！?/br>
    “這里有許多古文物，平日里可很難見到，學(xué)姐你不多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