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吆五喝六,猜拳醒酒,看上去分外熱鬧也分外有煙火氣。 我頓了一頓,抬腿就走了進去。 胸口塊壘太重,我想用酒好好澆上一澆。 找了個位子坐下,店家上來請我點菜,我豪氣地一揮手:“把你這里的招牌菜全上來!” 一桌的菜,足有十盤。 或鮮紅,或烏黑,或森綠,或慘白…… 鮮紅的是心,烏黑的是骨頭,森綠的像眼睛,慘白的像骨髓…… 有煙熏火燎的味道從菜里發(fā)出來,里面還參雜了隱約的血腥氣,那店掌柜還挺驕傲:“客官,這就是小店的招牌菜——十大肢解,心是修士心,骨為烏雞骨……瞧這眼睛沒?它是最名貴最好吃的,名為天狗眼……” 我臉色發(fā)青,看了那桌子菜半晌,終于問了一句:“有沒有蔬菜類的?” 店掌柜有些為難:“這個——只有小白菜和豆芽……” 我吐了口氣:“那就小白菜和豆芽各來一盤吧。” 第22章 醉酒繪畫 我這一套可送與姑娘 少頃,店掌柜把兩樣菜送上來,都炒的懨懨的,既不色香也不味美。 我讓他把其他十盤菜撤下去,免得擺在這里辣眼睛影響我食欲。 店掌柜依言撤下,他還納悶:“魔們都喜歡這道菜,也最喜rou食,姑娘居然只吃素……倒也少見?!?/br> 我不想引起他的猜疑,暴露自己身份,所以我莫測高深地說了一句:“本姑娘有事發(fā)愿只今日食素?!?/br> 這才將店掌柜打發(fā)走了。 這家店菜品雖然一言難盡,酒還是不錯的,唯一的缺陷是烈了些,一杯下肚,如同烈火順喉而下,一路燃燒到胃,然后就全身發(fā)散開來,竄入四肢百骸之中,讓所有的神經(jīng)末梢都感覺熱辣辣的。 幾杯酒下肚,我胸口堵在那里的不爽似乎消散了一丟丟。 人多的地方就是八卦之地,這小酒館里也是這樣,而這里的魔們討論的話題里,以新太子蒼羽司的討論度最高。 我也聽了幾耳朵,基本都是夸贊的,夸贊他雄才大略,夸贊他唯才是用,夸贊他治理魔界很有手段,很多魔界新政策都是在他的提議中施行下來的…… 總之,這位新太子頗得魔界民心,大家都希望他坐這太子之位能坐長久一些。 當然,其他幾位皇子也被這些魔們討論了一圈,在這些魔的心里能和蒼羽司一較長短的皇子是九皇子蒼御擎。 這位皇子據(jù)說也是雄才大略的人物,頗得魔皇器重,手里還掌握著魔界將近三分之一的兵馬,朝廷里有一半的大臣明里暗里保他,還有其他幾位皇子也和他交往甚密。 我低頭喝了一杯酒,心里的煩躁揮之不去。 我心里很明白,以青燃的本事,他只要一心搞事業(yè),早晚能登基為魔帝,他這些兄弟都不是他的對手。 做為師父,自然盼著徒弟有本事,也希望徒弟能干出一番大事業(yè)。 但他不行—— 他這一世的劫數(shù)是‘求不得?!?/br> 他最渴望得到權勢,那我就得在他在拼事業(yè)時使絆子,讓他無法成功。 而現(xiàn)在要給他使絆子,倒有一個最好的法子,那就是幫他的對手。我如果想要好好完成任務,就應該設法幫著那位九皇子蒼御擎做事。 幫助外敵對付自己的徒弟—— 我很不甘愿! 最好的法子就是把青燃弄出魔界去,將他控制在外面,縱然有心弄權也無法再進來,成為一輩子的遺憾。 這樣就完成他那個‘求不得’了,我這任務才算做的圓滿。 才能太太平平地回到天庭去找我的風衍君,做我的逍遙神仙…… 想到風衍君,我心里微酸,我是為他拼命修煉升仙的,但上去后各種忙,各種走程序,忙得腳不沾地,而風衍君也很忙。 我好不容易倒出一點空閑時間想找他時,又趕上他忙,所以在天庭待了三個月,我居然沒有找出時間和風衍君好好聊聊。連好好吃一頓飯的機會都沒有。 直到我奉命下界造劫,臨下南天門時,他匆匆趕來送了我一程,也沒來得及多說,時辰就到了。 而造前兩世劫的時間都很趕,這青燃簡直就是來坑我的,我每一世離開后不久,他隨后就跟回來了。害得我完成一世就要趕往下一世,連回天庭探望老朋友的時間都沒有。 這么算起來,我又很多年沒見到風衍君了。 我趴在桌子上晃著酒杯想了想,驚恐發(fā)現(xiàn)我居然一時想不起風衍君的具體樣貌了,很有些模糊。 我蹭地一下站起來,一拍桌子:“老板!” 動靜大了一些,無數(shù)雙眼睛望向我這里,都被我駭了一跳。 大概我這一聲太兇,我又是他的大戶,所以老板屁滾尿流跑過來,很恭敬地問我有何吩咐。 “拿紙筆來!”我極為氣勢地道。 老板有些懵,看了看我剛喝完的那兩個空酒壇,再看看我,有些懷疑我在耍酒瘋,重復一句:“紙筆?” 莫非這位姑娘是喝完了酒詩性大發(fā)了不成?沒想到他們魔界還有如此風雅的魔女。 “對,畫畫的紙和筆。” 老板很為難:“客官,我這店沒有。” 我拍下五十個幣:“幫我去買?!?/br> 老板搔頭皮:“客官,現(xiàn)在天色已晚,賣紙筆的都關門打烊了……” 我失望,抿緊了唇,今天還真是諸事不順,干什么也干不成。 面前有陰影暗了一暗,一卷宣紙一支畫筆擺上了我的桌子,有人微笑:“我這里倒有一套,可送與姑娘?!?/br> 我抬頭,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第23章 我要你呢 我要什么你給什么? 那是一位青年男子,年紀看上去有二十歲左右,五官秀麗,略有點陰柔。 唇角天然帶笑,穿著一身淺綠色的團花袍子,站在那里如同一桿枝葉繁茂的湘妃竹,眉梢眼底都似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讓人心生好感。 他站在那里,讓原本黯淡的小店熠熠生輝了不少。 沒想到來小店的客人居然有這種人物,我有點小意外。 我倆目光一對,他含笑問了一句:“姑娘想必是位丹青妙手,想要畫什么?” 我沒正面回答,先向他拱手道謝后就吩咐那位店掌柜:“老板,有單間沒?” 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這家小店也如此。 盞茶時間過后,我人已經(jīng)站在雅間的桌前,開始揮毫作畫了。 雖然說是雅間,但條件還是很簡陋的,四壁是雪白的墻,只在一面墻上掛了一幅雖然粗糙但畫風大膽的美人圖,美人胸高腰細,媚眼如絲,頗為勾魂。 我瞧了一眼后就忙把目光移開了,怕被這畫影響,把我的風衍君也畫成這個德行。 這里照明不太好,只有一盞油燈,那油燈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油,燃出來的火焰居然有些綠油油的。 在這燈下畫畫,我說不定把仙畫成鬼,在索要其他燈無果的情況下,我只得拿出一顆小夜明珠來照明。 我的畫技是風衍君教的,我擅長人物肖像畫,技藝有所成后,曾經(jīng)為風衍君畫過一幅,得到了他的夸獎。 再后來他飛升,獨留我自己在人間,我在苦修之余,也常常畫他的肖像來激勵自己。畫得多了就形成了肌rou記憶,以至于后來我畫他時壓根不用想,隨手就能畫出來。 這次也是如此,我趁著醉意幾筆就勾勒出了輪廓,然后伏在那里細細地畫五官。 風衍君和青燃不同,青燃歷三世容貌幾乎沒變化,他老人家一套模子用三世。 而風衍君在下界歷劫時,容貌和上界是完全不同的,當然,都很帥,很招人喜歡。而我更喜歡他在下界時的容貌,每次畫還是畫那時的。 漂亮的五官在畫紙上逐漸顯現(xiàn),深邃的眼,英挺的眉,高挺的鼻,削薄的唇。等把臉畫完,我端詳半晌,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還好,幸好的肌rou記憶還在,終于讓我又成功畫出了他。 “風衍君,等完成任務,我一定找你好好喝幾杯,一定和你好好敘敘離別之情?!蔽业驼Z:“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有多糟心多難受……” 頭頂上方的夜明珠忽然暗了一暗,我視線模糊了一下,等那夜明珠又重新亮起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放在桌上畫了大半的畫不見了。 我吃了一驚,猛然直起身來,卻因為喝了太多的酒,腳下不穩(wěn),打了個踉蹌。忙扶著桌子站穩(wěn),然后猛然回頭望過去,心里咯噔一跳! 在我背后丈遠處立著一人,玄色的衣袍,如美玉精雕出來的眉眼,氣勢冷凝沉靜,隱帶無形壓力,正是青燃。 他也不知道何時來的,靜靜站在那里,此刻他手里展開的正是我那幅畫。 我在心中一沉之余,胸腔里的火氣也騰地一下冒出來,向他伸出了手:“把畫給我!” 他看看我,再看看手里的畫,微瞇了眼睛,聲音不咸不淡:“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風衍君?” “與你無關?!蔽蚁胍獡渖先尞?。 “與我無關?”他忽然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整個籠罩。 也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他變化真的很大,原先待在我身邊的是尚有些青澀的少年,現(xiàn)在的他卻是青澀褪盡,獨屬于男子的那種強大迫人的氣息一旦貼近,就讓我頭皮瞬間麻了一麻。 我下意識后退一步,后腰撞在了桌子上,撞得我腰麻了一麻。 他俯身看著我,吐息幾乎在我耳邊:“師父——”他終于叫出了舊日稱呼,聲調(diào)卻讓我心頭發(fā)涼:“我不是師父的任務么?” 我腦袋里轟地一響,他怎么會知道?!我微張了嘴看著他。 他笑,那笑卻沒到眼睛里:“師父接到的任務是他發(fā)布給你的?師父看來還真不是一般的愛他,為了他拼命,為了他不顧徒兒的安危……也不顧你自己的安危,連在睡夢里也在念叨他的名字,睡夢里都忘不掉你的任務……” 他的聲音很低,微微帶著酒后的啞,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涼意。 但聽在我耳朵里卻不亞于道道雷劈,把我直接震懵在那里。 他又逼近我一步,高大的身子幾乎貼在我的身上,一只手按在我身后的桌子上。 我被迫后仰,一顆心砰砰亂跳。 明明彼此都穿著不算薄的衣衫,但我依舊感應到來自他身上的灼熱氣息,這氣息讓我心慌,同時也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火冒出來,我伸手將他一推:“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