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韓云給檀宥遞了一杯，又摸出暖寶寶扔給冷得牙關(guān)顫抖的omega：“貼上?！?/br>
    檀宥取下通訊器揉揉發(fā)紅的耳朵，道過謝后撕開一片暖寶寶貼后背：“那個……哥，你不要嗎？”

    “魏韓云。”

    “好的韓云哥，你要暖寶寶嗎？”檀宥數(shù)了數(shù)，一共十片，“你不要的話我全貼了，好暖哦，斯哈斯哈?！?/br>
    “不用。”魏韓云挑開咖啡杯的蓋孔喝一口，趁檀宥忙活著掀開毛衣貼暖寶寶，他捧過電腦放自己腿上，“他們沒有新動向？”

    在他離開的十幾分鐘里，坐標(biāo)系中的62個標(biāo)記都停滯在原地沒有形成新的路徑，那兩條親吻魚不知道在搞什么，嘴對嘴黏個沒完：“最高等級的ao都這樣任性？小家伙，你通訊器開了沒，問問他們還要膩歪多久，給個準(zhǔn)數(shù)我好計時打個盹兒?！?/br>
    “早斷開了，申請接入也不回應(yīng)?！碧村杜踔Х扰?，撿起通訊器再次申請接入，這次好歹接通了，程謂的嗓音要比往時軟一點(diǎn)，檀宥猜測是被alpha親過了才黏糊成這樣，雖然有點(diǎn)羨慕，但人家是頂尖級omega，信息素也冷香襲人，自己跟人家可不是一個檔次。

    通訊器里傳來的新指令阻止他再胡思亂想，程謂通過無線數(shù)據(jù)探測器將地下手術(shù)室的信息轉(zhuǎn)化成圖像和地理數(shù)據(jù)傳輸?shù)诫娔X上，魏韓云讓檀宥先把咖啡喝完，在檀宥崇拜的注視中飛速處理所接收到信息并有效成型新的地下三維坐標(biāo)系。

    剩下墻體柜那面墻，薛尋野把手電筒遞給程謂，示意跟他交換探測器，程謂不接，退后兩步將整面墻體柜納入探測鏡頭中。

    手電筒調(diào)至強(qiáng)光檔，柜子中的東西盡收兩人眼底。

    盡管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再度直視眼前的場景時程謂還是后背一僵，滲透冷汗的指尖好幾次才按下探測快門。

    柜子分有上萬只方形無菌容器，容器中盛有等量的ud液（the uy of dygiounas solution）用以腺體保存，ud液類似于uw液（器官保存液），由國外知名醫(yī)科大學(xué)研發(fā)，在零攝氏度下用其浸泡的腺體能保存至少九十天。

    腺體均被放入雙層無菌保存袋以嚴(yán)防供體污染或滑落，帶著腥紅的血液在淡紫色的ud液中沉浮，柜子后的整面墻體冷絲絲地冒著寒氣。

    薛尋野將光束從墻體柜上移開，轉(zhuǎn)頭看見了程謂眼中的失神。

    他摸摸程謂的耳朵，暫時切斷和檀宥的通訊：“鄧?yán)腺\涉足非法腺體移植多年，打著幌子設(shè)立第三醫(yī)療所，實(shí)際上通過隔離幼童私下偷換他們的腺體，這些你都知道，是不是？”

    人類六歲左右腺體初步成型，有能力在腺體細(xì)胞覺醒時二次分化成alpha的不少，但有潛力直接分化成s級alpha且不用進(jìn)入殺戮基地獲取分化可能的概率為0.1%。

    鄧叁日復(fù)一日的工作內(nèi)容，是隱瞞這些健康幼童的家長，摘取他們孩子有潛力的腺體，再為他們填補(bǔ)進(jìn)一副平平無奇的普通腺體。

    而摘取下來的腺體自然是送去腺體交易協(xié)會換取大數(shù)目的金錢，一副s級alpha腺體有高至八位數(shù)的價值。

    “嗯，這件事早該被曝光了。”程謂揮開薛尋野揉他耳尖的手，剛剛長達(dá)十幾分鐘里他一直被薛尋野抱著撫摸顫栗的后背，等同于再次把怯弱的一面毫無遮掩地暴露在薛尋野面前，這感覺猶如被扒光扔在博物館展覽廳供人欣賞那般讓他難受，令他時時刻刻想要逃離這個alpha追尋他身影的目光。

    可殘留在耳尖的溫度又讓他的心臟也像那些血淋淋的腺體一樣浮在ud液里蕩悠，它脫離了主人的意志產(chǎn)生了悸動的頻率，盡管被零攝氏度的寒氣裹挾，然而一想到烈焰的影像，它就能鮮活地跳動。

    程謂討厭自己作為一個omega而無從控制的反應(yīng)，它們源于本體，和他的意志做著無意義的拉鋸戰(zhàn)。

    剛被他推開的alpha又貼了上來，胸膛挨著他的一側(cè)肩膀。omega的體型和alpha是不能比的，經(jīng)年累月鍛煉出來的完美線條在alpha身邊一站就顯得格外纖瘦，薛尋野典型的寬肩窄腰每次瓷實(shí)地?fù)蟻矶甲尦讨^有種幾近窒息的——

    程謂將差點(diǎn)彈進(jìn)腦海的三個字揮散，他說過他不需要這種東西。

    重新與檀宥接入通訊，程謂的指尖在耳麥上敲出響聲：“醒著嗎？”

    “報告程先生，很精神。”檀宥灌了半杯咖啡，趴在扶手箱上看魏韓云完善立體地圖的細(xì)節(jié)，“韓云哥，調(diào)成宏觀圖看……”

    話未說完，他手肘一滑，從副駕滾了下去，匆忙間抓住變速桿穩(wěn)住身形，就差沒把變速桿給掰斷。

    來不及爬起來，他神情慌張地?fù)炱鸩渎湓谄ü蛇叺耐ㄓ嵠鲯旎厝?，幸而魏韓云在他腦袋上擋了一下才沒磕到中控臺上：“程先生你聽我說……”

    “誰在你旁邊？”程謂厲聲問，“有人在我車上？”

    薛尋野見勢不妙，扯了程謂一把：“不怪檀宥，那是我朋友，上回你也見過，ss級的alpha……”

    “所以現(xiàn)在我成了你計劃中的棋子？”程謂即使是慍怒也保持著適度的音量，輕輕一掙就從薛尋野掌中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整理被攥皺的衣袖，語氣中滿是譏諷，“你和檀宥——對，我給他簽訂的那份保密協(xié)議哪比得上你們倆之間90%的匹配度重要，低等級omega拒絕不了高匹配度的alpha，我能理解。”

    “……你理解個錘子。”薛尋野看著程謂一副遺世獨(dú)立拒人千里的樣子，心里就像被潑了桶冷水，胡亂把手電筒塞進(jìn)兜里，驀地跨步上前攬著程謂那截纖腰將人按在墻上，“他跟我匹配度90%他就得乖乖聽我的？那你跟我有95%你怎么不聽我的？這事兒跟匹配度能扯上關(guān)系？”

    “那這是什么？”程謂冰涼的手拂過薛尋野的右耳，一枚微型通訊器就夾在了他的兩指間。

    因?yàn)?5%的匹配度，薛尋野抱他，他沒有立馬推開。

    因?yàn)?5%的匹配度，薛尋野吻他，他拒絕之前還要遲疑。

    因?yàn)?5%的匹配度，他發(fā)情期夢見的alpha身上都帶著薛尋野特有的烈焰信息素，每次和薛尋野視線交錯他都恍惚他們似曾相識。

    這些都是他作為omega而做出的真實(shí)反應(yīng)，在薛尋野眼里大概就成了理所當(dāng)然，興許換成隨便哪個omega——檀宥、景桉，薛尋野都會把這些肢體接觸當(dāng)成遵從于匹配度而合乎常理的存在。

    腰間的手越勒越緊，薛尋野把他舉在半空的手也扣住了，壓在他耳邊不讓動彈，濃郁的烈焰信息素沉沉地籠罩在他上方，靜謐中薛尋野突然貼著他的耳朵笑了一聲：“行，都是我計劃的。你真以為那幫跟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屁孩兒值得我去解救？我為了誰？”

    火焰的氣息中摻進(jìn)一絲軟軟的雪絨花香，被過火的信息素壓迫腺體能量的omega像在討?zhàn)垼ひ皡s沒心軟。

    他騰不出手，于是用嘴叼下程謂鼻梁上的鏡架，被防滑鏈保護(hù)的眼鏡垂下時輕輕地砸了下程謂的胸口，伴著一聲撞上胸腔的心跳。

    薛尋野啄了啄程謂的眉心，順著鼻梁點(diǎn)下來，貼著程謂的嘴唇低聲威脅：“我不想你鋌而走險而已。十二點(diǎn)，我們呆在這里的時間還剩四個小時，接下來你乖乖聽我話，不然我把他們一個個殺了，再當(dāng)著一堆尸體的面兒把你干了?！?/br>
    第20章 寶貝兒好

    剛過凌晨，魏韓云耳朵掛著從檀宥手里搶過來的通訊器，omega在副駕上揉著摔疼的屁股無意識地散發(fā)螺螄粉味兒的信息素，被程謂發(fā)現(xiàn)違反保密協(xié)議令他遲遲未能從恐慌中晃過神來。

    魏韓云分出心思釋放馥郁的夕霧花信息素驅(qū)逐車廂里的怪味，靜靜地聽著通訊器另一端的薛尋野放完sao話，屏幕上兩條綠色親吻魚還貼著嘴。

    “尋野？”魏韓云打出一整個界面眼花繚亂的代碼，敲下回車鍵回歸局部地圖，負(fù)一層坐標(biāo)系細(xì)節(jié)已完善，他摩挲觸控板拖出宏觀地圖。

    對面沒有回應(yīng)，魏韓云忽從車窗外瞥到一抹幾十米遠(yuǎn)的人影，穿著保安服的alpha按著脖子跌跌撞撞從建筑里跑出來，保安室內(nèi)窗口亮堂，對方隨著慣性摔坐在小桌旁，抓起話筒手指微抖地在座機(jī)上按了幾個鍵。

    看來車子得換地兒了，魏韓云摸檀宥衣褲的口袋：“程先生給你車匙了沒？”

    通訊器那端終于有了回音，是omega冷冽的聲調(diào)：“在扶手箱?！?/br>
    兩分鐘前程謂因不滿薛尋野對自己身體的肖想而冷言冷語駁斥了幾句，被發(fā)狂的alpha扣住雙手高舉頭頂，扯起了戰(zhàn)術(shù)服下擺咬在齒間，覆著槍繭的粗糙指腹刮得他的胸口生疼，程謂才屈于羞辱地勉強(qiáng)答應(yīng)聽話四個小時。

    他靠著墻，將衣擺掖入腰帶里，把微型通訊器丟還給薛尋野，掏出對方兜里的手電筒，邊聽通訊器那一頭陌生的alpha說話邊打著弱光在一切能藏東西的縫隙里搜找。

    魏韓云聲線清朗，讓人難辨出本人就是景桉家許多站姐出的精修圖上那個永遠(yuǎn)身影模糊不起眼的alpha助理。

    “程先生，很抱歉私自坐了你的車，但你這臺賓利實(shí)在手感不錯。”魏韓云掩著耳麥側(cè)首看向副駕上的omega，“小家伙你會開車嗎？好的會，來我們換個座兒……”

    魏韓云輕松拎起檀宥換座，綁上安全帶指揮對方把車開到對面小區(qū)圍欄外的胡同里：“程先生，這里能接收到嗎？”

    “你媽的有事兒直跟我說，我能聽見，別一口一個程先生叫得可親?！毖ひ皩⑼ㄓ嵠魍淅锿绷送币苑赖袈?，湊在冷凍柜前開著補(bǔ)光燈橫豎拍了幾組照片取證。

    每個容器外側(cè)都貼著注明腺體信息的標(biāo)簽，信息包含摘取日期、腺體信息素及二次分化潛能等級，最右側(cè)一列容器標(biāo)注日期久遠(yuǎn)，ud液中浮動的腺體不似日期新鮮的腺體那樣猩紅，薛尋野甚至看到了幾副有潛力從beta轉(zhuǎn)化成s級alpha的幼小腺體。

    他懷疑鄧叁非法獵取嬰孩，有意對著那幾只容器多角度拍了幾張近照。

    程謂從他身后經(jīng)過，蹲在角落一只保險箱前撥弄，讓魏韓云有話不妨直說。

    一顆子彈倏然從他頭頂掠過，在貼著瓷磚的墻面響亮地炸出一個黑色窟窿，金銅色彈殼“叮當(dāng)”一聲砸落在保險箱，墻面的窟窿里飄出絲縷含有火藥氣味的熱煙。

    沒有半分踟躕地，程謂拔出槍支就地滾到一張手術(shù)臺后，槍口瞄準(zhǔn)子彈飛來的方向。

    結(jié)果對準(zhǔn)的卻是慢悠悠把一排彈夾收進(jìn)兜里的薛尋野，程謂眼尖地發(fā)現(xiàn)彈夾里少了一枚子彈。

    他覺得那排彈夾眼熟，再一摸自己腰間，安插彈夾的槽位空了。

    程謂：“……”他毫不懷疑徒手接子彈的人也能徒手射子彈，只要攻守得當(dāng)，sss級alpha的手既是盾牌也是武器。

    魏韓云：“遇險了？”

    程謂：“不。alpha易感期前是不是脾氣特臭？”

    魏韓云：“看等級，等級越高越難哄。”

    程謂：“知道了，有什么情況你直跟薛尋野說吧，我都能聽見?！?/br>
    魏韓云：“行，小野？”

    程謂繼續(xù)埋頭研究保險箱，箱子采用雙盤撥號密碼設(shè)計，固定盤、大撥號盤和小撥號盤的軸套相互緊固，內(nèi)置四枚鎖片，意味著需要依次解鎖四個密碼才能打開保險箱。

    聽聞魏韓云說被他們打暈的alpha保安已經(jīng)清醒并大概率告知鄧叁地下手術(shù)室遭暗闖，程謂動作一亂，第二次密碼撥號錯誤。

    “紅色標(biāo)記移動了？”薛尋野收起手機(jī)，抽出兩枚子彈夾進(jìn)指間，不露聲色接近程謂，把omega護(hù)進(jìn)自己的安全范圍內(nèi)。

    “還在原地，但不排除鄧叁帶人到負(fù)一層巡視，小心為妙。”魏韓云頓了下，“我聽著動靜，情況不對我立馬趕過去?！?/br>
    薛尋野沒有拒絕，心里隱約形成一個惡劣的猜測，所以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趨于凝固的空氣只余金屬密碼盤被撥動的清響，鎖片回彈，密碼再次輸入錯誤，程謂用冰冷的指關(guān)節(jié)刮刮眉心，回憶一件模糊的不確定性事件讓他頭痛欲裂。

    兩個撥盤能組合成298組多位數(shù)密碼，撥號錯誤五次觸動暫時鎖定功能，程謂只剩下兩次機(jī)會，他不敢貿(mào)然嘗試。

    右手的槍支被抽去，薛尋野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我?guī)湍??！?/br>
    遲鈍稍許的目光落在指向密碼鎖的槍口上，程謂從塞滿腦子的數(shù)字組合中乍然回神，不假思索伸手擋住槍口：“不行?！?/br>
    薛尋野生硬地松開扳機(jī)，再遲一秒他打中的就是程謂的手心，他后怕又惱怒，把槍摔地上狠勁攥了把程謂的手，想到這只手差點(diǎn)被自己廢成皮開rou綻神經(jīng)斷裂就心悸，不管不顧低吼對方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的無腦做法只會觸動保險箱的警報?！背讨^重新蹲下去，撿起槍支握回手里，排除三組錯誤密碼，他還有2/295的可能性。

    薛尋野又氣又急，任倔強(qiáng)的omega怎么罵他，他單膝點(diǎn)地把omega圈進(jìn)自己臂彎里，兩枚子彈夾在右手蓄勢待發(fā)：“對不起，你繼續(xù)。”

    連通訊器那邊也只余下淺淺的呼吸，一個omega能成功進(jìn)化到ss級不簡單，魏韓云尊重程謂的決定。

    鎖片第四次回彈，保險箱右上角亮起紅燈警告。

    半指手套被冷汗濡濕，程謂額頭抵上堅(jiān)硬的箱棱，仿佛被迫面對一道世界級難題，解不出來就會被引爆綁在腰上的炸彈。

    他撥了一個數(shù)，煩躁地甩開薛尋野的手臂，腺體像被刺入鐵釘似的劇痛難忍。

    “趁他們還沒上來，你先走，別管我。”

    “說屁呢，專心玩兒你的破密游戲，有我在你不用顧慮太多?！毖ひ搬尫胖m宜濃度的安撫信息素。

    程謂閉了閉眼，關(guān)掉手電筒，在一片黢黑中想象自己成為其中一個被抬上手術(shù)臺的小孩。

    他們會偷窺到什么，哪個數(shù)字會成為他們一生的噩夢。

    六歲的記憶力可靠嗎。

    程謂摸索著撥了第二個數(shù)字。

    遠(yuǎn)處傳來電梯運(yùn)作的聲響，顯然薛尋野也注意到了，親了親他的后頸：“我出去看看?！?/br>
    alpha的手離開自己的肩膀時程謂抓了一下對方的袖子，隨即又松開，驅(qū)散腦子里的荒謬念頭。

    薛尋野扳著他的下巴在他嘴唇咬了一口：“這么舍不得我，回家就把你弄了?！?/br>
    外面人聲sao動，薛尋野貼著墻壁閃到拐角后。

    魏韓云盯著屏幕cao了一聲，為了不影響程謂，他切斷了其中一條通訊信號，惱羞成怒敲了敲耳麥：“小野，36號標(biāo)記動了，在負(fù)一層電梯外離你不到五十米?！?/br>
    薛尋野手心一涼。

    魏韓云直白道：“36號可能被當(dāng)成了人質(zhì)。”

    槍械被alpha手指靈活地拋起打轉(zhuǎn)又接住，柯爾特m2000型手槍，高射擊精度實(shí)現(xiàn)高一致性射擊，是魏韓云的貼身寶貝。

    對槍械罹患ptsd的檀宥瞳孔地震，魏韓云把筆電擱上他的大腿，從口袋摸出他的手機(jī)對著他的臉晃了晃，人臉識別解鎖后設(shè)置與三個通訊器連通：“我去給他們搭個手，你留在車上實(shí)時報告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