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國，萊蒙湖畔。

    顧申來到小別墅的時候，就看見捧著一個鐵盒子，坐在陽臺上睡著的司擎，桌椅腳下還有散落的照片。

    他是司擎最近才請到的護(hù)工，留學(xué)S國的華國學(xué)生，他一下課就來照顧司擎的起居。上一任護(hù)工是被雇主開除的，他還以為他要照顧的老人是位脾氣古怪的老頭。

    事實與之相反，他們相處的很融洽，平時爺孫樣的倆人會坐在陽臺上談天說地。

    顧申覺得是自己賺到了，他應(yīng)聘的是個兼職，但是拿的卻是全職的工資。

    特別是與雇主談話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大學(xué)禮堂聽老前輩開講座。這位眼睛看不見的雇主閱歷很豐富，想必年輕時一定是抗過大風(fēng)大雨的人物。

    他也十分隨和，并不像國內(nèi)那些老氣橫秋吹噓牛皮的退休干部。

    他像被人工移栽到公園里的柏樹，柏樹依舊挺立望著天邊，但隱隱透露著死氣，柏樹并不適合公園，奈何自己的根是被別人拿捏了。

    顧申覺得司擎就是公園里的柏楊，他的生命被孤立在了他不喜歡的環(huán)境。

    顧申撓了撓頭，  這是雇主的事情，他不應(yīng)該瞎猜的。

    眼看著散落地上的照片就要被風(fēng)吹走了，顧申趕緊將照片撿了起來。

    老人看不見，但是一直很寶貝這些照片，鐵盒子被擦得一塵不染，里面還有牛皮紙袋分裝好的照片，他看不見就嗅嗅牛皮紙上的氣味，權(quán)當(dāng)自己看過了。

    這樣的動作，顧申見過好幾次，也就不足為奇。

    他看了眼手里的照片，黑白灰，沒有過多的顏色，照片頂部有行字：“西南軍區(qū)xx連xx兵演習(xí)紀(jì)念——司擎”，身穿迷彩服的青年交叉著手靠在樹上，劍眉星目，一雙招風(fēng)耳特別醒目，就憑這樣的相貌，在那個年代肯定是媒婆連門框都踏破的。

    可是顧申卻越看越不對勁，有些近視的雙眼不自覺的瞇了起來，他將照片拉近，又看了看在椅子上睡著的司擎，可以確定照片上的人就是他。

    顧申掏出手機(jī)在文檔里翻找出了啟夏科技資助優(yōu)秀大學(xué)生出國項目的pdf，里面有一個鏈接，是啟夏高層的介紹，他記得就是在這條鏈接里面看見了自己的資助人的真容。

    網(wǎng)絡(luò)在加載，顧申退出又重新進(jìn)入，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將照片上的人放在一起對比了，實在是太像了！

    手機(jī)上的照片一點一點被刷新，英俊的臉龐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顧申不知道看得是年輕的司擎還是自己的資助人，再細(xì)看，資助人的臉更為精細(xì)，五官像被優(yōu)化過的一樣，卻不難看出司擎年輕的影子。

    顧申被司擎醒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是顧同學(xué)嗎？”

    專心致志作對比的人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是、是我。您醒了。”

    “哈哈，顧同學(xué)莫不是在做什么虧心事，那么緊張干嗎。”司擎幾十年軍旅不是白過的，從顧申一進(jìn)門那會他就醒了，他眼睛看不見，但是能感知得到顧申在旁邊站了許久。

    顧申當(dāng)然不會讓自己的雇主誤以為自己在做偷雞摸狗的事，連忙解釋司擎年輕時的照片和一位國內(nèi)企業(yè)家長得很像，他覺得很驚訝。

    司擎沒有說話。

    顧申有些尷尬的把照片放到司擎手里。

    “就是這張照片？”

    “對?！鳖櫳赀€在想他們會不會是親戚。

    他看著自己資助人的臉，心道：不對啊，一位姓司，一位姓陳；一位眼睛看不見在S國養(yǎng)病，一位是M國回來的企業(yè)家，這看起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倆人。

    司擎不太確定自己剛才聽到的，又問了一遍：“你說，我這張照片和誰像？”

    “華國啟夏科技的老板，陳近生?！?/br>
    “你說說是如何像？”司擎年輕時的照片很少，有也銷毀了，否則這是對臥底的致命一擊，直到他帶著榮譽重返西南軍區(qū)，除了一些老戰(zhàn)友，很少有人見過年輕時的司擎長什么樣。

    但是這樣一張灰白照片，看過它的人，司擎知道有誰。

    顧申用他的直男審美分析了一下他們到底哪里像，司擎靜靜聽著，他的雙肩在顧申的言語中一點點塌陷，手里握緊了那張照片。

    他想起自己與韓琳決裂時的爭吵：

    他信任韓琳，他以為那一次會面他們是能夠和解的，所以他放任韓琳將不知名的眼藥水滴進(jìn)自己眼睛里，雙眼慢慢灼燒起來的痛楚他還記得，韓琳一直在恨他。

    “叁叔其實和那些臭男人一樣，隔著太平洋都能腳踏兩只船，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再恨叁叔也沒用?！?/br>
    “叁叔說得對，我要更愛自己，我的母親是污點，你也是我的污點，以后都不會再有了?！?/br>
    司擎只覺得她字字如刀插在他胸口上，顧不得雙眼流出的血水，他摸索著跪倒在韓琳腳下，“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琳琳你聽我解釋，我只有你......”

    韓琳歇斯底里叫他不要再解釋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都已經(jīng)和別人有了叁個孩子，他再解釋也無濟(jì)于事，“叁叔還是看不見的好，你不配將他，他也不應(yīng)該來到這個世界?！?/br>
    當(dāng)時他不懂。

    再后來韓琳要求他去S國養(yǎng)老等死，他一一照辦。

    時到今日，司擎終于猜到了韓琳弄瞎他眼睛的原因。

    當(dāng)初韓老爺子在M國車禍出事，韓琳捧著骨灰回來的時候，他也剛從醫(yī)院出來，因為不得已的原因，他們斷了半年的聯(lián)系，但是她寄回來的每一張照片他都有看，看著她孕肚一點一點變大，他間隔太平洋體會到了即將做父親的喜悅。

    他是期待的。

    但是在喪禮上，韓琳身影消瘦，像脫了水的干花，肚子平平，她看他就像陌生人一樣。

    司擎以為，在自己周旋軍政戰(zhàn)場的時候，一定遺漏了什么。

    他千算萬算，就是低估了韓琳心病的嚴(yán)重程度，也低估了對家為了打壓他作出的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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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我終于結(jié)束了累得滿地找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