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波特突如其來的魔藥天賦是怎么回事了?！边@天早上早餐時，斯內(nèi)普一坐下就這樣對瑪西婭娜說。

    “看來顯然不是來自于莉莉?！爆斘鲖I娜喝了口咖啡。

    “當然不是?！彼箖?nèi)普冷笑，“除了那雙眼睛，波特沒有繼承到莉莉的任何一點東西。”

    “這個嘛，他還繼承了莉莉那個糟糕的jiejie?！?/br>
    “容我糾正你的錯誤——是佩妮從莉莉那兒繼承了波特這個糟糕的兒子。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哪個更倒霉?！?/br>
    瑪西婭娜把一大杯黑咖啡推到斯內(nèi)普面前：“來，你急需的咖|啡|因。就算是你，一大早就開始刻薄人也有點夸張了?！?/br>
    斯內(nèi)普從善如流地喝了好幾口，重新把話題拉回哈利身上：“昨晚波特差點殺了德拉科。”

    “我聽波比說了，用的似乎是萊斯特蘭奇?zhèn)业哪莻€魔咒。那是個絕對的黑魔法啊，哈利究竟是從哪里學(xué)會的？要不是你教我，我都沒聽說過它。”

    斯內(nèi)普有些心虛地看了她一眼——她左邊眉骨上終究是留了極淺極淺的一道痕跡?！斑?，說起來，我教你的反咒你沒忘吧？”

    瑪西婭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時候見我忘過咒語？對了，你又是從哪兒學(xué)的？你和萊斯特蘭奇都會，那么說是黑魔王教的？”

    “不是?！彼箖?nèi)普把臉藏在咖啡杯里，含含糊糊地說：“……我發(fā)明的。”

    “你啥？！”

    斯內(nèi)普嘆了口氣，把昨晚的事情詳細說了一回：“……然后我用攝神取念發(fā)現(xiàn)，這一年里他一直都在用我的舊課本。毫無疑問，是我的筆記幫助他成為了斯拉格霍恩的寵兒。除了魔藥筆記之外，我還在書上記了許多我自己發(fā)明的小惡咒，波特就是這么學(xué)會神鋒無影的?！?/br>
    瑪西婭娜嘖嘖稱奇：“你那時才十六歲！”

    “怎么，只許你一個有天分不成？不用作出這副驚訝的樣子，我知道你在念書的時候也發(fā)明過不少咒語?！?/br>
    “是啊，可是神鋒無影魔耗小，威力大，還自帶流血效果，更別說你還同時發(fā)明了反咒。”瑪西婭娜笑嘻嘻地托著腮，“啊，好嫉妒，你是天才啊。”

    斯內(nèi)普掃了她一眼，雖然明知她是在夸大其詞，但心里還是很受用。

    瑪西婭娜好奇起來：“你的書給我看一眼唄？”

    “沒搜到，波特把它藏起來了?！?/br>
    “好吧?！爆斘鲖I娜撇撇嘴，“那你打算怎么罰他？”

    斯內(nèi)普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關(guān)禁閉，每周，關(guān)到學(xué)期結(jié)束?！?/br>
    “咦，這么輕嗎？你年紀大了變慈祥了啊?！?/br>
    “每周六上午十點?！?/br>
    這周六上午是格蘭芬多對拉文克勞的魁地奇比賽。

    瑪西婭娜再一次被斯內(nèi)普幼稚的執(zhí)著震撼了。

    事實上這幼稚的懲罰最終也只是嚇了嚇哈利，沒給他留下任何實質(zhì)性的遺憾——哈利雖然缺席，可是金妮力挽狂瀾，格蘭芬多還是贏了比賽。哈利和金妮還開始約會，每天都沉浸在戀愛的快樂中——瑪西婭娜深深地覺得動亂時期真的是大利羅曼司，你瞧，羅恩赫敏成了，哈利和金妮也成了。

    很快到了六月，外面局勢一天比一天緊張。瑪西婭娜和鄧布利多又去了幾個傳聞伏地魔去過的地方，卻都沒有冠冕的線索。隨著一年之期將至，鄧布利多詐死退居幕后的時間也近了。這天下午，鄧布利多傳訊讓瑪西婭娜和斯內(nèi)普到他辦公室去。二人并肩往校長辦公室的方向趕去，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卻正好聽見特里勞尼教授帶這點神經(jīng)質(zhì)的聲音：“……我必須承認，一開始我覺得他對占卜似乎沒什么好感……我記得我開始感到有點奇怪，我那天沒吃多少東西……但是后來……但是后來我們被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粗暴地打斷了！”

    斯內(nèi)普猛然站住，他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什么？”一個少年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哈利。

    特里勞尼絮絮叨叨地繼續(xù)講：“……當時門外一陣sao動，隨即門被撞開了，那個十分粗俗的酒吧招待和斯內(nèi)普站在外面，斯內(nèi)普胡扯說是上錯了樓梯，然而我疑心他是在偷聽鄧布利多對我的面試被抓到了——你瞧，他自己當時也在找工作，無疑想學(xué)到一些經(jīng)驗……”

    瑪西婭娜從沒在斯內(nèi)普臉上看見過這樣深的羞恥、痛苦和憎恨，他的臉像是大理石一樣堅硬冰冷，但他的雙眼燒紅了，看起來像是個重病之人。她擔心起來：“你沒事吧？”

    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一切表情都被抹去了。

    “沒事，我們走吧，鄧布利多還等著呢?！?/br>
    瑪西婭娜有點不安——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絕望和恐懼。

    他們走到石像怪獸前時，卻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有一個人了。

    哈利正在暴躁地走來走去，大聲喊叫著各種可能是口號的詞組。聽見身后的腳步聲，哈利轉(zhuǎn)過身來。在看見斯內(nèi)普的瞬間，少年的眼睛紅了，像是一頭看見紅布的公牛一樣撲了過來。

    “是你！是你?。　惫偪竦卮蠛?，伸手要去揪他的衣領(lǐng)，瑪西婭娜連忙一手攔住他，可哈利掙扎不休，好像沒有看見瑪西婭娜一樣，直向斯內(nèi)普撲去：“放開我！我要殺了你！你害死了我父母！”

    斯內(nèi)普臉色死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哈利仇恨的眼神是一大杯朝他潑去的滾油，他條件反射地要躲避。他抬起頭看向她，這時瑪西婭娜突然領(lǐng)會了他眼中的絕望和恐懼。

    “是你偷聽了預(yù)言！你把那個預(yù)言告訴了伏地魔！你和彼得·佩迪魯一起害死了我爸爸mama！殺人兇手！兇手！”哈利嘶聲大喊。

    瑪西婭娜一手攔住哈利，左掌一揮，一股魔力涌出，把斯內(nèi)普推開了好幾步：“進去?！?/br>
    他抬起頭來，瑪西婭娜扭過頭大喊：“進去！馬上！”

    斯內(nèi)普猶豫了一刻，終于還是轉(zhuǎn)身喊出口號，消失在了旋轉(zhuǎn)樓梯里。

    哈利撲上去，泄憤般捶打著挪回原處的石頭怪獸，發(fā)出憤怒的嘶吼聲。

    “哈利！停下！”瑪西婭娜厲聲喝道，她把魔力注入聲音，“冷靜下來！”

    帶有震懾力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著，哈利似乎終于找回了一點理智，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這是怎么了？”瑪西婭娜把一只手安撫地放在他肩膀上，“你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少年紅著眼看了她半晌，終于搖了搖頭：“沒什么，拉羅薩教授?！?/br>
    “那好吧。”瑪西婭娜嘆了口氣，“你的手擦傷了，還是去醫(yī)療室包扎一下比較好?！?/br>
    哈利悶悶地嗯了一聲，不甚在意地看了看剛才因為擊打石像而受傷的指節(jié)。目送哈利離開之后，瑪西婭娜才向石像怪獸說出口號，往鄧布利多的辦公室去。

    她走進辦公室，先是看了斯內(nèi)普一眼，發(fā)現(xiàn)他面色十分蒼白，但神色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

    “今天叫你們來，是因為我要交代后事?！编嚥祭嚅_門見山地說。

    “您這話說得多不吉利。”瑪西婭娜大大方方地坐下。

    “我今天要講的恐怕確實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第一，我‘死’了之后，瑪西婭娜，西弗勒斯，我將和你們二人單獨聯(lián)絡(luò)，雖然很抱歉，但是為了保密，你們不能再有交流，也不能再見面?！?/br>
    瑪西婭娜和斯內(nèi)普對視一眼，她率先轉(zhuǎn)過頭來，點了點頭。

    “第二，西弗勒斯，我需要你盡全力保證你在伏地魔面前仍然受到寵信。而瑪西婭娜，”老巫師轉(zhuǎn)向她，“我需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取代我在鳳凰社的領(lǐng)袖地位?！?/br>
    瑪西婭娜也答應(yīng)了。她知道作為鳳凰社年紀最輕的幾個社員之一，這未必容易，但如果鄧布利多要繼續(xù)對鳳凰社有一定的控制力，只能通過自己，所以她必須做到這點。

    “第三，西弗勒斯，等時機到了，你就動手殺我，計劃的其他部分你不需要管。記得你答應(yīng)過我和納西莎·馬爾福的事情?！?/br>
    “你就不怕我真的殺死了你嗎？”斯內(nèi)普皺眉問。

    “如果是這樣，那就證明我們的計劃失敗了?！编嚥祭鄶蒯斀罔F地說，“你只管動手，就當我換了你和德拉科好了。如果是那樣，瑪西婭娜，你就正式接管鳳凰社，成為西弗勒斯的上線?！?/br>
    “放心吧，不會失敗的。”瑪西婭娜很有信心地說。

    見斯內(nèi)普點頭應(yīng)了，鄧布利多才露出了一個微笑：“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珍惜這最后的相處時間吧。”

    “這怎么越說越不吉利了？”瑪西婭娜很不高興，“阿不思啊，我沒見過當上司當成你這樣的，我倆要是最后因為缺乏溝通分手，那都得怪你?！?/br>
    “講句實在的，我馬上都要社會性死亡了，還有心思管得著你們戀愛順不順利？”鄧布利多從抽屜里拿出一只巧克力蛙丟進嘴里，露出一個和平常大不相同的狡黠笑容，“年輕人啊，墜入愛河的人們都是相似的，分手的原因卻各有各的不同。祝你們好運?！?/br>
    出了校長辦公室，瑪西婭娜轉(zhuǎn)頭觀察了一下斯內(nèi)普的神色，看向城堡之外：“我想到禁林去走一走?！彼箖?nèi)普同意了。

    他們游蕩到了禁林邊緣的懸崖上，兩人并肩坐在粗糙的山巖上，看著蘇格蘭高地粗糲的山脈被夕陽映成粉紫色，看著橙紅的夕陽一點點西沉。

    “我知道失去非常愛的人是什么感覺?！彼p輕地說道，“是我找到我meimei的尸體的。他們把我meimei就那樣殺死在床底下，連把她抱出來的尊重都沒有——就好像她只是一只動物。那是我最寶貝的人?！?/br>
    斯內(nèi)普搖搖頭：“不一樣。那是我的錯?！?/br>
    “你已經(jīng)在做你能做的一切來彌補了，不是嗎？而且我知道這種疼痛是不會停止的。你已經(jīng)受了這些?！?/br>
    她把左手五指穿進他右手五指間，緊緊握住。他也回握她，長長的手指包裹著她薄薄的、帶著繭子的手掌。

    “西弗勒斯，你以前說我不怕死，你錯了。我其實很怕死。我怕我死了之后就沒人記得他們了，我的家人。沒人記得他們，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br>
    他沉默了一會，說：“那我?guī)湍阋灿浺环?。?/br>
    “你說什么？”

    “我也幫你記得他們。”

    她笑了笑，斜著眼看他：“你幫我記？你記得什么？”

    “我記得你的父親是黑頭發(fā)，你的母親是紅頭發(fā)。他最喜歡吃的披薩是瑪格麗特，她很擅長烹飪。他們是很棒的父母。你meimei也是紅頭發(fā)，她愛干凈。你弟弟四個月大，”他回過頭來把她的一綹頭發(fā)撥到耳后，“他的jiejie們很愛他。”

    瑪西婭娜笑起來，笑著笑著，她緊緊地捂住了臉，壓抑的抽泣聲從指縫里滴下來。

    “這就夠了?！?/br>
    “我其實見過他們。我曾在麗痕書店見過你們一家，有一年快圣誕節(jié)的時候。你meimei和你一樣眼睛是藍色的，也和你一樣是個聰明姑娘。你用打工攢下的零用錢給她買了兩本書，自己一本也沒有買。你父親的下巴好看得令人討厭。你母親說你們是好孩子。她是一個真正的好母親?！?/br>
    瑪西婭娜想起來了那一天，是的，她記得那一天。一種溫暖安心的感覺從心里涌出，她不知道僅僅是這么一個平凡無奇的記憶，就能帶來這樣大的安慰；僅僅是知道，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活著的靈魂和她分享這樣的記憶，竟能讓她如此感激。

    我們都會失去一些永遠無法被彌補的東西。比如說莉莉之于西弗勒斯，茱莉亞之于瑪西婭娜，阿利安娜之于阿不思，詹姆之于西里斯。有些人永遠無法被取代。他們離開了，在你靈魂里留下一個叫做“愛”的大洞。然后你才發(fā)現(xiàn)，愛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因為它帶來世間至深的疼痛，以至能把你的心化成灰。

    然而我們還有希望。在灰燼中，愛還能生長。新的愛無法取代失去的愛，然而愛就是愛，新的和舊的一樣強大。而我們曾經(jīng)熱切愛過的人與我們一直同在，因為他們就是我們的一部分。

    他們肩并著肩，看著天空從淺藍變成深藍，滿天繁星漸漸升起。

    忽然間，瑪西婭娜心中一跳，似乎在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什么。她站起來，向霍格沃茲的方向望去。漫天星斗之下，一道碧綠的光緩緩升起，化成了一個口吐毒蛇的骷髏。她和斯內(nèi)普對視一眼：他們原以為他們還有數(shù)周、至少是數(shù)日的時間，沒想到就是今晚。

    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