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鏡啞口無言，連連搖頭。

    “那師父，我這便走了?！?/br>
    “趕緊滾！”

    沈辭鏡出了這靜室大門，還沒走兩步，身后宮無一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如果……”

    “什么？”沈辭鏡回頭。

    靜室內(nèi)，宮無一正將斷劍收往盒子里，低著頭看不清面色。

    “如果你去看那青霄老兒登仙的時候，見到一個叫楚風歌的人……”宮無一淡淡道，“那么無論他想要做什么，無論將會發(fā)生什么……你都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好?！?/br>
    宮無一揮手關(guān)上靜室的門。

    “不要聽，不要問，不要想，不要做。”

    “去吧。”

    沈辭鏡茫然怔立片刻，困惑搖頭下山了。

    在下山去白玉京的路上，是由歸元宗的幾位長老帶領(lǐng)一眾歸元宗弟子去的。一路上，弟子們嘰嘰喳喳的，顯得十分熱鬧興奮，時不時還有人偷偷向沈辭鏡望來，然后發(fā)出嘻嘻的笑聲，雖沒人上前來同沈辭鏡搭話，但氣氛一片輕松愉快。

    沈辭鏡身前走著的，是歸元宗的大師兄季于淵與大師姐風唱柳。因謝非言說過歸元宗曾有過讓風師姐與他結(jié)為道侶的念頭，于是回來后便一直注意跟這位大師姐保持距離。

    恰好，這位大師姐也是這么想的，于是這會兒，這大師姐與大師兄正在前頭說話，沈辭鏡便綴在后頭，漫不經(jīng)心。

    但前方的對話很快引起了沈辭鏡的注意。

    “……既然青霄仙尊都要飛升了，那么沒了青霄仙尊后，日后肯定就是我們歸元宗大展手腳的時刻了吧？！”

    “……這也不一定。聽聞那白玉京除了天下第一的青霄仙尊之外，還出過一位天下第二。待到青霄仙尊飛升后，白玉京定是會將那位真人請回來的?！?/br>
    “天下第二？我怎的從未聽過？”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風師妹不知道也是常理，不過話說回來，那為天下第二倒是與師妹一樣姓‘風’呢?！?/br>
    “原來還有這么回事？風真人嗎？我好像從未聽過這樣一個人物……”

    “大概是那位真人只讓他人稱他為‘月真人’罷。話說回來，這位月真人當年與我們宮長老的交情可是好的不得了，甚至叫人不知道這月真人到底是白玉京的還是我們歸元宗的人，只可惜……”

    “只可惜？”

    “只可惜宮長老與月真人最終分道揚鑣，斷劍絕義，自此以后不相往來。后來，宮長老就很少下山了，而那位月真人也從此消失、不知去向……如今青霄仙尊飛升在即，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白玉京”

    “原來竟還有此事？實在令人好奇，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呢？”

    “不太清楚，只聽說有魔門作祟，具體如何卻是不知……”

    這一刻，沈辭鏡想到宮無一靜室里的那柄斷劍，還有臨行前那番語焉不詳?shù)脑?，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

    海岸邊，壓抑的沉默籠罩在這片海灘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非言終于發(fā)出了一聲自嘲般的笑。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最后一條路可走了。”

    楚風歌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謝非言竟還能想出辦法來：“你想做什么？”

    謝非言道：“傾天臺，令這世上再無仙人。”

    傾天臺，與世為敵。

    舉世皆敵。

    第78章 重蹈覆轍

    傾天臺。

    這件事到底還是走到了這個最壞的結(jié)果。

    謝非言本想要用更和緩、更能夠保全自身的手段來處理, 但有些事，果然是不得不做。

    楚風歌再度沉默了。片刻后，他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謝非言：“我知道, 與世為敵。”

    舉世皆敵。

    楚風歌：“那你可知這與世為敵的‘敵’字, 還包括了那個孩子？”

    謝非言張了張嘴, 有些訝異, 又有些好笑, 還有些酸楚。他啞聲道：“你怎么會知道他？”

    楚風歌道：“我說了，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br>
    謝非言并不相信，只當楚風歌有什么特殊的功法。他搖頭嘆笑, 道：“其實小鏡子是個好孩子?！?/br>
    楚風歌垂下了眼, 不說話。

    “他這個人啊, 說話太直, 腦袋太笨，遇到事從來不知道給人給己多留幾分余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跟人講道理。而被他認定了的道理，他就無論如何都不會改, 哪怕撞得頭破血留，也一定要堅持到底……但是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愛的, 不是嗎？”

    謝非言絮絮叨叨地說著, 像是在跟楚風歌說話, 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很多人年少的時候都曾討厭過某一種人, 想過自己長大后一定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做什么樣的事, 但時間實在是個可怕的東西, 它將人們心中的信念消磨, 讓他們庸庸碌碌，讓他們麻木不堪，最后變成了他們最討厭的模樣。”他頓了頓，“但是有一種人是不會變的。他不會被時間打倒，不會被平凡磨滅，不會被黑暗污染，歷經(jīng)重重磨難，始終不改初心……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樣的一句話說來簡單，真正能做到的人，萬萬年來又有幾人？”

    楚風歌道：“你認為他會支持你。”

    “是的，當然?！敝x非言低聲道，“他當然會支持我?！蹦呐伦铋_始沈辭鏡不了解也不明白事情為什么一定要走到這個地步，但只要謝非言解釋，這個可愛的人就會相信他、支持他，哪怕是眾叛親離，走上千夫所指的道路，哪怕是被一次次打落云端也絕不會動搖，就像他原定的命運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