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丁睜著眼死在段十四的刀下。

    他收回了刀。

    按他平日里的習(xí)慣，此時辦好了事，便要向眼前的主子復(fù)命，再借著去做接下來的事。

    但他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卻皺了皺眉。

    主屋之中陳尸幾人，看上去一片狼藉。

    忘了。

    他忘了主子吩咐過，不要讓血臟了永寧公府。方才盡是下意識的行為，倒是忘了主子不讓他在這殺人了。

    段十四有點懊惱。

    就在這時，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懷中軟綿綿的，有種他極為陌生的淡淡的甜香。

    他低下頭。

    是個小女孩。

    方才接物件似的將她接住，倒是忘了，是個活人。

    他正要將君令歡放開，就見那小姑娘抬起了頭。

    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是極為溫和漂亮的深棕。這會兒那雙眼里正含著淚，眼睛一眨，睫毛上的小水珠便簌簌地抖。

    那小姑娘抽噎一聲，顯然是被他嚇到了。

    段十四早習(xí)慣了這種帶有恐懼的眼神，松開胳膊，便要將她放回地上。

    卻聽那小姑娘糯糯地開口了。

    “……謝謝哥哥?！彼浘d綿地說。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段十四心口撞了一下。

    他靜靜和君令歡對視了一眼。

    他并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嚇人，眼神有多冷，只見得小姑娘一愣，淚珠子又止不住地從眼眶里往外滾。

    他頓了頓，接著面無表情地將君令歡放了回去，轉(zhuǎn)身向君夫人抱刀。

    “屬下辦事不力，此后自去主子那里領(lǐng)罪?！彼?。

    未能完成主子要求，讓國公府中見了血，此一罪也。

    ……似乎將國公府的大小姐嚇哭了，此二罪也。

    第122章

    君懷瑯和薛晏一路縱馬, 趕在這日天蒙蒙亮的時候，趕到了秦郡。

    秦郡是長安城外的最后一個州郡，過了秦郡, 便是長安。作為長安之外的最后一道關(guān)隘, 秦郡的守備向來比其他的州郡都要森嚴，向來消息, 也要靈通得多。

    他們一路北上，路過其他地方州郡時，憑著薛晏廣陵王的身份就可暢通無阻。

    可到了秦郡，薛晏便是早被皇上安排南下的欽差大臣，沒有詔書, 自然不能隨意回到長安，即便秦郡的守軍和官員攔不住薛晏, 薛晏回京的消息，也會被第一時間送去長安。

    如果他們沒有猜錯的話，如今秦門關(guān)的軍隊，定然盤踞在長安城外。消息送出長安，一定會第一時間經(jīng)過他們。到了那時, 他們有所防備, 好不好攻打是另一回事，如果他們窮途末路，沖入長安，那后果便會不堪設(shè)想。

    這也是君懷瑯所擔憂的。

    離秦郡越近，他的擔憂便越重。但是，長安不可不回，秦郡又是必經(jīng)之地。

    君懷瑯便沒有對薛晏提及，只暗中想好了對策。

    到了秦郡之后, 先同郡中官員周旋一番，看看那地方官是個怎樣的人，對待京中急變的態(tài)度又是怎樣的。

    若能達成共識，暢行而去，自是最好。若不能如此，也可借機看看是否能夠游說或利誘。如果對方本就是許家一脈的官員，那便只能借機殺之，想來錦衣衛(wèi)是有這樣的本事的……

    這般一路思量著，他們便到了秦郡外。

    此時，天剛剛大亮，秦郡的城門已經(jīng)開了。城門外，百姓和商人來來往往，城門前守備森嚴，有大隊的官兵鎮(zhèn)守。

    一行人在城門外幾丈的位置停了下來。

    “看你今日一路都不說話，怎么，有心事？”薛晏勒馬，轉(zhuǎn)過頭來問他。

    君懷瑯搖了搖頭，笑道：“只是在思量如何過這秦郡?！?/br>
    一路上，他已經(jīng)在心中想好了各種各樣的可能和應(yīng)對方法，如今也算成竹在胸，可以應(yīng)付。

    卻見薛晏疑惑地挑了挑眉。

    “這有什么可想的？”他問道。

    說著話，他隨手抬了抬馬鞭，示意旁側(cè)的錦衣衛(wèi)上前去。

    立時有個錦衣衛(wèi)策馬，一路小跑到了城門前。

    他同其中一個守軍說了幾句話，就見那守軍連忙點頭，小跑上了城樓。沒一會兒，便有個守將領(lǐng)著那小兵，一路往薛晏的方向來。

    薛晏坐在馬上，靜靜等著他走近了。

    “王爺！”走到馬前，那守將沖著薛晏抱拳，行了個端正的軍中禮節(jié)。“許久未見王爺，竟是比在燕郡時還要風(fēng)姿卓然！”

    君懷瑯這才知道，薛晏為什么泰然自若，沒有半點擔心。

    這秦郡守將，想來是他在燕郡的舊部了。

    薛晏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本王回一趟長安，你去安排一下?！?/br>
    清平帝昨天夜里剛剛出事，別的州郡的人不知，秦郡的上層官員卻不會不知道。那守將一聽，面色凝重了起來，問道：“王爺，昨天夜里長安發(fā)生的事，您知道了？”

    君懷瑯聞言一驚，連忙側(cè)目看向薛晏。

    就見薛晏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長安怎么了？”他頓了頓，問道。

    那守將四下看了一眼，上薛晏近前來，壓低聲音道：“方才才來的消息?；噬现辛硕?，如今毒性發(fā)作，將皇上弄成個只能喘氣的活死人了……就在今早，眾臣將四皇子推上皇位，馬上就要冊封太子了?！?/br>
    說到這，那守將也覺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