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琉夏重新低下頭,說不上失落,萍水相逢的人罷了。 但是馬車剛剛走過去,在那群男孩重新過來之前,馬車又停了下來,方才的那個車夫走了過來,幫她把那群小孩趕走,然后又遞給她了一片金葉子。 那樣一片金燦燦的葉子放在琉夏臟污的小手上,簡直格格不入。 車夫?qū)λf:“這是我家姑娘給你的,去買點東西吃吧?!?/br> 那可是金葉子,那活這么大根本就沒有見過金子,她知道自己該推辭一下,但是她還是第一時間把那片金葉子緊緊的握在手里生怕那個好看的小姐后悔了。 她要用這個回去給她的奶奶請大夫。 只是奶奶最后還是去世了。 后來她機緣巧合之下去郡王府當粗使丫頭,才知道那個嬌貴的小姐,是郡王府眾星捧月的九姑娘。 不久之后,變故橫生,九姑娘從千嬌萬寵變的人人唾棄,幾乎沒人院子去那個破敗的院子照顧那個陰深的九姑娘,但琉夏去了。 “……對不起姑娘,是我太沒用了,我什么都不能幫你。” 容虞原本想說你是否有用都與我無關(guān),畢竟我從來都沒想過用你。 放在往常容虞這樣想了,她就會毫不猶豫的說出來,但是現(xiàn)在她竟然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只道: “沒關(guān)系。” 琉夏出去之后,容虞一個人坐在窗戶旁邊,看著窗戶在繁盛的草木,在想容長兼今天為什么那么生氣。 同以往的發(fā)脾氣不一樣,今天的容長兼看裝束就是才從外面回來,那勢必就不可能是府里的事情。 說不是府里的事,那她其實多少也能猜到一點,無非就是因為他的那些事又出問題了。 前些日子他給李天縱的那些東西一直沒見李天縱用過,她能猜到的原因有二,無非就是不清楚送給他那些東西的人是誰用的不放心,其二就是擔(dān)心郡王府報復(fù)他。 李天縱這個人雖然好美色,但于政事上比是郡王府的人卻干凈的多,如果他知道容長兼或者郡王府不干凈,并且又最直接的證據(jù),那就一定會順著容虞給的那條線調(diào)查下去。 容長兼從外地回來一直沒有具體的官職在身,起初是一直閑在家里,后來多跟容圍出去參加各種宴局,近些日子據(jù)說已經(jīng)有個職位在交接中了,如果這事成了,那對容長兼來說,應(yīng)當是件好事才對。 可是容長兼今日如此暴怒,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他的職位交接出現(xiàn)了問題? 第三十六章 “殺人了!” 要打聽出來其實并不難。 容長兼這么生氣, 主要還是因為他又被大理寺的人彈劾了。 不是一直抓著他不放的李天縱,而是李天縱的一位同僚,和他關(guān)系很好, 但在容長兼看來, 這定然是李天縱指使的。 他今天回來,早就將容虞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等晚上和容圍商量了之后,便決定開始打擊李天縱,一心一意想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容虞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她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熟門熟路的,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誰能想到, 他們總想著扳倒這個政敵那個政敵, 而真正的敵人其實就在自己的身邊呢? 夜色寂靜, 清風(fēng)明月。 從書房剛剛出來, 容虞腳步匆匆, 走在石板路上,低著頭,步伐很輕, 在層層的草木遮掩下, 一眼望過去根本瞧不清楚是一個人。 但走著走著,容虞的腳步忽然頓了下。 她停在了原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月色清透, 草木枝丫舒展,靜悄悄一片,連只貓都沒有。 容虞臉色陰沉,殷紅的唇向下壓著, 臉色有些嚇人。 她又朝后面走了走,腳步踩在石板上,一下又一下。 她在一處茂密的茂密的灌木叢處停了下來,月光下她臉色冷白,長發(fā)垂散,然后傾身猛然剝開了層層重疊樹葉。 什么都沒有。 容虞收回手,站直身子,臉色越發(fā)的陰冷。 她又往后走了幾步,卻還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可是她方才,分明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 她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此時正前方正赫然站著一個男人。 …… 容長兼剛決定對付李天縱,人還沒拉下來,他這邊倒是先出了變故。 容長兼剛從都察院出來,一身華服,坐著印有郡王府標志的馬車,從長街上慢悠悠的走過。 忽而,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還有一個兩個青年猛然沖出來,擋住了容長兼的去路,直接跪在了大路中間。 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喊道:“容長兼!我一路從泌州趕往上京城,就是希望你能還我一個公道,還我家族一個公道!”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笑話的人,原本就喧鬧的大街突然惹出這樣一出,路兩邊的百姓開始向這里投以好奇的目光。 一聽見泌州兩個字,容長兼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他緊皺著眉,吩咐道:“把他們趕走!” 家仆應(yīng)道:“是?!?/br> 這三人直直的跪在路中間,不僅擋了容長兼的路還擋了別人的路,這樣一來過來看熱鬧的人就越來越多。 家仆是個也是個兇神惡煞的,上來便緊緊的拉著其中一個男人的胳膊,一邊口出威脅一邊用力的拖拽的那個男人的胳膊。 但是跪著的畢竟是三個人,家仆容長兼只帶了一個,真要掙扎起來那個家仆也沒辦法。 男人抽回自己的胳膊,臉色有些發(fā)紅,道:“大人是心虛了嗎?當初大人在泌州害我父兄慘死時可是神氣的很!大人敢做不敢當嗎!” 周邊嘩然一片,議論聲四起。 “慘死?鬧出人命了?” “這是容家的馬車,里面坐著的莫非是祿郡王?” “從泌州回來,郡王府的大少爺幾個月前不是才從泌州回來?” “哼,郡王府本來就不干凈,這幾年做的偷雞摸狗的事還少,這次碰個硬茬找上門來了?!?/br> 男人一旁的一個有些瘦弱的男人繼續(xù)喊道:“容長兼!你在泌州做的什么你都忘了嗎?!” “誣陷我父親無引販鹽,私吞公鹽,這些種種,非要說出來你這狗官才認命嗎!” 那個老人一直低著頭跪著,眼淚嘩嘩的掉著,滿是褶子的臉上全是淚水,一邊哭一邊道:“我可憐的伯辛?。∧闼赖脑┌?,我小孫子還沒出生啊,孩她娘就隨你去了,這讓我一個老婆子之后怎么活啊?!?/br> 這些人原是泌州一帶的鹽商,姓何,世代都是鹽販子,但是做生意基本都很磊落,次次都按照規(guī)定繳價,也從沒干過販賣私鹽這種事。 幾代下來倒也還算富裕,只是一年前,容長兼在泌州任職時,同當時的鹽運使私下里有聯(lián)系,竟然不按國家律法規(guī)定私自壓下從東南運過來的鹽,導(dǎo)致泌州一代鹽價飛漲,鹽價飛漲之前,他們這些常年販鹽的人是有點感覺的,所以當時向官府交錢的時候,容長兼要求他們按當時市場價的二倍繳錢他們雖說覺得為難,但是為了賭一賭還是交了。 后來鹽價果真漲了,且長的比預(yù)料中要迅猛的多,但最后竟然漲了有三倍有余,何家靠著從那些鹽賺了一筆,雖然算不上衣缽滿滿,但相比于往常卻是好多了。 但變故就在這個時候發(fā)生了。 結(jié)果容長兼居然要求多收一倍的價錢,要知道這一倍對于容長兼來說不算什么,但是對于何家來說那可是非同小可。 不僅如此,容長兼還威脅他們,如果不按要求交這些錢,來年當?shù)氐墓俑筒豢赡茉谂o他們引書,那他們再販鹽,可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走私。 當時迫于壓力,有好幾家鹽戶都答應(yīng)了,但是何父是個脾氣烈的,就是不信容長兼膽敢這樣徇私枉法。 所以何父當月就去找了燭河一帶的鹽運使祈求討個公道。 結(jié)果可想而知。 后來何父無功而返,回來的當天何父和他的大兒子就被抓進了當?shù)氐拇罄沃?,罪名就是販賣私鹽。 當初官府開的引書不知用的是什么筆,上面的字跡居然已經(jīng)全部褪色,根本辨認不出來寫的是什么。 后來何家二兒和三兒加急湊夠了當初容長兼要的那些錢,送過去的時候他的人分明已經(jīng)收下了。 可是他們在家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何父和大兒的回來,四天之后,被送回來的,是兩具血淋淋的尸體。 何家大兒原本有個將近臨盆的妻子,一看見自己丈夫的尸體當即就昏倒在地,羊水也破了,后來血崩,一尸兩命。 容長兼坐在馬車用手輕輕的挑了下車簾,看了眼外面混亂的場面,然后收回手,臉色極是難看。 誰能想到這些賤民竟然跑到了上京城來,這要是鬧大了可夠他喝一壺的。 草菅人命是小,同那鹽運使勾結(jié)才是最致命的,退一萬步來說,到時候要是往深了查,核對賬目那定然能發(fā)現(xiàn)紕漏。 “讓他們滾你聽不見嗎?!” 車夫也很為難,苦著臉說:“他們根本不動彈啊,是誠心想要鬧大?!?/br> “那就去叫官兵過來!劉自生不是在附近嗎!讓他過來把這些人帶走!” 馬車外的喧鬧還在繼續(xù):“容長兼,你有膽子做沒膽子下來嗎!你害我家破人亡,大家都看看啊,這狗官貪了多少錢財,害了多少人命!如今還活的這樣風(fēng)光?!?/br> “可憐我父兄還有我那懷孕的嫂子,他們都在看著你!做鬼也會來找你索命的!” 容長兼語調(diào)陰沉,喊了句:“大膽刁民,你本就是無視律法販賣私鹽,竟還有臉過來污蔑本官?!?/br> “污蔑?!當初我何家繳價的單子,還有后來給你送的二百兩銀票帳上可都記著!” “你今日不給我們一個說法,便從我們母子三人的尸體上踩過去吧!” 就在場面僵持不下時,劉自生匆匆?guī)Я艘恍醒靡圻^來。 “都在干什么!給我散了!” “大庭廣眾公然鬧事給我?guī)ё吆煤脤弻??!?/br> 容長兼這才從馬車上走下來,同劉自成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道:“麻煩劉大人了?!?/br> 劉自生收斂了方才的兇厲的神色,道:“舉手之勞罷了?!?/br> “這些賤民是在藐視王法,大庭廣眾竟然這樣污蔑我?!?/br> 那兩人一看容長兼出來便睚眥欲裂,怒道:“容長兼!你無視律法草菅人命,你活該殺人償命!” “容……”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匆匆趕過來的官兵踹到在地,一旁的何母大叫一聲前去阻攔,但被官兵輕易的鉗制住了。 “你會償命的,狗官!你……” 兩個男人都在按在地上,沙塵摩擦著他們青筋暴露的脖頸還有側(cè)臉,雙手被緊緊的鉗制著,牙齒磕在地上,破碎又沙啞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溢出來卻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