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年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收回視線，心臟瘋狂地跳動著。

    “你朋友也要轉(zhuǎn)學(xué)過來嗎？”他問蘇云景，聲音小小的。

    蘇云景反應(yīng)了一下，才知道江初年是在說傅寒舟，“他不是，他就是來找我玩的?！?/br>
    江初年松了口氣，又重新露出了笑容，“那你路上小心?！?/br>
    傅寒舟看出了江初年的小心思。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江初年什么心思，眼底深處滲出森森的寒意。

    從江初年家出來，傅寒舟又開始變得沉默。

    蘇云景突然問他，“你胃病看的怎么樣？”

    傅寒舟聲音清淺，“醫(yī)生給我開了幾包中藥?！?/br>
    蘇云景驚了，“你還真有胃病？”

    “有胃炎。”傅寒舟纖長的睫毛一垂，眼尾的線條都柔和婉約了起來。

    原本蘇云景只是想調(diào)侃他偷雞不成蝕把米，見他這樣，又覺得可憐巴巴的。

    蘇云景只得老媽子似的囑咐，“以后要按時吃飯，尤其是早飯，再困也得先把早飯吃了?！?/br>
    “嗯?！备岛酆芄?，很領(lǐng)情。

    蘇云景終于從他身上看見了過去的影子，軟乎乎的，特別讓人想擼一擼毛。

    “走，回家吃飯?！碧K云景心情很好，是那種飄飄然，心里一片柔軟的好。

    傅寒舟眉眼彎了彎，嗯了一聲。

    走出江初年家的舊小區(qū)，門口就是一個露天水果攤。

    蘇云景跟傅寒舟剛出來，迎面潑來一盆水。

    要不是蘇云景眼疾手快，拉著傅寒舟后退了一步，那盆水就潑傅寒舟身上了。

    臟水四濺，傅寒舟褲腿濕了一片，洇出深色的痕跡。

    寒風(fēng)一吹，那塊沁心的涼。

    蘇云景登時就火了，他臉色鐵青地問水果攤主，“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誰還沒個不小心？”

    水果攤主拎著水盆往門口一靠，擺出了潑婦罵街的架勢。

    “倒是你，年紀(jì)輕輕的，你爸媽沒教過你走路要看道兒？我好好的在潑水，誰讓你自個兒不開眼撞上來的？”

    她嗓門很大，聲音尖銳。

    很快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蘇云景被她氣的上前就要理論，但卻被傅寒舟給摁住了。

    “別吵了，我們回去吧?！?/br>
    傅寒舟平和的眉目，讓蘇云景的氣消了一大半。

    傅寒舟的褲腿濕了一大截，蘇云景怕凍著他，畢竟這人本身就怕冷。

    深吸了一口氣，蘇云景快速調(diào)整心態(tài)，對傅寒舟說，“走吧?！?/br>
    蘇云景都不計較了，身后的女人還在不依不饒地罵他們倆不看路。

    污言穢語，沒一句是好聽的，蘇云景心里的火又被拱起來了。

    但他強(qiáng)行讓自己當(dāng)個聾子，拽著傅寒舟快步離開了。

    傅寒舟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水果攤，幽邃的眸子深不見底。

    走遠(yuǎn)之后，傅寒舟才開口，“你跟那個女人有過節(jié)？”

    那盆水明顯是等著他們出來，故意潑上去的。

    蘇云景由衷的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感到煩躁。

    但開口時，語氣還算平靜，“不算有過節(jié)，只能說我斷了她的財路?！?/br>
    江初年的父母平時非常忙，花錢請了她去接江初年。

    她拿了人家的錢，卻一點(diǎn)都不上心，經(jīng)常很晚才去學(xué)校接江初年。

    自從蘇云景上次撞見江初年被欺負(fù)后，下學(xué)會順路把他送回來。

    也因?yàn)檫@件事，蘇云景每次路過水果攤，這女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過平時她都是指桑罵槐幾句，今天卻直接動手了。

    要不是蘇云景反應(yīng)快，傅寒舟估計會被潑一身水。

    傅寒舟聽完，卻問了一句，“你為什么要管他，是因?yàn)樗X得很可憐嗎？”

    他黑沉沉的眸，在暗淡的光線里，顯得極為幽邃莫測。

    “這怎么說呢?！碧K云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眉頭蹙了起來。

    說可憐不準(zhǔn)確。

    “我很反感這種霸凌，就因?yàn)樗耐茸隽私刂?，看起來跟正常人不一樣，大家就開始排擠他?！?/br>
    但這不是江初年的錯，他比任何人都想擁有一雙正常的腿。

    蘇云景以前少年無知的時候，目睹過霸凌，甚至跟隨大流，默認(rèn)了對一個人的霸凌。

    那時他上初中，同班有個男孩家里很窮，mama跟人跑了，爸爸得了重病。

    不知道是誰傳的，說人家爸爸得的是艾滋病。

    從那以后，全班同學(xué)就開始排斥他，仿佛他是個細(xì)菌攜帶者似的，誰都不愿意跟他同桌，也不愿意挨著他。

    蘇云景隱約覺得不對，可還是站在大多數(shù)那邊。

    雖然他沒有欺負(fù)那個男孩，但他是雪崩前的那片小小的雪花。

    后來那個男孩退學(xué)了，初三沒讀完就出去打工了。

    有一年十一小長假，蘇云景從大學(xué)回家，無意中看見了那個男孩。

    他穿著建筑工地的臟衣服，曬的漆黑，鼻下有層淡青色的胡茬。

    看起來跟蘇云景不是同齡人，至少比實(shí)際年齡大了十歲。

    那一刻，蘇云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很酸，很難受。

    回家后，他跟他媽說起了當(dāng)年的事。

    他媽聽完，問的第一句竟然是，“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你們才欺負(f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