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shí)確實(shí)如此。

    皇后不僅養(yǎng)歪了太子和齊王，陛下所出的幾位皇子，出了幼年出宮養(yǎng)在太后膝下的三皇子，其他幾位皇子或多或少都被皇后刻意嬌慣出了一些壞毛病。

    沒人能猜透皇后究竟想做什么。

    直到半年前，他們在北境打了勝仗，抓住了幾個北戎的將領(lǐng)，從他們口中得知了一樁往事。

    原來皇后在入皇子府做侍妾之前，曾在一名北戎貴族的府上做過如夫人。

    說是如夫人，其實(shí)與側(cè)室無異，北戎民風(fēng)彪悍，對于婚嫁之事更是隨意，女子無須恪守婦道。

    是以，那名貴族死后，彼時年方十七的皇后，又被新上位的當(dāng)權(quán)者送給了另一個北戎貴族。

    最終幾經(jīng)轉(zhuǎn)手，來到了大梁與北渝的戰(zhàn)場上。

    后來便消失了。

    不過有北戎將領(lǐng)曾看見她跟在崔家軍的少將軍身后，后來又跟在了還是先帝皇子的陛下身后。

    “那，皇后娘娘，是來復(fù)國的嗎？”遲兮瑤支著下巴，問到。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崔珝還未來得及回答。

    忽然，一股腥甜之味自喉間傳來，遲兮瑤不受控制地，嘔出了一口鮮血。

    作者有話說：

    第五十三章

    崔珝連忙扶住了她。

    兩人還未來及的說話, 閣樓上的窗棱忽得嗡鳴。

    遲兮瑤抬眼望去，就見窗棱上釘著數(shù)十支羽箭。

    此刻閣樓雖門窗緊閉，卻并不算密不透風(fēng), 數(shù)枝羽箭破窗而入，直朝兩人而來。

    崔珝單手摟著遲兮瑤，另一只手揮舞著手中的佩劍, 帶著她一邊躲閃一邊后退。

    原本守在屋外的部下此刻也沖了進(jìn)來，擋在了他們身前, 讓崔珝有了喘息的時間。

    遲兮瑤靠在崔珝肩頭，哇的一聲, 又嘔出了一口鮮血。

    她明明只喝了幾口茶水，如何會中毒？

    崔珝擰著眉, 看了一眼自己方才倒給她的茶水，目光沉沉，面露兇光：“去找個大夫來！”

    季風(fēng)常領(lǐng)命點(diǎn)頭，立馬派出了一名暗衛(wèi)。

    遲兮瑤窩在崔珝懷中，忽得覺得雙目失神,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可她并不感覺到疼, 反而連感知力都消退了。

    她也不知自己這是怎么了，抬起手想要伸手摸一摸眼前模糊成一團(tuán)光影的崔珝, 她眼眶發(fā)紅，聲音微顫, 帶著些自責(zé)：“我是不是要死了？抱歉，來給你添麻煩了, 不僅沒幫上忙, 還拖了后腿?！?/br>
    崔珝沒有立刻答話, 他摟著遲兮瑤的手又緊了幾分，整個人滿是殺伐之氣，眸色之中皆是一片寒冷。

    若不是遲兮瑤的到來，這杯茶，應(yīng)當(dāng)是被他喝下了。

    他原先以為，刻意養(yǎng)歪眾皇子，卻獨(dú)獨(dú)對他嚴(yán)加管教苛責(zé)以待，是想要將他養(yǎng)成頂天立地之人。

    他原以為，皇后待他，是曾有過幾分真心的。

    原來，也不過如此。他的命，也隨時可取。

    崔珝握緊了手中的佩劍，手指微微發(fā)抖，骨節(jié)分明泛著白。

    “殺出去，一個不留?！?/br>
    隨著他的一聲命下，一直潛伏著的暗衛(wèi)全數(shù)出發(fā)，在一片箭雨之中，將皇后手下全部的暗探包圍了起來。

    不消片刻，暗探們?nèi)祟^落地，血流如柱。

    遲兮瑤的眼睛徹底暗了下來，她連一點(diǎn)黑影都看不見了，這明明還是正午，一日之中陽光最為耀眼的時刻。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遲兮瑤紅著眼眶，哭了出來。

    她扯過了崔珝的衣袍，胡亂擦拭著自己越擦越多的眼淚。

    “嗚嗚嗚。我要死了可怎么辦，我才十七歲，我還沒有活夠?！?/br>
    聽著她一口一個“死”字，崔珝的眉眼都不自覺的跳動了幾下。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緊緊摟著她，安撫道：“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若不是我遞了那杯茶給你，你也不會出事?！贝瞢嵉拖铝祟^，將臉埋在了遲兮瑤的肩頸處。

    這本是很煽情的一幕，遲兮瑤在話本子上看到過無數(shù)次，女主躺在男主懷中，脆弱不堪像一尊易碎的琉璃花樽。

    男主哭天喊地，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求神拜佛懇求女主留下。

    最終女主還是沒能被救回，前來問診的大夫紛紛搖頭，回天乏術(shù)。

    最終女主凄美的死在男主的懷中，給男主的人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遲兮瑤感覺不到一絲凄美。

    原來話本子里都是騙人的，真的到了生死訣別的一步，是根本不美的。

    她此刻腦袋空空，甚至不知道該不該說些遺言。

    “我要是死了，你還會再娶妻生子嗎？”遲兮瑤蒼白著臉，突然沒頭腦的問道。

    雖然眼下局勢緊張，大梁風(fēng)雨飄搖，皇帝下落不明，皇子奪嫡一觸即發(fā)。

    不是該談及小情小愛的時候。

    可她就是突然想問了。

    一想到自己馬上要死了，崔珝或許馬上便會再娶妻，然后與他人舉案齊眉，三年抱倆，兒孫滿堂。

    她的心就陣陣發(fā)緊，疼得不行。

    話音剛落，她又嘔出了一口鮮血，噴灑在了崔珝的衣袍上。

    崔珝抱著她的手力道未松，目光卻由剛剛的冰冷變得柔和了起來。

    “不會?！彼鹦淇?，將遲兮瑤嘴角邊的鮮血擦拭干凈，“你若有事，我定不會再娶。”

    他的話擲地有聲，落在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往日里見慣了他殺伐決斷冷血無情一面的下屬，紛紛扭過了腦袋，朝兩人看去。

    遲兮瑤因?yàn)橐恢眹I血，臉上已無半點(diǎn)血色，整個人像一只受驚的小白兔一樣，蜷縮在崔珝的懷中，雙眸無神地望著崔珝的臉，好像有些被他的話觸動了，瑩潤的雙眸氤氳起了水汽，淚珠自眼角滾落。

    這些五大三粗的行伍出身之人，哪里見過此等溫情場面，一時之間都忘了下一步要干什么了，紛紛駐足而立，呆愣在了原地。

    小小的一間閣樓，氣壓低到了極點(diǎn)。

    閣樓內(nèi)靜的落針可聞，只余遲兮瑤低低的啜泣之聲。

    不一會兒，暗衛(wèi)帶著從宮中綁來的太醫(yī)進(jìn)了閣樓。

    太醫(yī)被眼前的陣仗嚇得有些腿軟，卻也不敢耽誤，立馬為遲兮瑤診治了起來。

    突然，他皺了皺眉，咂巴了一下嘴唇，嘆了口氣：“侯爺，夫人所中之毒，絕世罕見。”

    聽到太醫(yī)這么說，崔珝摟著遲兮瑤的手微微顫抖，一直緊握的佩劍，也落在了地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悲鳴。

    “嗚……”遲兮瑤艱難的抬起了自己早已麻木了的雙手，試圖找到崔珝的臉頰。

    她在空中胡亂抓了一通，最后扶上了崔珝的脖頸。

    看上去，好像是扼住了他的咽喉。

    “我真的要死了，沒救了。你要記著，我是為了救你才死的，所以你不能再娶旁的人，你得為我守節(jié)?！边呎f，她邊嗚嗚咽咽地哭著。

    “待我轉(zhuǎn)世投胎，十六年后，我再嫁你一次。”

    遲兮瑤極少在崔珝面前露出如此一面，像個孩子一樣，說些沒頭沒尾不合禮儀的話。

    可也正是因?yàn)槿绱?，崔珝的心也跟著如墜冰窖，好像她下一刻，便真的要離去一般。

    “可有方法救治，不論付出何種代價。”崔珝抬起頭，看向太醫(yī)。

    “求您盡全力救治?！币回灨吒咴谏?，睥睨天下的大將軍，此刻彎下了脊椎，言辭懇切地求太醫(yī)。

    柳太醫(yī)年紀(jì)大了，這種場面讓他心慌，他方才被暗衛(wèi)連拖帶拽地拎過來，差點(diǎn)兒都沒能喘上氣。

    他又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我有說過不能治嗎？哎，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太沉不住氣?！?/br>
    邊說，他邊又急急地喘了好幾口氣。

    摧枯拉朽，好像下一刻便要背過氣去。

    崔珝皺眉，睨了一眼剛剛?cè)フ執(zhí)t(yī)的暗衛(wèi)。

    怎么不找個年輕的，眼前這個，好像下一刻便連自己都活不成了一樣。

    “這毒要怎么解？還請?zhí)t(yī)明示。”遲兮瑤能死里逃生，崔珝的心放了下來，他連忙問到。

    “不是很難?！?/br>
    太醫(yī)又喘了口氣。

    “此毒名為百日酥，顧名思義，是會讓人四肢無力喪失感知能力百日，并非什么要命的毒。”

    “可若是……”

    太醫(yī)說到這，突然急速喘氣，猛地咳了起來。

    在場眾人都快被他急瘋了，剛剛帶他回來的暗衛(wèi)此刻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可若是，咳咳……可若是習(xí)武之人身中此毒，那便是天下至毒，不出半刻鐘便會喪命?！?/br>
    “因?yàn)榇硕镜奶匦?，是讓人全身無力喪失感知能力，進(jìn)而眼瞎目聾不能用力?？闪?xí)武之人，一旦四肢無力視線模糊，定然會運(yùn)功逼毒。屆時，便會筋脈盡斷，七竅流血而亡?！?/br>
    聽見太醫(yī)這么說，遲兮瑤的后背陣陣發(fā)涼。

    幸好那杯茶她沒有好心地遞于崔珝分享，也幸好她今日來了，誤飲了那杯茶。

    不然，該守節(jié)等上十幾年的人，便是她了。

    “那現(xiàn)下，該如何救治夫人？”季風(fēng)常站在一旁，被太醫(yī)溫溫吞吞的樣子急得滿頭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