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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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上車門,安小朵坐回駕駛座,忍不住望了眼黎孝安的那棟房子,一樓客廳燈火明亮,這個時間想必是岑阿姨在看電視。車子開近,她不由得抬頭望了望二樓的書房,黎孝安若是在家,有大半時間是在那個房間里度過的,他工作時無論白天或者晚上都喜歡拉上厚重的窗簾,將外面的光線阻擋得一點都透不進去。 車子順著跑道緩緩開出去,玻璃上有雨點的痕跡,夜幕沉沉地像要直墜下來。沒多久,風(fēng)勢大起來,雨傾盆而下,看來是臺風(fēng)逼近了。 將雨刮器打開,路況不好,又是開何碧璽的名車,她小心翼翼地駕駛,比平時多花了一倍的時間才進入市區(qū),幾個商場門口都顯得比往日冷清,很多沿街店面提早結(jié)束了營業(yè)。 等紅綠燈時,她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銀泰百貨的櫥窗展示,何碧璽的大幅海報一下映入眼簾,她穿著一襲碎花長裙,頭戴一頂寬檐的編織帽,身姿曼妙,仿佛置身在熱帶島嶼上,明媚的笑容在燈光照射下璀璨動人。 她一時看得入神,差點錯過綠燈。 手忙腳亂掛了擋上路,卻難以集中精神。 行駛到一個路口,一輛摩托車突然橫穿出來,反向車道的小貨車來不及剎車,只得轉(zhuǎn)向臨道避開,安小朵眼見車頭直沖過來,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猛打方向盤。這一秒車頭堪堪避過,下一秒車就毫無意外地沖上了路牙,再偏一點點,車身就要撞上燈柱。 剎車聲接連響起,尖銳地劃破漫天雨幕。 頭重重磕在方向盤上,她眼前一黑,癱在座位上,胸腔的心臟狂跳著,久久不能平復(fù)。 車廂內(nèi)很安靜,也不知是汽車隔聲效果太好,抑或是她耳朵出了毛病。 她想報警,手剛碰到機身,手臂突然一陣劇痛,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 雨越來越大,周圍景致變得蒼茫,行人稀少,看到事故也是匆匆過去,不做任何停留。一股強烈的無助感、孤獨感,以及埋在心底已久的絕望被齊齊逼了出來,變成一波波無形的海浪,朝她劈頭蓋臉拍下。 她不受控制地回想這兩年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生的一些事—— 兩年的時光在人生的長河里如滄海一粟微不足道,然而安小朵的這兩年卻足以摧毀她的一生。 父親入獄,和愛人決裂,被母親逐出家門……一連串的變故令她的人生昏天暗地。她只是一念之差,命運就把她拖進了無窮無盡的深淵。 仿佛是一個還沒到頭的噩夢,而這個夢的起點是從她在梧城與分離多年的父親重逢那一天開始。 安小朵七歲那年父母離異,她跟了mama,不久就搬了家,她再沒見過爸爸,直到兩年多前的一天,她去黎孝安的律師事務(wù)所,無意中看到秘書電腦上的屏保圖片,那是一張彩鉛圖,上面有一個小女孩穿著粉紅色的連衣裙站在一棵木蘭樹下,天真浪漫地笑著。 她只看了一眼就呆住。 因為彩鉛圖上的女孩正是安小朵五歲時候的模樣,這張畫是出自她的父親安諍然的手筆,搬家前一直掛在爸媽的臥室里,后來爸媽離婚,她再也沒看見過那張畫。她偷偷翻遍家里的抽屜也找不到,她想大概是被mama丟掉了。但沒想到時隔多年,她會在別人的電腦上看到這幅畫,她震驚之余追問秘書屏保圖片的來源,秘書回憶說是從別人的博客里看到的,覺得畫中小女孩憨態(tài)可掬粉嫩可愛便收藏起來當(dāng)屏保用。后來她找到了那個博客的主人,順藤摸瓜,終于找到了父親。 誰也不曾想,父女重逢竟會如此戲劇化,安諍然更加想不到當(dāng)年一時興起作的畫會幫自己找到朝思暮想的女兒,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將畫帶在身邊,有時候他會將這份思念說給房東的兒子聽,對方給他出了這個主意——將畫上傳到網(wǎng)上,或許有一天他的女兒會看到,這本是非常渺茫的機會,但沒想到真的如了愿。 安小朵偶爾也會想,如果那天沒有去律師事務(wù)所,沒有去玩秘書的電腦,沒有看見那幅畫,沒有跟父親重逢,那現(xiàn)在的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至少,她不會跟黎孝安分開,爸爸也不用坐牢受苦,元元也該上小學(xué)了。然而人生就是一條不歸路,容不得你回頭。走進一個岔路,就要沿著這個岔路下的分支一直往下走,沒有人回得去。 胸口還在痛,趴在方向盤上,久違的眼淚終于落下來。安小朵很久沒有哭過了,自從兩年前黎孝安扳過她的臉,對她說了那句話之后,她即使想哭也強忍著。 “安小朵,收起你的眼淚,它讓我覺得惡心?!?/br> 惡心,他連這樣的字眼都用上了,可見他厭惡她到什么地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一點聲音,像是有人在大力拍打玻璃窗,轉(zhuǎn)過頭,隔著雨水斑駁的玻璃窗,黎孝安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幻覺吧?原來不只耳朵,連視覺神經(jīng)都出毛病了。她無所謂地笑了笑,反正她的人生已經(jīng)壞成這樣了。 車外,黎孝安的耐性已經(jīng)快被消耗光,雖然撐著傘,但剛才下車下得急,他的衣服褲腿都已經(jīng)濕透,看著車內(nèi)的人,他心里又氣又急,手機不斷在自動重撥中,可她死活不接,癡癡傻傻的也不知是不是撞出了毛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他準備砸碎玻璃的時候,終于見她拿起副駕駛座上的手機。 他松了口氣,沉聲說:“開門,你沒眼花。” 安小朵的臉變了又變,眸光從迷茫轉(zhuǎn)為訝異。 她開了車門,又像是想起什么慌慌張張地抹臉上的淚。黎孝安心里沒由來地一軟:“先去我車里,這車一會兒有人會來拖去修?!?/br> 他的車里有淡淡的薄荷氣味,帶著一種清新的冷冽,冷氣開得很大,她一進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將冷氣調(diào)小,黎孝安轉(zhuǎn)頭,瞥見她發(fā)紅的額頭:“撞得厲害嗎?” 安小朵搖搖頭,見黎孝安啟動油門,她小聲說:“不用等拖車來嗎?” “不用,我交代了人來處理?!?/br> 安小朵不再多說,默默地蜷縮在座位上,乖巧得像只害怕被再度遺棄的貓。 黎孝安側(cè)過身,幫她系上安全帶,手要收回來時被她一把抓住。 他看著她,不說話。 她的目光有些閃爍,長睫不住顫抖,像是驚魂未定。 僵持了一會兒,他先出聲:“沒事了,放手坐好?!?/br> “你一直跟著我?!彼鋈徽f。 像是秘密被窺破,黎孝安心頭冒出一絲羞惱,雖然不愿承認,但他確實鬼使神差地一路尾隨她,他也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理。剛才事故發(fā)生得太突然,他眼睜睜看著她的車直直沖向路牙,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心臟也像是驟然停止了跳動。 幸好…… 他心里松了口氣,已經(jīng)折磨了他一夜的胃痛這時大爆發(fā),他蹙眉隱忍著,視線不經(jīng)意觸及她慘白的面容,她的眼眶中噙著淚,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一絲尖銳的疼痛躥上來,他分不清是胃痛還是心痛,猛地摔開她的手,緊緊攥住方向盤。 “你怎么了?”瞧出他的不對勁,安小朵擔(dān)憂地望著他。 “沒事?!逼毯缶忂^來,他啟動油門將車開出去。 半個小時后,轎車停在一所私家醫(yī)院門口。 安小朵遲疑著沒下車。這個地方她以前來過,給她留下不太美好的回憶。 “下車。”黎孝安開了車門。 “我沒受傷,不用看醫(yī)生了?!彼皇肿ブT框,微弱地抵抗著。 “下車。”黎孝安痛得幾乎要打顫,他沒有力氣多費唇舌,只重復(fù)了一遍,帶著命令的口吻。 安小朵默默下車,跟在他后頭走進去。 李廣生看見安小朵的那一剎那,還以為自己工作太累以至于出現(xiàn)幻覺了。 他一時間搞不清狀況,不明白黎孝安為什么會突然帶著他仇人的女兒過來。 “她剛才撞車,給她做個檢查?!崩栊卜纯蜑橹鞯刈诶顝V生專用的按摩椅上,淡淡吩咐了一句。 叫來值班的護士帶安小朵出去,李廣生關(guān)了門,一臉嚴肅地走到老友面前,說:“怎么回事?你什么時候又跟她一起了?” “只是路上遇到。”頓了一頓,黎孝安說,“給我開點止痛藥?!?/br> 李廣生嚇了一跳,盯著他:“怎么了?臉色這么差?你也撞車?” 黎孝安咬牙說:“胃痛?!?/br> 李廣生橫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去辦公桌,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藥瓶,又倒了一杯白開水過來。 “我就說嘛,你氣色比她撞車的人還糟糕,痛成這樣你死撐什么啊?!?/br> 黎孝安一聲不吭地接過藥片和水,仰頭服下。 “你躺一會兒?” “不用?!?/br> 李廣生也不勉強他,老友的脾氣他最清楚。想到安小朵,他愁得眉頭擰了起來,忍不住回到剛才的話題:“你要想清楚,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就離她遠點,你總不希望當(dāng)年的事再發(fā)生一次吧?” 黎孝安臉色微變,握杯的手一緊。 李廣生自覺失言,一時臉色訕訕。自己一個局外人記得的事,當(dāng)事人又怎么可能忘記?當(dāng)年黎孝安抱著一身血已經(jīng)陷入重度昏迷的安小朵沖進醫(yī)院來,他從未在這位認識快十年的老友臉上見過那樣焦灼和恐懼的神態(tài),他甚至隱約覺得如果當(dāng)時他宣布搶救無效,那黎孝安估計會當(dāng)場發(fā)瘋了結(jié)他這個主治醫(yī)生,再了結(jié)自己。 安小朵做完檢查,回到李廣生的辦公室,李廣生倒了一杯水給她:“我問過了,沒什么大問題,額頭的淤青過幾天會自己消掉,或者我私人送你瓶藥油?” 安小朵搖頭:“不用了?!?/br> 環(huán)視了四周,她又問:“他呢?” 李廣生像是這時才恍然想起來:“哦,孝安啊,他說有事先走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送你一程?!?/br>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打車回去就行?!卑残《鋵⒈訑R到桌上,“醫(yī)藥費……” “哦,不用,又沒開藥?!?/br> 李廣生是這所醫(yī)院的高層,他說不用就不用,安小朵也不欲多說:“那,再見?!?/br> 李廣生站在原地,注視著她。狹長的走廊里,女孩瘦弱彷徨的背影讓他忽然有些不忍,匆忙拿了車鑰匙追上去:“還是我送你吧,臺風(fēng)天不好打車?!?/br> 安小朵低著頭,嘴里小聲說:“不用了,我家離這邊不遠?!?/br> 借著走廊的燈光,李廣生瞥見安小朵臉上掛著兩行清淚,他頓時懵了一下。 就這么一愣神,安小朵逃也似的跑掉了。 杵了片刻,李廣生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辦公室,一邊走一邊暗暗內(nèi)疚,他出聲提醒,明明是為了這兩人好,可為什么一看到安小朵的眼淚,他就覺得好像欺負她的人是他自己呢。 安小朵沒有帶傘,到家全身濕透,匆匆洗頭洗澡換上睡衣,她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打開筆記本。 前幾天杜梅給了她一個外文稿,截稿期很緊,下個月就要的。明明趕著交,可她今晚狀態(tài)很不好,盯著密密麻麻的外文,半天也沒翻完一段,不停地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胸口像嵌著塊石頭堵得難受。 嘆了口氣,她起身去廚房泡咖啡,順便看看小狗。兩天前她經(jīng)過樓下的垃圾桶,看到旁邊擱著一個紙箱,里面裝著五只剛出生的奶狗,因為那天凌晨下過一場大雨,紙箱被雨水泡爛了,那么小的狗哪里經(jīng)得住風(fēng)雨的侵襲。她不死心,仔細查看了下,發(fā)現(xiàn)其中一只個頭最大的還有呼吸,她忙送去寵物醫(yī)院救治,但醫(yī)生什么救治措施都沒做,只說太小,又淋了雨,救不活了。 她只好抱回家里來,盡管有醫(yī)生斷言,可她心底仍存著一絲僥幸,希望小狗能堅強地活下來。 蹲在簡易的狗窩前,她伸手摸了摸它,手指觸感卻不像想象中的柔軟,她心一涼,慢慢被無力感填滿——晚上出門前她還抱過它,用小藥瓶喂它喝奶,那時候它的身體還是暖的。 撫摸小狗發(fā)僵的身體,她想起以前有一次她也是撿了只病懨懨的小狗回去,養(yǎng)了快半個月,她有事回家了一趟,回來卻發(fā)現(xiàn)狗窩里的小狗不是她撿的那一只,問黎孝安,黎孝安隨口說丟掉了,她一下子信以為真,急得快哭出來,任他怎么哄都沒用。后來岑阿姨悄悄告訴她,小狗是病死的,黎孝安怕她難過,跑了好多個流浪狗收容所才找到這么一只很像的回來,沒想到她還是認出來了。 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她拿起手機打給黎孝安。接通后,話筒里傳來一個女人輕快的聲音:“喂,你好?!?/br> 她狠狠愣住,嘴巴像是被膠水粘住,怎么也開不了口。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可她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在對方的連聲催促下,她擠出干巴巴的一句:“我找黎律師,請他接電話?!?/br> “他在洗澡,請問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嗎?我可以幫你轉(zhuǎn)達?!?/br> 她靜默了一下,說:“不用了?!?/br> 在對方反應(yīng)過來前掐了線,她忽然覺得自己可笑,他已經(jīng)走遠了,而她還在原地傻傻地等著。等什么呢?難道還指望他會回到自己身邊?安小朵,別傻了! 去陽臺找了個紙盒,將小狗放進去,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也不知是在傷心小狗,還是在傷心自己兩年前就死去的愛情。 漫漫長夜,她既睡不著,稿子又看不進去,腦子一團亂麻,心里空得厲害,忽然想起柜子里有一瓶紅酒,是喬柯聽她說夜里睡不好硬塞給她的,讓她每天睡前喝上一小杯。 把酒拿出來,用開瓶器拔出瓶塞,她直接對著瓶嘴仰頭猛灌,一股灼熱從喉嚨直直蔓延至胃里,不一會兒就頭皮發(fā)脹發(fā)麻,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地板好像扭曲起來。 她抓過手機又打給黎孝安,這次是他接的。 “黎孝安……” “有事?” 她嗯了一聲,語調(diào)拖長,像是在撒嬌,可是又充滿了委屈。什么事呢?她苦苦想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那個女人是誰?” “哪個女人?” “你……”她沒忍住打了個嗝,酒氣沖到鼻子,她難受地皺了皺眉,“你不是跟何小姐拍拖嗎?那個人不是何小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