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容虞問:“你不回去嗎?” 沈映嘴角掛著溫潤的笑意,道:“我還有些事得出去一趟,你先走吧?!?/br> 容虞哦了一聲,道:“那我回去了。” 沈映擺了擺手,道:“走吧,記得好好吃飯。” 容虞從馬車上跳下來,自己走回了住處。 待到容虞走了沈映才試圖動了動自己的腿腳,他的腿上一次在祠堂門口跪久了,自那之后就留下了病根,如今麻的久了稍稍動一下就痛的難以言說。 沒過多久,謹(jǐn)歡過來上了馬車,看見沈映眼底有些青黑便皺了皺眉,道: “殿下,您昨晚一宿沒睡嗎?” 沈映飲了口茶,道:“睡了一會?!?/br> 謹(jǐn)歡了解自家殿下,知曉他這樣說只是為了安慰他罷了,他嘆了口氣,道: “……殿下,恕奴才多嘴,你這樣會把身體拖垮的?!?/br> 原本殿下就忙碌,每日還要騰出時間來陪九姑娘,他們做的不是尋常事,稍有差錯就是滿盤皆輸,原本就極耗精力,回府卻還不能好好休息,這樣下去,任誰也受不了。 沈映涼涼的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道:“知道多嘴就別說了?!?/br> …… 容虞覺得自己現(xiàn)在反應(yīng)很慢,她偶爾聽不見沈映說什么,有時候也弄不明白一些很簡單的事情緣由,胸悶,頭疼,她似乎是病了,可她又不知道她是哪里病了。 她的住處向來安靜,沒什么人過來打擾,回來之后有溪南和溪北伺候她,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當(dāng)她一切收拾好躺在床上的時候,她又睡不著了。 那股熟悉的煩躁和憋悶又席卷而來,那種感覺難以言喻,攜裹著一股濃烈的絕望感,她想吐但是又吐不出什么,四肢百骸都難受至極。 半晌,容虞坐了起來,起身打開門,溪南和溪北候在門外,見她出來便朝她行了個禮,然后道: “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容虞無事可做,但她一點不想就那樣待著了,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樣她就越發(fā)的煩躁。 溪南見容虞這樣,便關(guān)切的問:“……夫人,您…您想說什么?” 容虞閉上眼睛,腦子里有些亂了,她嘴里不停的開始念著“該說什么,該說什么,該說什么……” 她又開始不停的來回走動,雙手抱著頭,嘴里念叨著什么。 溪南和溪北第一次見這樣的景象,一時愣在原地,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夫人,您…您怎么了?” “夫人?” 容虞想聽不到一樣,她隱隱知道不該在別人面前表露這些,但她真的控制不住,她覺得自己心里很煩很亂,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壓制著她讓她想要破壞周邊的一切包括破壞自己。 “說什么…說什么,我該說什么……” 她來回的走動著,步伐越來越快,皺著眉,頭發(fā)被她抓得很亂,嗓子里發(fā)出怪異的聲音,她呼吸越發(fā)的粗重,整個人都顯得尤為不正常。 溪南和溪北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她們試著去觸碰容虞,但是他們一接觸到容虞她的反應(yīng)就很大,尖叫著甩開她的手,然后回到了房間里蹲在角落,身形顫抖著。 “夫人……” “快去叫大夫!” “夫人您怎么了?怎么辦溪北……” “去叫大夫!” “……” 等到容虞悠悠轉(zhuǎn)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暮時分了,她睜開眼睛,入眼的還是她和沈映的房間,有藥香味鉆入鼻尖。 她暈過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而這期間又發(fā)生了什么。 意識有些清明了起來,她想起了在暈過去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她又犯病了,在那兩個丫鬟面前。 容虞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別人會以為她瘋了,原本她就不怎么受人待見,現(xiàn)在估計更不行了,她甚至能想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別人會叫她瘋子,如果傳出去甚至?xí)ι蛴车穆曌u又很大影響,府里的丫鬟會對她指指點點,甚至?xí)_始說沈映的閑話。 容虞閉了閉眼睛,竟然不覺得有什么難以接受的。 反正她就是瘋了,也沒什么好否認(rèn)的。 腳步聲傳來,溪南捧著藥碗走了進來,道:“夫人,您醒了?” 容虞看向她,細(xì)細(xì)的觀察她的表情,她表現(xiàn)的很正常,臉上帶著淡淡的關(guān)切,但更多的是恭敬。 容虞坐起身來,嗯了一聲。 溪南把藥碗放在旁邊,問:“夫人,您現(xiàn)在好些了嗎?” 容虞靜靜的看著她,忽然問:“沈映在哪?” 第七十八章 溪北不知道為什么夫…… 溪北不知道為什么夫人一醒來就知道殿下回來了, 她愣了愣,道:“殿下還在偏房同大夫問話,夫人您…需要奴婢去請殿下過來嗎?” 容虞搖了搖頭, 道:“不必了。” 她看了看溪北放在矮桌上的藥湯, 沉默了下,道:“大夫有說什么嗎?” 溪北的神色透著安慰, 道:“夫人,大夫說您是急血攻心,心情郁燥,并無大礙,平日了只要注意食著清淡的,多出去走走, 不要受刺激就好了?!?/br> 容虞道:“只是這樣?” 溪北點點頭, 道:“奴婢在旁邊親耳聽到的, 夫人放心吧?!?/br> 容虞垂下了目光, 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伸手端過那碗黑色的藥湯, 一下仰頭喝了下去,溪北沒料到容虞忽然這樣動作,忙送了帕子上去, 又拿起了托盤上放在小瓷盤里的甜蜜餞兒, 道:“夫人,藥湯苦,您快吃了這個沖沖那苦味兒。” 容虞推開她的手, 道:“你先出去吧?!?/br> “那夫人,你有什么……” “出去!” 溪北瞬間噤了聲,被容虞嚇得抖了抖,不敢再多嘴什么, 怯怯的應(yīng)了一聲是便起身退了出去。 房間里恢復(fù)了寂靜,容虞一個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嘴里還有方才藥湯的苦味。 她自己病沒病她自己最清楚,她知道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樣。 沒過一會,沈映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關(guān)上門,看著躺在床上的容虞,他腳步輕緩的走過去,坐在了容虞旁邊。 容虞聽見他過來,翻了個身面對著他,道:“我是不是耽誤你的事兒了?” 沈映撫了撫她的臉,語調(diào)輕柔道:“怎么會,沒有?!?/br> “想起什么了,怎么就昏過去了,你看啊,我才剛走沒多久你就昏過去了,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容虞眨了眨眼睛,緩緩道:“我其實什么也沒有想,我只是不想在床上躺著了,我想做些什么,但是我不知道應(yīng)該做什么,然后我就很煩,真的很煩,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br> 容虞第一回 那樣清楚的和沈映表達(dá)自己的所思所想,她躺在床上,伸手去握住了沈映的手,靜靜的同沈映訴說著。 沒有聲嘶力竭的爭吵,也沒有悲戚不止,他們像是平常一樣交談,甚至溫馨又美好。 沈映任她拉著,道:“唔,不知道想要做什么?那以后我在家里陪你吧,我們在一起,你就不會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br> 容虞搖了搖頭,難得有那么平靜的時候,她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別跟我待在一起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看著我嗎,不要這樣,我還沒有到你想象的那般地步?!?/br> 沈映低低的笑了笑,眼睛里像盛了星空,溫柔又寵溺的道:“不是,怎么會這么想,我不是想看著你,我只是想要陪著你?!?/br> 容虞還是搖了搖頭,道:“不要?!?/br> “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我已經(jīng)很難過了,你不要再讓我擔(dān)心這些了好嗎?” 容虞繼續(xù)道:“我晚上總是睡不著,但是有時候又睡不醒,我真的好累,我有時候手靜靜的放在哪里,都能感覺到好像有一把刀在我手里,可以仔細(xì)一看手里又什么也沒有?!?/br> “我不想再這樣了,從小到大沒幾個人對我好,大夫人還有那些姑娘少爺們不喜歡我,我知道為什么,但是府里的丫鬟也不喜歡我,上京城里其他人也不喜歡我,我就不知道為什么了,我那時候想不也明白我做了什么惹她們不開心的事情?!?/br> “你看,我殺了那么多人,你肯定以為我很自責(zé)很愧疚吧,其實沒有,一點都沒有,我到現(xiàn)在都覺得他們死有余辜,我只是有點難過而已?!?/br> “難過為什么是我殺了那么多人呢?別人都可以干干凈凈的,而我卻不行?!?/br> 她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說說著眼淚就從眼眶里流了下來,但她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沒有抽泣也沒有哽咽,平緩的訴說著。 沈映:“為什么你就不是干干凈凈的了,誰準(zhǔn)你這么說的?殺人又怎么了,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枉為人的,他們不死,就總有更多的人會因他們而死?!?/br> “況且,誰的手上沒有鮮血,你看那威風(fēng)凜凜的高官權(quán)貴,誰不是踩著尸體上來的,有些人他們只是更懂得借刀殺人或殺人誅心罷了?!?/br> 容虞默了默才道:“你總說我自私,其實你說的沒錯,我一早就有辦法一點不跟你接觸,那樣的話你不會愛上我,現(xiàn)在也不至于被我連累了。” 容虞從床上坐了起來,自己上前靠在了沈映懷里,沈映伸開手抱住她,大手在她腰間摩挲,道:“愛不愛你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無關(guān)?!?/br> 今天容虞這樣坦白的和沈映說她的想法,其實絲毫沒有讓沈映覺得欣慰,反倒令他更加的恐慌了,因為容虞越來越不像容虞可,沈映總在擔(dān)心,是不是她等到她徹底不像容虞的時候,就是她再無留戀的時候。 他倒寧愿容虞跟他鬧跟他哭喊,也不想看到她這樣平和的樣子。 他記得大夫方才跟他說的話。 “殿下,老夫觀夫人脈象屬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依殿下所言,夫人理智尚在,但終日燥郁渾然,徹夜失眠或就睡不醒,這是什么病癥老夫也不知曉?!?/br> “但醫(yī)書上卻似有幾例,無故悲泣不止,平素情志不遂,思維停滯,精神恍惚,憂郁疾篤,這些似與夫人的癥狀有些許相似?!?/br> “他們結(jié)果如何?” “多自裁,或抑郁而逝?!?/br> “可有例外?!?/br> “無?!?/br> 大夫是從宮里來的御醫(yī),行醫(yī)數(shù)十年,頗有威望。 “那就沒有可治愈的法子了?” “法子是有,但能否見效還是未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