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奶就行了?！?/br>
    抱著牛奶袋子的羅筱很像是抱著牛奶盆子一口一口舔的湯姆貓，看文季神色淡定的樣子，他也不好意思再多問，只埋頭喝牛奶，準備快點喝完好趕緊離開。

    但羅筱想把自己當透明人，顯然這并不取決于他自己，就在他才把牛奶舔了一層的時候，坐在小桌子另一邊優(yōu)哉游哉同樣喝著牛奶的文季開口了：“我聽說……你是休學來參加節(jié)目的？”

    完全沒有被導師問到這個問題的心理準備，羅筱差點沒把牛奶嗆進鼻子里。

    學習成績不好的小孩擔心被人問“考試考了多少分”，交際能力差勁的小孩害怕被人問“為什么不出去跟朋友玩”，這兩個曾經(jīng)是羅筱最害怕聽到的問題，而現(xiàn)在，高居榜首的，自然是——

    “小小年紀不念書，跑去混娛樂圈啊？”

    這屋子里的暖氣打得未免太足了……

    羅筱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往外滲汗，略顯狼狽地答道：“我跟溯雨……向?qū)W校請了一年的假，明年九月還是要回去念書的，作為高一新生入學。”

    文季點點頭，又問道：“你為什么會想到要休學一年來娛樂圈呢？為什么不是直接退學，好在這方面專心做出點成績來呢？你這些天應(yīng)該也感受到了，其實在娛樂圈工作的話，強度一點都不比別的輕松。很多人都承受不了一邊上學一邊上各種綜藝的壓力，九年義務(wù)教育上完就做出把精力全身心投入某一邊的決定了……在這個圈子里，這樣的人不少?！?/br>
    羅筱抱著牛奶袋子陷入了沉默，好半天，他才有些苦惱道：“這個，非要說的話，最開始的原因是我媽不同意……她其實一直都不太贊成我放下學業(yè)進娛樂圈，所以我才跟她約定了一年為期，如果沒有做出點成績出來，那就回去繼續(xù)念書……”

    “那么，現(xiàn)在這樣，算是‘做出成績’的范疇嗎？”

    “應(yīng)該……算吧?！绷_筱的語氣也帶著些不確定，“我這段時間也有陸陸續(xù)續(xù)收到那種公司的邀請，希望我成為他們的練習生，也有人找我打廣告什么的……但合同有說節(jié)目期間不能私自接廣告和商演，所以我也就都沒管。我其實蠻吃驚的，只需要我轉(zhuǎn)發(fā)一下圍脖，也不費什么勁，就可以掙到好多人一個月甚至幾個月的工資……我最開始只是想著，能夠有公司要我，安安心心從練習生一步步磨上去就好，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超出我當初的期望值了?！?/br>
    “所以，在節(jié)目錄制結(jié)束以后，你還打算繼續(xù)回學校念書嗎？”文季平和地問道，“畢竟人的關(guān)注時間是有限度的，你回去念書，過個十年八年，早就被人遺忘了。到時候想要再進這個圈子，不一定就能遇上這么好的條件與時機。每年的綜藝那么多，爆的可能就只有一兩個……況且你現(xiàn)在還年輕，在娛樂圈熬個十年八年，到時候熬出頭了，也就二十出頭，還能有競爭優(yōu)勢。但如果你念完書再回來熬，那情況可就完全不一樣了?！?/br>
    羅筱愣在座位上，面對著文季這一長串的話，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沒錯，這正是這段時間以來羅筱最為害怕的事。

    做選擇這種事，羅筱一向很不擅長，尤其是涉及這種人生大事的選項，他更是無從下手。

    在進娛樂圈以前，他本還想著可以像新聞里宣傳的那樣，一邊當練習生一邊念書，等切身感受過以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人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是有限度的，像他這樣學東西倍感吃力、智商平平的普通人，連做好一方面都需要竭盡全力了，想要兩頭兼顧，大概只有林溯雨這樣學什么都又快又好的天才才做得到吧。

    高中課程的難度跟初中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每天排練累得他有時候想躺地板上稍微放松一下都能睡著，還會被自己隊友搖起來繼續(xù)排練，回到宿舍他甚至連換衣服洗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多次他都想要放棄，今天就休息一下，別學了吧，反正學了也沒人會給他小紅花——但最后，他還是會撐著爬起來看個課件再睡。

    有好幾次，他都是上一秒還在算題目，下一秒已經(jīng)神志不清地趴桌子上睡著了，有時候游弋看著太心疼了還會把他搬到自己床上讓他躺著睡會兒。然而，就算他拿出一部分睡眠時間來學習，該聽不懂的還是聽不懂。

    更何況，他私底下有跟陶靜月對比過進度，按陶靜月的說法，他一個星期學的內(nèi)容，大概也就是她在學校里學半天的量——而且陶靜月做的題還比他難得多。

    文季說很多人都因為無法兩頭兼顧最后選擇了只顧一邊，要是一年前的話，羅筱可能還沒什么感觸，沒準還會覺得這人太不肯吃苦了吧——而現(xiàn)在，要是有人在他面前說類似于“你學不好就是不努力啊你就是想偷懶啊逃避學習啊”的話，羅筱覺得自己可能心態(tài)要崩。

    他并不想賣慘，老實說這種事說出來除了他的粉絲會心疼，其他人的反應(yīng)多半是“關(guān)我屁事”。但有時候，他對著課本上那些XYZ，他仍然會有想哭的沖動。

    真的，太累了。

    這段時間以來經(jīng)歷的一切，積累在一起，都讓人難以自抑地感覺到……太累了。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再拼命也做不到。

    就像是在當前的科技水平下，人沒法做到不吃不喝不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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