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眼睛都不眨下，“行，仙師稍等片刻——來咯！”

    楚慎行帶著芥子袋的靈石，踏入雨。

    芥子袋是他在林用樹葉做的，照舊是信手折，然后往上面畫上陣法。

    歸元宗首席不止會使劍，對陣、丹、符、樂……全部略有研究。

    這么做出的芥子袋不算穩(wěn)定，但湊合著能用。

    他想著自己手上的寒鴉劍殘片，在心里慢慢推敲，要找些什么材料，才能將寒鴉劍修復(fù)。又想，百年前自己踏入郢都那天，似乎也有場大雨。

    護(hù)體靈氣將雨水排斥在外，楚慎行走在雨，身上仍然干凈清爽。

    來郢都參與歸元宗收徒的大都是剛剛引氣入體、至多不過練氣三層的修士，看到楚慎行自在模樣，多少艷羨。

    片刻后，楚慎行留意到旁人目光。他略作思忖，寬闊道袍袖口長出截青藤，眨眼間成了把傘的形狀。而后藤根脫離身體，徹底化作把紙傘，被楚慎行拿在手上。

    他撐傘前行，周遭人群熙熙攘攘，皆為歸元宗而來。

    楚慎行漫不經(jīng)心向前，腳下步子不快不慢，可步踏出去，身體卻出現(xiàn)在數(shù)步之外。

    無人發(fā)覺不對。

    除了個少年。

    第4章 黑店

    雨幕之，少年撐著把油紙傘，跨劍而行。

    他腰上跨著的，是把凡鐵打制的長劍。又有點不同，這把“日影劍”在打制過程，匠人往里面熔了塊二階玄星石。

    打劍的匠人二十年前自覺進(jìn)境無望，便從歸元宗器峰還俗歸家，頤養(yǎng)天年。之后又被邀請到穿云樓，當(dāng)位客卿，指導(dǎo)穿云樓弟子煉器。

    穿云樓盤踞在楚國東側(cè)，比不上歸元宗勢大，但在幾個城池之頗有威望。能找穿云樓客卿打劍，已經(jīng)是秦老爺托了許多關(guān)系、散了許多銀財，才敲定的好事兒。

    即便如此，少爺也等了足足數(shù)年，終于拿到“日影劍”。

    秦老爺因此欣慰。

    哪怕他明知，等兒子進(jìn)了歸元宗，宗內(nèi)多天材地寶，二階玄星石不過爾爾，到時兒子定能拿到更好的武器?？僧?dāng)下，他還是愿意給兒子最好的。

    少年與母親曾與父親失散，孤苦無依。興許是這段經(jīng)歷磨煉，等到兩年后，秦老爺找回妻兒，驚喜地發(fā)現(xiàn)，兒子竟然已經(jīng)能感應(yīng)到周遭靈氣，并且稍作利用。只等再長大些，經(jīng)脈開闊，就能引氣入體！

    這想法果然不錯。

    少年十歲踏入煉氣期，其時他母親已經(jīng)病逝。秦老爺在祖宗祠堂內(nèi)待了多日，出來以后叮囑兒子，要韜光養(yǎng)晦，此事除了父子二人外，就是天知地知祖宗知，不能再告訴旁人。

    在秦家應(yīng)下人面前，秦少爺依然在努力準(zhǔn)備，等靈氣充入經(jīng)脈那日。

    秦老爺欣喜之余，又憂心忡忡，心道：兒子如此天資，在這座小城之，未必是好事。

    可等數(shù)年過后，歸元宗收徒的消息路往東，傳入秦府。秦老爺拍案笑，“我等了多年，終于等到今日！”

    于是為兒子準(zhǔn)備行裝，送他西行。

    少年路趕往郢都，路上幾次路見不平、拔劍相助。日影劍出，劫道山匪無逃脫。而少年慢悠悠地擦著劍上血，閑閑笑：“沒有幾分本事，還敢出來劫道？”

    他年紀(jì)尚輕，不過十五六歲，眼神清亮，帶著十足少年氣。

    歸元宗勢大，人人心向道途。魔族已被趕入南地三千年，妖邪心法傳承斷代。可這并不意味著，碧元大陸上唯有善人，再無宵小。

    打劫趕去郢都、姑蘇、咸陽三城，期圖被歸元宗收作弟子的年輕人，歷來是各山山匪二十年度的大買賣。

    他們也會挑軟柿子捏。而在山匪眼，年紀(jì)輕輕、孤身人的少年，就是個十足的軟柿子。

    可惜山匪打鷹多日，終究被鷹啄了眼。

    因身側(cè)人多，郢都雨，少年自覺地把傘舉高。

    他在同齡人里算得上高挑，可年紀(jì)尚輕，還沒完全長開。要把傘撐高，就得舉起手來。

    路上結(jié)識的友人見了，笑他：“子游，你這樣子，當(dāng)真怪哉。”

    少年就跟著笑笑。楚慎行看他側(cè)臉，這笑之下，少年眉梢眼角都顯得出奇俊秀，恰若生輝。

    他對友人說：“我這是懂禮謙讓——”嗓音樣帶笑，又嘆口氣，“怎么覺得人越來越多？”

    “這里找不到能住的客棧吧，人這么多。”同行個小胖子四處張望，“柳叔，你說？”

    同伴喊著話，那少年便轉(zhuǎn)臉，去看方才人群那道影子。

    他視線與楚慎行相對。

    這眼，秦子游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誰。他抱著個念頭：這就是歸元宗仙師嗎？

    步法飄逸，當(dāng)真令人艷羨。

    待我入了歸元宗，勤學(xué)苦練……他日，我也能做到這般？

    秦子游思及此處，心鼓噪。

    下眼，那仙師沒入人海之。

    秦子游微微遺憾，收回視線。

    他暫時不知道，仙師并未遠(yuǎn)離，而是始終注視自己。修為相差太多，秦子游倒是會用神識探測周邊環(huán)境，奈何周邊人流熙熙，神識鋪出去，便如水入了油鍋，無數(shù)細(xì)微動靜紛涌而來，攪得他頭都要痛。

    這日與楚慎行記憶里的過往沒什么不同。

    在見到過去的自己后，他視線又落在旁邊的小胖子、青年人身上。

    楚慎行花了點時間，慢慢想起來，自己來郢都的路，是遇到些“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