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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間里的小燈不太亮,但隱約能看清脊椎微陷的弧度,像一弧月光。 傅游年看他套上了薄毛衣,走過去幫他拉好下擺,湊在他耳邊,低聲對他說:“要是那樣,我巴不得你天天都來?!?/br> 郁奚動作一頓,沉默著沒再說話。 其實現(xiàn)在每過一天希望就渺茫一分。 傅游年之前去療養(yǎng)院問過郁奚的主治醫(yī)生,最佳手術(shù)時間是在什么范圍內(nèi),得到的回答是半年。 如果換成普通人可能還可以通過治療拖久一點,有的幾年才等到配型,也還是可以做手術(shù)痊愈,但郁奚的身體撐到那個時候恐怕就是強(qiáng)弩之末,就算下了手術(shù)臺,也很難醒得過來。 除去這些,中間長期治療受的折磨大概也是白受了。 “我不想治了,傅游年?!庇艮勺谂赃吷嘲l(fā)凳上低頭穿鞋,忽然很平靜地開口說了一句。 算是他這段時間難得的一句實話,說出來好像心里空了一塊,但也輕松了很多。 傅游年看他彎腰費勁,就過去蹲下幫他系鞋帶。 系到一半時,傅游年拉過他的手貼在自己頸側(cè),說:“你不在……我一個人沒法好好過。” “就……還是像你以前那樣,”郁奚對他說,“你以前怎么過的,以后還是那樣,就當(dāng)我跟你分手了,所以沒有再見面?!?/br> 繞來繞去又到了這個話題,只是待在這個窄小的空間里,四周都被包裹著,好像有了一種隱秘的安全感,于是都能坦誠地說一點真話。 有時候傅游年想,如果非得有一個人得病,他寧愿自己生病,也想郁奚好好的。 但那樣的話,他可能也會想跟郁奚分手,他是舍不得郁奚陪他吃一點苦的。 最后又是無解。 傅游年偶爾也會覺得是不是他太自私了,他明明知道郁奚很難受,知道他有多疼,只是因為他自己舍不得,所以拉著郁奚不肯讓他走,讓他去受那場看不到盡頭的折磨。 連著拍了十幾天戲,郁奚突然又發(fā)燒,晚上去醫(yī)院掛了幾次鹽水。 不過沒太多別的問題,還不需要再回去住院。 但后續(xù)還得再減輕一點拍攝的強(qiáng)度,每天大概只能去片場待三四個小時。 這樣就沒有必要住在片場附近的酒店里,時間充裕,傅游年想帶他回家去住。 結(jié)果郁奚沒有答應(yīng)。 “我可以去我爺爺那里,”郁奚說,“離醫(yī)院不遠(yuǎn),離療養(yǎng)院那邊也近?!?/br> “……你的小狗怎么辦?也要帶它去爺爺那邊么?”傅游年回過頭問他。 他們還在去片場的車上,郁奚指尖摳了摳后座的軟墊,說:“也可以,它可以不跟我待在一層樓?!?/br> “我什么時候去看你呢?”傅游年又問他。 “不用的,”郁奚輕聲地說,“到片場就會見面了?!?/br> 傅游年沒再說話。 郁奚向來都決絕,但傅游年沒想到他離開地那么徹底又突然。 郁奚挑了傅游年不在家的一天,過去把自己的東西都拿走了,連雪球的也收拾好一起裝到了車上,什么都沒留下。他還退掉了傅游年隔壁那套房子,沒有再續(xù)租,反正也空置了很久,以后大概也沒有機(jī)會再住。 晚上傅游年回家時,就感覺家里空蕩了很多。 連平常總是聽到開門聲就沖出來的那只小狗也不見了,小黑貓孤零零地趴在沙發(fā)靠背上,蔫答答的,尾巴無意識地?fù)u晃都變得遲緩。 他又拿著鑰匙去開隔壁的門,發(fā)現(xiàn)插不進(jìn)鎖芯。 傅游年在樓道里站了很久,聲控?zé)舳枷缌?,他就站在那片徹頭徹尾的漆黑里,只有樓道窗戶透進(jìn)來微弱的月光。 站得有些腳麻,他才回家,到沙發(fā)上坐下,給郁奚發(fā)了條消息。 [傅游年]:什么時候走的? [。]:下午。 郁奚消息回得很快,傅游年才覺得指尖流淌的血液泛起一點溫度。 [傅游年]:怎么沒等我回來幫你收拾東西? [。]:不麻煩你了,我也沒多少要拿的。 郁奚確實沒多少可收拾的東西,往后備箱一放,除去品牌方拿來的那些衣服,剩下那些完全是他自己買的東西,加在一起感覺還不如雪球的更多。 [傅游年]:明天我接你去片場好么? [。]:不用了,我讓助理開車送我,你過來還得等很久。 傅游年又給郁奚發(fā)了幾條消息,郁奚都沒有再回復(fù)。 《盲友》的男主畢竟是宋西顧,他的戲份要比江潮多很多,傅游年基本上已經(jīng)殺青,但他還是每天都會去片場,沒別的事可做,在旁邊看著郁奚拍戲。 郁奚差不多每天下午過去拍一場,等到傍晚結(jié)束拍攝離開。 這樣一來他就很少會在片場吃飯,而且拍攝時間推得很緊湊,也沒有空閑跟傅游年說話,經(jīng)常兩個人在片場待一下午,頂多視線猝不及防地交匯一瞬。 傅游年不知道郁奚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覺得他快要瘋了。 他開始長久地失眠,晚上怎么也睡不著,喝了安眠藥好像都不太管用,只能拿出手機(jī)翻著郁奚零星發(fā)給他的幾條消息一遍遍地看。要么就起來喝酒,他渾身酒氣坐在家里地毯上,靠著身后的沙發(fā),小黑貓聞到那股味道都不愿意靠近他。 有時他控制不住自己,就一直給郁奚發(fā)消息或者打電話,像是發(fā)作了的癮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