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涼了啊。”他絕望地看著天花板, “他們要瘋到什么時候？”

    老石喘著粗氣說, “要做好他們一直瘋的心理準(zhǔn)備，根據(jù)你們說的規(guī)則, 只要見過有其他人被收藏, 理智就會瞬間瓦解，這個過程很可能是不可逆的。”

    “不要??！”彭彭哀嚎, “力氣賊大，兩個都差點制不住。要是每天都把收藏品救回來，每天多一個喪尸, 少一個正常人, 咱們堅持不了幾天?！?/br>
    江沉鎖眉不語。

    的確堅持不了太久。三天后發(fā)狂的會是邵雷、彭彭和三個姑娘, 鐘離冶被收藏，外面的就只有他和老石。

    屈櫻輕聲說, “如果不去救被收藏起來的人呢？”

    老石苦笑，“那被收藏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

    之前大家消除了恐懼，是因為江沉已經(jīng)掌握尋找藏品的基本邏輯, 零點被收藏，一兩個小時內(nèi)就會被救出來。

    老石盯著江沉，“如果不立刻救出被收藏的人，留在外面找線索的人越來越少，成功的機會也降低。更何況，你讓里面的人如何信任最后一個人在離開前會把大家救出來？”

    “我相信?！鼻鼨颜f，“可以先不救我?！?/br>
    彭彭默默舉起了手，用胳膊肘撞撞鐘離冶，鐘離冶說，“我當(dāng)然也可以?！?/br>
    老石見狀苦笑，“在神經(jīng)里這么久了，怎么還有人相信人性這種東西？雖然是一起走過十四個副本的隊友，我對邵雷也不見得有這么信任?！?/br>
    江沉起身，“按照順序你是最后一個，先別管這么多，安心找線索吧?！?/br>
    “你不去撈沈柔了？”老石在他身后問。

    江沉停住腳，“暫時不。你很想立刻救她？”

    “當(dāng)然不想?！崩鲜療o奈地笑了笑，“撈上來只是徒增阻力，只是可憐她下去前還以為馬上就能回來呢?！?/br>
    彭彭嘆一口氣，“只能安慰自己被收藏的人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沒什么痛苦了?！?/br>
    被收藏的人不具備意識，正因如此，才更和死了沒有區(qū)別。

    江沉沒再理他們，軍靴咯吱咯吱地踏著臺階下樓去。

    浴室里所有暗格角落都被他翻了個遍，但玩家們住的房間還沒有。按照直覺，神經(jīng)會為他準(zhǔn)備一把殺死大妖千梧的刀，除此外，還有任務(wù)描述里最后一條線索，“生與死”。

    樓上兩個被捆死的家伙嗚咽聲隔著地板顯得有些發(fā)悶，田田和沈柔房間有巨大的衣柜，里面衣服塞爆，從沒關(guān)嚴(yán)的縫里擠出來。老石和邵雷屋里則有頂天立地的儲物柜，五排十五列，有些大格子里還塞著更細(xì)分的小格子，找起來又是浩大工程。

    江沉放過那些櫥柜，分別掀開兩張床的床板，一個里面塞滿發(fā)霉的柴禾，另一個是實心，都沒藏東西。

    鐘離冶跟過來說，“連夜把這些柜子都翻一遍?！?/br>
    “不必了?！苯撂ぶ娧ルx開房間，站在有些狹小的方廳里，低頭看著靴子片刻，抬腳把鞋一只一只拔了下來。

    鐘離冶，“怎么了？”

    “關(guān)鍵線索和其他線索不會遵循同一套邏輯。”江沉說，“我剛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得再去里世界看看?！?/br>
    之前他一直忽略了一條邏輯。

    任務(wù)描述里，指向七人的物品都能在小木屋找到。被收藏后，邵雷變成了人物貼紙，讓漫畫更完整；雙馬尾則變成藝術(shù)家書簽，算是書外注釋。

    所以某種意義上，所謂的收藏價值其實是為了補足有缺失的繪本。

    江沉手按在地毯上，鐘離冶追過來，“萬一他質(zhì)問你兩個收藏品丟了，你怎么辦？”

    “他不會的?！苯凉麛鄶[手，“千梧收藏的東西基本從不回看?！?/br>
    鐘離冶：“……”

    江沉想了想，“要是實打?qū)嵉淖髌芳d許還會偶爾翻翻，但故事繪本毫無可能?！?/br>
    “……”

    那還收藏個屁啊。

    江沉從鐘離冶復(fù)雜的神色中品出了這句話，無聲笑笑，“是挺奇怪一人，還很難搞?！?/br>
    屈櫻擔(dān)憂地看著他，“你打算怎么做？”

    江沉施力推“門”，低聲說，“我要找到對應(yīng)生與死的那本書。”

    大學(xué)時，江沉曾坐在圖書館窗邊拿著卷宗出神，回神時發(fā)現(xiàn)千梧正在用一根鉛筆遠(yuǎn)遠(yuǎn)地比量著他與窗外的樹影。

    那時千梧說，“極端的事物都有其藝術(shù)性，你也不例外?！?/br>
    這句話在江沉記憶中深刻無比，因為那是千梧含蓄的表白。

    推“門”進(jìn)入里世界，眩暈的幾秒鐘里他在琢磨，他怎么就沒有收藏價值了。

    ——除非對應(yīng)生與死的那本書里，已經(jīng)被其他東西占據(jù)，不需要用玩家來補足。

    *

    里世界書庫一片空闊和安靜。

    小妖千梧睡得很沉，呼吸聲在空曠的書庫中輕輕起伏著，這次他倒是蓋全了被子，但是睡姿清奇，是趴在床上撅著屁股睡的，下巴枕著枕頭，也因此呼吸中帶了細(xì)微的一點鼾聲。

    大概是生病的人心里柔軟，江沉被眼前畫面擊中，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會。

    許久，才無聲地轉(zhuǎn)身走入書架中。

    屬于沈柔的畫冊很好找。江沉沒用幾分鐘就在一本茶道繪本中找到了隨書“附贈”的一片茶葉貼紙。貼紙上畫了一個光頭尼姑，仔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尼姑一臉兇相，顯然是被丑化過的光頭女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