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魚應(yīng)許。

    秦子游心情復(fù)雜，頗有喟嘆：若是自己有一位相處了百千年的“鄰居”為人所殺，哪怕自己不會(huì)有意為“鄰居”報(bào)仇，也一定會(huì)對“兇手”厭極惡極，可巨魚完全沒有這樣心思。

    到底不是人修。

    如今，秦子游話里的“人家”正是指巨魚。

    楚慎行聽了徒兒的話，更覺得好笑。

    他最后用神識檢查一遍整條漁船，確定只要不出大事，此船一定能堅(jiān)持到回蓋陽城。

    之后，楚慎行身形一晃，出現(xiàn)在甲板上。

    秦子游見了師尊，亦跳下來。兩人一起，進(jìn)到籠罩著屈新與灰鮫的隱匿陣?yán)铮蛔屗饲埔娦雄櫋?/br>
    屈新驟然見到楚、秦師徒，自然驚愕，又慌忙與灰色鮫人分開些許。

    這當(dāng)中，灰鮫拉住屈新手臂，不讓他真正離開。

    屈新因此又急又怕。他渾身緊繃，咬咬牙，身體稍稍側(cè)過一些，對灰鮫有回護(hù)之意。

    楚慎行看著這些，饒有興趣。

    他開門見山，問：“這鮫妖，似與你相識？”

    屈新一怔。

    旁邊灰鮫抬起屈新的手，在他手心畫了些什么。

    屈新驚疑不定，但在灰鮫的安撫下，還是平靜下來。

    他定一定神，也知曉兩位仙師不打算與自己“敘舊”。此刻，屈新看一眼身側(cè)鮫人，點(diǎn)一點(diǎn)頭，實(shí)話實(shí)說：“對，我們已經(jīng)相識多年。”

    楚慎行：“哦？”

    秦子游好奇地看著眼前一人一鮫。

    屈新說：“幾年前，我在海灘上看到阿久，也就是他?！?/br>
    灰色鮫人似乎能聽懂自己的“名字”，露出一個(gè)笑，把屈新往后拖了些，靠在屈新肩上。

    灰鮫的頭發(fā)、身體打濕了屈新身上襤褸的衣衫，不過屈新對此并不在意。他側(cè)頭，放松下來，與灰鮫相視一笑。

    秦子游感慨萬千。

    “只是，”屈新又說，“兩年前，阿久忽然不見了。他方才才告訴我，那時(shí)候，族群頭領(lǐng)召集所有鮫妖回此地，阿久也不得不聽從?！?/br>
    灰色鮫人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屈新拍了拍灰鮫手臂。

    他們兩個(gè)站在一起，無論誰看，都是一副相當(dāng)怪異的圖景。

    只是無論屈新，還是灰色鮫人，都對旁人目光不以為意。

    楚慎行對此不做評價(jià)。

    他更想知道：“日后呢？它若跟你一同回蓋陽城，若再傷人——”

    屈新急急道：“阿久從不傷人！他還會(huì)從海中捉魚給我?！?/br>
    秦子游腹誹：難怪這么多年過去，屈新依然要住在山崖上。此地僻靜，的確適合與鮫妖私會(huì)。

    “再有，”屈新猶豫一下，“兩位仙師，阿久還說了另一件事?！?/br>
    楚慎行原先對此興致缺缺。

    但屈新說：“約莫五年前，有一群修士，找到鮫族巢xue。阿久說，那些修士身上溢滿血?dú)?，倒像是幾只吃了百千人的鮫妖。往后，鮫族頭領(lǐng)便驅(qū)同族往東海，似布下什么命令?！?/br>
    灰鮫喉嚨里又發(fā)出低低的聲音。

    “仿佛，”屈新猶豫，“是讓那些鮫妖提前與修士接觸？”

    聽到這里，楚慎行的眼神終于有所變化。

    第176章 八年后

    屈新的話, 解答了一個(gè)縈繞在楚慎行心中多日的疑惑。

    鮫怪如何能攻破歸元宗布在船上的陣法？

    真的是早早就迷惑了修士嗎？

    有上一世作為歸元宗首席的兩百年見聞打底，楚慎行很難相信這個(gè)可能性。

    哪怕鮫怪真能做到，也一定有其原因。

    在見到巨魚、玉精水后, 楚慎行曾猜測, 興許因?yàn)橛羞@層共生關(guān)系的存在, 經(jīng)年累月的玉精水供養(yǎng)，讓鮫怪頭領(lǐng)發(fā)生了一些變異。

    只是鮫怪頭領(lǐng)已經(jīng)身死, 楚慎行也沒有時(shí)間，花上百十年親身試驗(yàn), 玉精水是否真的有這重功效。

    但屈新的話, 給了楚慎行一個(gè)新的方向。

    渾身布滿血?dú)獾娜诵蓿?/br>
    此言一出, 楚慎行近乎是理所當(dāng)然地，想到金華縣中的妙云道人, 另有自己曾經(jīng)在歸元宗上聽說的、經(jīng)歷的種種。

    難道這亦是魔修所為？

    回想過往，魔修所圖顯然甚大。

    誰能想到，連東海妖獸, 都與他們有所牽連。

    楚慎行面色微沉。片刻后, 忽而抬手, 在空中勾出一道陣法。

    秦子游看著，心中分辨：此陣倒是有趣，將兩種作用截然不同的靈陣嵌在一處、融為一體。

    師尊果然厲害！

    他正感慨，便見楚慎往上一拍, 靈氣波動(dòng)，畫好的陣飛向灰鮫、屈新，結(jié)在這一妖一人之間。

    灰鮫警覺地看楚慎行, 而屈新不明所以。

    他鼓起勇氣詢問：“仙師, 這是？”

    楚慎行說：“若有人看到你與此鮫相會(huì), 要將其斬殺，有了這道靈陣，可以救你們一命?！?/br>
    屈新當(dāng)即驚喜。

    楚慎行又說：“但若你們傷及凡人、修士，這陣法便要將你們就地?cái)貧ⅰ！?/br>
    他講話的時(shí)候，語氣平穩(wěn)，聽不出什么感情。

    后半句落下，屈新面上的欣喜成了糾結(jié)，但片刻后，仍然一笑。

    他面容不算英俊，至多算得上普通。此刻一笑，容貌與旁邊灰鮫相比，更是泥云之別?？汕刈佑慰丛谘劾?，心想，無論如何，屈新應(yīng)該還是對回到蓋陽城后的日子有所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