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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紈绔夫妻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姬景元大笑:“你這小子真?zhèn)€是胳膊肘外拐,我還道你早將你師叔賣給了你爹,沒想到眼皮子底下也敢搞鬼。我那賢婿,知曉始末,你個臀腿就別想要了?!?/br>
    樓淮祀潤潤發(fā)干的唇,偷看一眼姬央:“舅舅,您打算關(guān)我?guī)兹??十天半月,一月倆月的,總要保我性命無虞吧?”

    姬央冷淡道:“王府少護(hù)衛(wèi),堪堪看著你們不讓外出。你爹要越墻而入,我也不能保你周全。”

    樓淮祀只覺自己命不久矣,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那那,外祖父和舅舅先舍藥,再叫好醫(yī)給始一救治,藥錢診治費(fèi)先記賬,等我出來就還?!蹦┝?,小聲補(bǔ)道,“外祖父、舅舅,我要是被我爹打死在王府,你們可是少了一個欠債,父債子嘗,我年輕輕連子都沒有,我一死,這賬豈不黃了?”

    姬景元笑道:“好外孫,你真被你爹打死了,這點(diǎn)錢外祖父還放心上不成?”

    樓淮祀蔫耷著腦袋,他外祖父太不講理,說千金多的是他,說少的還是他。

    姬景元揉揉太陽xue,對姬央道:“皇帝,朕看這倆個臭子糟心,快將他們押去關(guān)好?!?/br>
    姬央便與單太監(jiān):“單長伴,你親自送他們?nèi)?。?/br>
    單太監(jiān)領(lǐng)命,小聲告罪后,押著樓淮祀和姬冶出了澤華殿。單太監(jiān)的武功有些深不可測,樓長危都要落他下風(fēng),樓淮祀有賊心沒賊膽,想跑又不敢跑,老實(shí)地隨著單太監(jiān)進(jìn)了舊時(shí)的慎王府。

    “三郎、小郎,舊府中有一二仆役,伺侯得雖不比家中精心,這吃啊喝啊的保管無憂,府中還備有一位郎中,再有藥材若干,但凡風(fēng)寒風(fēng)熱,些些的頭疼腦熱也無需擔(dān)心。因是禁閉,府中除卻書藉、幾樣兵器,再無可供取樂之物,三郎與小郎長日無聊,看看書,練練武,間中還有幾本佛經(jīng),也可抄抄經(jīng)書,與佛家結(jié)點(diǎn)功德?!眴翁O(jiān)笑呵呵道,“忘了,圣上有令,凈腸胃方可靜心,府中供給的飯菜,一律都是素食,酒飲更是沒有。三郎與小郎細(xì)看門口守護(hù),皆是禁宮高手,無旨無喻,大門絕不洞開。另有一事,小郎君幼時(shí)在墻角刨出的那個狗洞,老奴已經(jīng)叫人給堵上了。舊年皇后憶起舊時(shí)居,心緒萬千,叫人重新修繕了一番,這墻又加砌了一層,等閑是挖不透的。當(dāng)然,有志者事競成,小郎君幼時(shí)都能刨出一個狗洞,如今大了,力氣也長了,偷鑿出一個洞來不在話下。不過,府中有守衛(wèi)巡查,定不會出此紕漏。小郎與三郎還是安心在府中反省,靜候明旨?!?/br>
    樓淮祀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吃素?”

    “對啊?!眴翁O(jiān)笑,“小郎君你是來領(lǐng)罰的,不是來消遣的,這一日復(fù)一日的,山珍海味配瓊漿玉液,豈不有違本意?”

    “白煮羊rou也得供上幾頓?”樓淮祀跳腳。

    單太監(jiān)道:“這是上皇與圣上旨意?!?/br>
    姬冶倒不挑,托賴幼時(shí)吃了太多藥,吃得舌頭味敗,他于食之一道,興致缺缺。

    單太監(jiān)將二人請進(jìn)府,親手闔上大門,親自上了鎖,收了大門鑰匙,只留一道小門供仆役護(hù)衛(wèi)進(jìn)出,叮囑門口守衛(wèi)道:“三皇子猶可,他既領(lǐng)了罰,便無有多言。小郎君卻是個舌頭開花、又會作怪的,他關(guān)里頭一日兩日還不顯,三日四日的,他便要編話騙人。什么裝病、裝死、裝中毒、裝瘋,千奇百怪林林種種,無有一樣不是他編不出來的,你們千萬不要被他哄騙了?!?/br>
    幾個守衛(wèi)齊聲稱是。

    樓淮祀扒門縫那偷聽,恨得咬牙切齒,單老頭不比從前了,進(jìn)宮當(dāng)了大太監(jiān),換了身份,關(guān)他不算還要揭他老底,連他外祖父身邊陰陽怪氣的老李都比他可愛。

    姬冶拍拍他的肩:“阿爹和祖父也算手下留情,你我一塊,也算有伴?!?/br>
    樓淮祀嗤笑,冷哼:“你也就現(xiàn)在說得輕巧,你小時(shí)常憋屋中,早憋出壞性子,最厭把你關(guān)起來。我是悶,你是躁,唉,外祖父和舅舅好生狠心?!蓖A上一坐,仰天看看浮去,“也不知始一現(xiàn)在傷勢如何,還有胖丫頭,不知幾時(shí)能再見她,我一去不回,她不會以為我不再理她,生我氣可怎么辦?”

    樓淮祀越想越傷心,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

    禹京城西。

    梅縣令牽著驢,尋了間酒肆住下,叫了桶熱水,搓下一桶的澡泥,又吃了碗熱粥,一覺黑甜到天亮。晨光透窗,驚見一人坐在窗前捧卷看書,晨曦溶金,一點(diǎn)點(diǎn)勾繪該人的眉目,俊秀威嚴(yán),竟如神祗。梅縣令一驚之下,翻身下床,納頭便拜。

    “梅萼清拜見圣上,一別經(jīng)年,無一日不盼圣上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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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先生清減了!”姬央扶起梅縣令,輕嘆道, “當(dāng)多多保重才是?!?/br>
    梅縣令笑:“人有年歲, 如瘦竹才是福氣。圣上切勿擔(dān)心, 微臣看著瘦,手腳骨反比往??到?。人還是得多動彈,長坐在書案, 倒是百病千災(zāi)的”

    “這就好?!奔а胄α诵?。

    酒肆臨街,君臣二人支窗, 居高看著鬧市人來人往, 行商走販、書生游僧、雜耍伎人、說書的、賣rou的、算命騙人的, 一片繁華景象。

    梅縣令見姬央看得有些出神,笑道:“圣上, 這蕓蕓眾生, 或高貴或卑賤, 或品性高潔或人品低劣,或仗義疏財(cái)或錙銖必較, 或朗月君子或猥瑣小人,或世族大家或商賈走販,或耕或讀、或騙或乞…皆是圣上的子民啊?!?/br>
    姬央的目光掠過長街, 最終落到了樓下兜抱著幼子賣蔗漿的婦人身上, 她相貌尋常,體態(tài)微豐,大節(jié)之下買賣忙碌,幼子尚不知事在她懷里哭鬧, 以致她有些手忙腳亂,一邊哄著幼子,一邊替客人舀上一碗蔗漿,待人飲盡將空碗放進(jìn)另一個盛滿清水的桶中,順手接過一文錢擲進(jìn)竹筒內(nèi),拿手在抹布上一揩,再一抬手拭去額間忙出的汗水,甩甩手,復(fù)又換上笑臉招呼起新客人。

    “居有屋,饑有食,天下安矣?!泵房h令欣慰不已,“皇城巍巍,七十二行、上下九流,圣上眼中看到卻是街上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婦人。蒼生有幸得遇吾皇?!?/br>
    姬央笑起來:“先生幾時(shí)也會說這砦錦繡之言?”

    梅縣令大笑出聲:“不不不,在邊疆見到圣上 時(shí),微臣便知上天不薄萬民。又有一位明君臨朝。”

    姬央道:“先生口中的明君有弒兄之嫌?!?/br>
    梅縣令道:“圣上,千秋功勛乃累累白骨鋪就,萬里長城防外敵固疆土,磚墻間又藏多少血淚?太平盛世豈是唾手可得?乃黃土泥下無數(shù)英靈所成。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容微大臣大膽一句,明孝王之死與君王無關(guān),乃天命所定?!?/br>
    姬央不以為然:“先生不必粉飾,兄長非我所殺……半為命定、半為人力?!?/br>
    梅縣令只笑不語,他有些相面之能,他心君認(rèn)定的君皇從來都是姬央。看底下行人穿梭:“圣上比之早年越見沉穩(wěn),為君不易吧?”

    姬央道:“心之所愿。”他轉(zhuǎn)而問道,“先生,云棲如何?”

    “難啊?!泵份嗲宥苏戆?,“當(dāng)年在邊疆,邊民性情蠻勇兇悍,亦常出義士豪杰。云棲倒似未有開化啊。荀子曰:今人之化師法,積文學(xué),道禮義者為君子;縱性情,安恣孳,而違禮義者為小人。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人之初,性本惡啊,云棲種種因由下惡民集聚,不可收拾啊。”

    “依先生之見呢?”姬央關(guān)心問道,“我曾翻閱古籍舊宗,云棲也曾是魚米之地,水稻一年兩熟,富庶非常。就是不知是實(shí)載,還是虛妄之言?!?/br>
    “非是虛言,云棲在古朝時(shí)確是魚米之鄉(xiāng),氣候合宜、土壤肥沃,水中魚肥地中稻香。”

    “如今面目全改,依微臣之見:一者,是因著滄海桑田變遷,古朝時(shí)云棲雖多水澤,卻不似今時(shí)處處池沼,應(yīng)是地勢有所更改之故。微臣查了地志,再比對今朝,曾在泥沼中找到古時(shí)村落痕跡?!?/br>
    “  二者,便是人禍了,天下勢久合必分,九分必一,常有烽煙,觀過去百年皇朝變遷,有幾次兵禍致使百姓流離失所,四處游移覓一容身之所,云棲是百民混居之地?!?/br>
    “先生賜教。”姬央謙恭道。

    梅縣令從懷中掏出一張輿圖攤開,是他近兩年在云棲親堪查地形輔以助圖新繪:“圣上您看,云棲非是丘陵之地,地平勢緩,縱有山丘也是矮小如包。但它多水路,密如蛛網(wǎng),割裂往來?!?/br>
    “本就百民混居,一處有一處的風(fēng)俗,一處有一處的信奉,一處有一處的鄉(xiāng)音。不通達(dá)便閉塞,人既無交,便不相融,既不相融,便捏不到一處,更難教,無有教化,善以何存?”

    “如微臣在澤棲,縣里有一民,以魚民后人自居,不信佛不信道不信摩尼不拜火,他們不在地上居住,世世代代都寄居船上,打漁為生,人死便葬于水中喂與魚蝦?!?/br>
    “倒頗為奇異?!奔а氲?。

    梅縣令苦笑:“魚民居上游,中下游又住另一群民,依水而居,自稱水族,拜祖宗敬鬼神,靠水吃水,因此又敬河伯水神。月初月中月尾必在水邊載歌戴舞祭獻(xiàn)供品求水神庇佑。”

    姬央道:“這兩民怕是水火不容?!?/br>
    “圣上英明。魚民生死都在水上,上游漂下尸首,水族每見便要大怒,若逢水波不寧又降暴雨,水族便認(rèn)定是魚居污了河水之過,族長就要糾結(jié)人手械斗,不打個頭破血流絕不罷休?!?/br>
    “當(dāng)?shù)毓賳T無所作為?”姬央問道。

    梅縣令道:“比起怕官,當(dāng)?shù)匕倜窀鼞值淖彘L、族老、巫主。再兼混居之地,各有鄉(xiāng)音,話不能通。鄰村尚能言語一二,隔鄰便有如聽天書。微臣剛?cè)蓷珪r(shí),當(dāng)差差的差役都不知同僚嘴里說的話是何意,還要書吏轉(zhuǎn)述?!?/br>
    姬央聽得認(rèn)真,親手為梅縣令沏了一杯茶,梅縣令忙恭謹(jǐn)接過。

    “官弱吏強(qiáng),他們在縣中時(shí)長日久早已成勢,又與各地族長通,反將官虛架在那,令出則怠,敷衍了事,甚者,當(dāng)眾羞辱?!泵房h令嘆道,“云棲無治之地?!?/br>
    姬央道:“先生受苦了?!?/br>
    梅縣令連聲道:“當(dāng)不得吾皇如此夸贊。微臣在澤棲還算混得開,也收了一二能吏,摸清了一二底細(xì)。”

    姬央拿起輿圖細(xì)細(xì)撫摩,問道:“先生看這腐朽之地可化神奇 ?!?/br>
    梅縣令笑著道:“天下寸土皆吾皇所有,天下諸民皆吾皇子民,吾皇可要棄子民而不顧?云棲之民,惡,可圣上,云棲之民,亦苦啊。 ”

    姬央道:“治一地,非朝夕所成,亦非空言可得?云棲積弊之深并非一年半載,自元祖之時(shí)就聽之由之,任其隨波逐流,朝中百官亦多有考量顧慮,與朕是兩相制肘。”

    “圣上承位之時(shí),曾令示天下,三年不改上皇政令。”梅縣令沉吟,“圣上多有不易?!?/br>
    姬央笑了笑:“國不可一日無君,天不可雙日臨世,先生放心,上皇那邊不必憂慮?!?/br>
    梅縣令喜形于色,撫掌道:“大善。三載不易政,實(shí)乃英明之決??!”

    姬央道:“云棲非易事,云棲之地,朕亦盼它名符其實(shí),有勝景醉人心,有魚米飽人腹,可留浮云停棲。先生熟知云棲,朕想將棲州盡數(shù)托于先生之手,如何?”

    梅縣令搖頭:“不可,云棲重癥,非虎狼之藥不可治,微臣不是那味藥。”

    姬央笑道:“先生是有舉薦之人?”

    “正是?!泵房h令搓了搓手,推象走馬,“就圣上不允。”

    姬央略有些吃驚,道:“先生只管道來?!?/br>
    梅縣令狡黠一笑:“臣薦樓將軍二子樓淮祀?!?/br>
    姬央不由皺眉:“阿祀黃口小兒,雖有幾分機(jī)敏,跳脫隨性,縱是我這個舅舅再多偏袒,也要說阿祀不曾干過半件正事?!?/br>
    “亂拳方能打死老師傅啊。”梅縣令道,“亂病還得亂藥醫(yī)。微臣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未進(jìn)城便遇上二郎君,又有幸得他仗義援手,微臣看二郎行事雖無章法,最后卻是水到渠成?!?/br>
    再明的話就不好說嘍,樓小子好歹也是姬央的親外甥,不比兒子差什么,他總不能說他就看中樓小子性子壞、嘴巴毒、做事絕、不要臉、為人無賴,靠山還牢靠。說直白點(diǎn),只要樓淮祀不想著造反,他全身都掛滿了免死金牌,輕易想死都死不了,拐他去了云棲,縱是大刀闊斧,行爭議之事,他也罩在金鐘罩里面,絲毫無損。

    “圣上,小郎君心中自有正義啊?!泵房h令正言說著虧心話。樓小子正不正義的,他其實(shí)也沒看出來,隨性灑脫還是有幾分的,這樣的人,魚rou鄉(xiāng)鄰,為禍一地之事,定做不出來。

    姬央就有些頭疼,讓樓淮祀去管一州之地,實(shí)在是有些不大靠譜:“先生給朕出了難題,阿祀無官無職無有所成,朕將如此重任交托,百官怕是不服?!?/br>
    “圣上,云棲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從來都是貶斥之地?!泵房h令笑著道,“以微臣之陋見,圣上若真讓小郎君遠(yuǎn)離禹京,怕是不少人拍手稱快。”

    “先生知得倒是不少?!奔а肟此?。

    梅縣令仍是呵呵笑,道:“圣上,微臣想為圣上的萬里江山添上一座糧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br>
    “這么說阿祀是利器?”

    梅縣令點(diǎn)頭:“微臣斗膽。他確實(shí)是利器,且是神兵?!?/br>
    姬央道:“先生不怕這把利器不順手?”

    “無妨無妨。”梅縣令擺擺手,愜意道,“若是功成,斷掌斷臂亦無妨?!?/br>
    “朕明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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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樓淮祀悶得骨頭縫都開始發(fā)著癢,搬了張軟榻出來仰天躺在柿子樹下, 半翻著眼, 大張著嘴。

    姬冶見不得他這蠢樣, 輕踹一腳:“你做什么?”

    “啊啊?!睒腔挫氚胨啦换畹匕茁?,又抬手指指光禿禿的柿子樹上落下的一枚風(fēng)干枯瘦的小柿子。

    姬冶呆了呆,將他往旁邊一推, 坐下長嘆一氣。他本就暴戾,關(guān)了幾天又添幾分躁郁, 自己這個表弟還時(shí)不時(shí)犯犯蠢, 惹得他想舉劍傷人。

    樓淮祀張了半天的嘴, 張得腮幫子疼,悻悻閉上, 揉了揉酸疼的腮幫子, 道:“唉!舅舅再把我們關(guān)下去, 我定能等到守株落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