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狽的伏在地上，竟妄圖去碰碰她。

    林泓衣自然不會給他這個(gè)希望，他雙指一動，安兮臣背上的暗雷便忽然滾滾而動，竟一瞬放大數(shù)倍，將他手腳皆縛于陣中，動彈不得。

    他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悶哼的叫痛來。

    “激動什么?！绷帚吕渲樀皖^看他，幽幽道，“我還沒要你感謝我呢?！?/br>
    “也算你心孝，成這樣還能把這婆娘認(rèn)出來?！?/br>
    “你不覺得很好嗎？比起頂著一張胭脂水粉抹出來的欺騙面容來，變成這樣豈不更好？”

    “我看她還怎么去勾搭男人，去騙銀子騙真心，騙的別□□離子散！”

    他說這話時(shí)眼里那些冷漠都破碎了，里頭溢出來的是沸騰的仇恨。

    “我最厭惡娼妓?！彼f，“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娘、你，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本來應(yīng)該將她殺了扔下山去的，但沒想到她這種賤人，居然是個(gè)三行?！?/br>
    ……三行。

    喬兮水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在這個(gè)修仙為上的書里，大多數(shù)人在五行之中都只能占著一種。余歲那種木土雙行已經(jīng)頗為少見，三行之人更是難得一見。

    所以才要用她煉……

    林泓衣接著道：“等他來，自然要為他準(zhǔn)備好上等的劍。上等的劍可不能用鐵鑄成，要用魂靈，要用骨血！這雖然是個(gè)風(fēng)月女人，但骨頭卻是把上好的靈骨！”

    “怎能浪費(fèi)！”

    喬兮水聽得頭皮發(fā)麻。

    他是什么人？

    他是個(gè)掌門？！

    堂堂一代掌門，收了弟子從小利用，用其親母的魂靈骨血來鑄劍?。?/br>
    他大腦一片空白，已經(jīng)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林泓衣接著轉(zhuǎn)過身來，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語氣急轉(zhuǎn)直下，聲音竟柔了下來，頗有慈師風(fēng)范地溫和問道：“疼嗎？”

    安兮臣連頭都抬不起來，根本沒辦法去回答他。

    林泓衣并不見怪，悠悠道：“疼是必然的。你知道我為什么明明最厭惡娼妓，當(dāng)年還帶了你走嗎？”

    “是因?yàn)槟愕纳??！?/br>
    “我想讓某個(gè)人重生回來。為此，要先選一個(gè)人作為容器，供他的魂魄歸位。這個(gè)容器，首先要和他的生辰一樣。命格更是要相近，天賦也是越高越好。說來容易，可這天下生辰同一日，又有修仙天分的人，哪有那么好找。”

    “況且，你這種爛骨頭，我實(shí)在不想讓他鉆進(jìn)去，真是臟了他的魂?！?/br>
    “還是得謝謝你。不愧吃了我這么多年的吃食，還真是當(dāng)了一次好狗，給我尋來了更合適的容器?！?/br>
    ——安兮臣帶回來的，生辰同日，天賦極佳的人。

    喬兮水一瞬就明白了——方兮鳴??？

    方兮鳴也是容器??？

    “不過呢，你這散魂咒都念得差不多了。鎖魂咒難弄，費(fèi)了我好長時(shí)間。再讓他從頭開始可太費(fèi)時(shí)間了，所以，我想了個(gè)邪法子?！?/br>
    “我把你魂魄上面的散魂咒轉(zhuǎn)去你的元丹上面?！彼朴频?，“就麻煩你先把魂散掉了，等到我把你的元丹取出來，再想個(gè)辦法叫方兮鳴拿去吸收掉，就大功告成了?！?/br>
    “你就先在這兒疼著吧。等到你魂飛魄散，可是想疼都疼不了了?！?/br>
    “那就這樣。”林泓衣朝他揮了揮手，邁了一步，跨過他向前走去，道，“門內(nèi)還有事，過幾日我來看你?！?/br>
    他就這樣走了。

    留著安兮臣伏在地上茍延殘喘受著散魂之痛。

    喬兮水跪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該隨著林泓衣走，但他雙足如灌了重鉛一般，他走不掉。

    他沒辦法放著安兮臣這樣。

    安兮臣還在掙扎。他知道，他的師兄雖然看上去有些溫和過了頭，渴望一些情渴望得討好別人，使他看上去懦弱又茫然，但他仍舊是有一把堅(jiān)骨的。

    誰又會輕易放掉一線生機(jī)？安兮臣絕不是一朝一夕變成那副絕望死寂的模樣。

    他掙扎過，吼叫過也哭喊過。

    “……師兄?！?/br>
    喬兮水叫了他一聲，但卻沒了下文。

    他不知該說什么。

    他不在這里，這里只有安兮臣一個(gè)人。

    面對他此時(shí)猶然活著卻已死去的親母，面對背上重如千斤的滾滾暗雷，面對散魂帶來的苦痛。

    他一個(gè)人。

    喬兮水改變不了什么。他能改變的是什么，他自己其實(shí)清楚得很。

    “師兄……”喬兮水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我一定去找你?！?/br>
    “……對不起?！?/br>
    喬兮水說罷，閉了閉眼，終于下了決心，心中一橫，轉(zhuǎn)身起來，走了出去。

    他走了幾步之后，聽到身后那人終于從喉嚨間爆出一聲嘶啞的哭叫聲，如同仙鶴悲唳。

    喬兮水眼前一酸，終于兩行淚蜿蜒而下。他不敢回頭，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不能回頭，他不該困于往昔。

    這都過去了，他從頭看到尾也只會徒增悲哀。

    他該往外跑。

    他該去外頭，去找那個(gè)一身臟污的恨兮君。

    去見他，然后去救他。

    告訴他我都知道了，告訴他你都放下吧，告訴他不用再撐著了。

    告訴他……

    ……告訴他，我還在，我來了。

    身后仙鶴長嘯悲鳴，從九天之上墜入無邊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