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gè)半月唐師師過得極清閑，同樣，她失寵的傳聞也徹底坐實(shí)了。六月天長，晚上熱氣許久不散。杜鵑端來晚飯，麻利地?cái)[放碗筷：“姑娘，該用膳了。奴婢知道姑娘這幾天胃口不好，今兒特意拿了清淡的魚湯，姑娘快來嘗嘗。”

    唐師師慢悠悠坐到桌前，她看著桌子上的菜，稀奇道：“菜色竟然是齊的。以廚房見風(fēng)使舵的勁兒，我本預(yù)料，蒹葭院的待遇不會多好呢。”

    其實(shí)這一點(diǎn)杜鵑也很納悶，廚房的人慣會捧高踩低，前段日子唐師師剛露出失寵的苗頭，廚房就敢克扣唐師師的東西，還公然頂撞杜鵑。這一個(gè)月唐師師被禁足的越發(fā)厲害，杜鵑本以為有好些氣要受呢，沒想到，廚房卻規(guī)規(guī)矩矩的，并不曾虧待唐師師的飲食。有時(shí)候杜鵑去取飯，管事的人還十分客氣。

    怎么回事？

    唐師師隨意感嘆一句，沒往心里去，很快就忘了這件事。她最近胃口不好，看著大魚大rou犯惡心，她見魚湯被燉成奶白色，看起來清淡爽口，就先舀了勺湯。

    魚湯送到嘴邊的時(shí)候，唐師師不知道怎么回事，猛地泛上一股惡心。唐師師砰的將碗勺扔到桌上，俯身不斷干嘔。

    杜鵑被嚇了一跳，慌忙扶著唐師師，問：“姑娘，您怎么了？”

    唐師師嘔得說不出話來，杜鵑又是拍背又是送水，好容易將唐師師照料好。唐師師直起身后，趕緊含了口茶，一臉難受地捂住眉心。

    杜鵑看看滿桌子菜，再看看唐師師蒼白的臉色，表情不知不覺變了：“姑娘，莫非，菜里有毒？”

    她們主仆兩人思維倒是一脈相承，都不走尋常路。唐師師沒好氣，罵道：“這是在王府，當(dāng)劉吉和彤秀是死的嗎，誰敢下毒？就算真的下毒，也該下給趙承鈞，投給我做什么？”

    杜鵑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但是唐師師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是不是太……

    杜鵑面色悻悻，完全不敢接話。唐師師撐著額頭緩了一會，等那股惡心勁兒終于平息下去，她才有心力想其他事。

    唐師師的理智慢慢回籠，仔細(xì)琢磨這段時(shí)間的事情。魚湯，食欲不振，惡心……唐師師臉色突然變了，她慌忙問：“杜鵑，我上次來月事，是什么時(shí)候？”

    杜鵑一愣，也跟著反應(yīng)過來。她好生想了想，再開口時(shí)聲音都慌了：“是四月末。奴婢記得很清楚，姑娘月紅走了，才去外面看龍舟?！?/br>
    唐師師臉色煞白，生出種不妙的預(yù)感。

    月事推遲了大半個(gè)月，要么是她身體出了大問題，要么，就是她懷孕了。

    可是，她分明喝了避子湯。堂堂王府，避子湯總不至于是假的吧？

    杜鵑也慌得不行，她說：“姑娘前段時(shí)間又是淋雨又是生病，可能是體內(nèi)氣血虛弱，所以小日子才來遲了。姑娘再等等，如果過段時(shí)間還不來，我們再想辦法?！?/br>
    唐師師素著臉點(diǎn)頭：“為今之計(jì)，只能如此了?！?/br>
    杜鵑快手快腳將魚湯收拾走，等她回來后，見唐師師怔怔坐在窗邊，窗外暮光照映在她身上，像是一尊精致的瓷人，美麗又無助。杜鵑心里疼惜，忍不住說：“姑娘，這件事，要不要和劉公公透個(gè)氣？”

    “不許！”唐師師忽然激動起來，她轉(zhuǎn)過臉，目光明亮又強(qiáng)硬，“沒有根據(jù)的事，不許和人亂說。今日的事只能爛在肚子里，要是讓我知道你透露給別人，你就不必在我這里伺候了，另尋高就吧?！?/br>
    杜鵑被嚇到了，慌忙跪下：“姑娘，奴婢不敢。奴婢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br>
    唐師師失力地扶住額頭，過了一會，她有氣無力地對杜鵑揮手，說：“我沒有懷疑你。下去吧，我一個(gè)人靜靜?！?/br>
    “是?！?/br>
    杜鵑爬起身，輕手輕腳把飯菜收起來。唐師師現(xiàn)在眼看沒胃口，可是她如今不能疏忽，無論是生病還是懷孕，飲食萬萬不能落下。杜鵑將菜溫在小廚房，等一會唐師師餓了，馬上就能用。

    唐師師在忐忑不安中等了半個(gè)月，這半個(gè)月無論她怎么祈禱，月例都遲遲沒來。眼看進(jìn)入七月，唐師師徹底死了心，對杜鵑說：“去請個(gè)郎中來吧。”

    第67章 孕事

    杜鵑在王府待了八年, 雖然只是小丫鬟，但多少有門路。初五這天晌午，太陽曬得地面白晃晃發(fā)光, 丫鬟婆子都躲在背陰處納涼，杜鵑領(lǐng)著一個(gè)小廝，端著冰，快步走入蒹葭院。

    等一關(guān)上門, 杜鵑立刻接過小廝手里的冰盆, 連連致歉道：“郎中見諒, 非常時(shí)刻，我們家主子也沒辦法。委屈郎中了?！?/br>
    那個(gè)打扮成小廝模樣的男子正是郎中，他正了正頭上并不合適的帽子, 拱手道：“無妨, 醫(yī)者父母心, 先去看病人吧?！?/br>
    這個(gè)郎中是從外面找的游醫(yī)，他愿意受這么多折騰進(jìn)王府看病，一方面是醫(yī)者慈悲，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唐師師給的診金夠多。

    唐師師這個(gè)人沒什么別的長處，唯獨(dú)不缺錢。就算進(jìn)宮不能帶太多銀票，她也不缺錢。

    此刻正屋內(nèi)珠簾低垂, 唐師師隔著朦朦朧朧的煙羅帳，緩緩伸出手腕。郎中也明白這些大戶人家的忌諱, 他避開眼睛, 不去看帳篷里模糊的倩影, 潛心診脈。

    郎中按了一會, 微微遲疑, 問：“夫人，能否換另一只手?！?/br>
    唐師師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心里就已經(jīng)涼了一半。她一言未發(fā)，靜默地?fù)Q了另一只手。郎中這回只切了一小會，就站起來拱手道：“恭喜夫人，是滑脈?！?/br>
    按理這是喜事，無論哪家人家，診出滑脈沒有不開心的。郎中準(zhǔn)備好了聽大呼小叫，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屋里寂靜如初，甚至有些緊繃。

    郎中意外，他忍不住偷偷抬眼，見煙羅帳后，那道側(cè)影靜靜靠在枕上，仿佛沒聽到結(jié)果。那個(gè)引他進(jìn)來的丫鬟盯著床帳里的人，緊張的幾乎要哭出來。

    郎中越發(fā)疑惑不解，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片刻后，一個(gè)珠玉般的女聲響起：“你確定？”

    郎中被問得一怔，診出喜脈是大吉，普通百姓家都高興的不得了，他們這些王府中人應(yīng)該更看重子嗣才是啊。為何聽這位夫人的聲音，仿佛盼著他給否定答案一樣？

    郎中不敢摻和他們王府的事，他頭垂得更低，眼睛緊緊盯著地面：“前兩個(gè)月做不得準(zhǔn)，草民醫(yī)術(shù)低微，診錯(cuò)了也是有的。夫人最好下個(gè)月再請高人，是真是假，那時(shí)便知道了?！?/br>
    “我明白了?！碧茙煄熆吭趲ず螅行┦竦乜粗胺?，“今日酷暑，郎中進(jìn)府這一趟辛苦了。杜鵑，你去準(zhǔn)備封紅，給郎中買些消暑的茶水喝。”

    杜鵑愣住了，她看了看郎中，又看向唐師師，隱約覺得唐師師這是想支開她。杜鵑欲言又止，但最終她覺得應(yīng)該信任姑娘，便依言出去了。

    郎中聽到剛才那句話的時(shí)候就開始站立不安，他意識到，今日牽扯上大麻煩了。

    郎中意圖開口：“夫人，草民只是一介布衣，無名無姓，醫(yī)術(shù)平平，恐怕無法為貴人看病。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br>
    “這件事無需高深的醫(yī)術(shù)，郎中只需要給我最簡單的方子就好。”唐師師說完頓了很久，才艱澀道，“我要一張打胎的藥方?！?/br>
    郎中猛地睜大眼睛：“什么？不可，折人子嗣傷天害理，草民萬不能做這等事……”

    “我知道郎中醫(yī)德高尚，品行高潔，我說這些，也絕沒有折損郎中的意思?！碧茙煄熅従彽卣f道，“郎中若是不愿意給，我就只能自己找土方。若是不得法，將這件事鬧大了，難免會禍及郎中。郎中不妨再想想?！?/br>
    郎中憋了很久，深深嘆氣。他內(nèi)心頗為后悔，他就不該貪圖銀子，接下這門燙手的差事，現(xiàn)在好了，想脫身都沒法。

    然而如今說什么也晚了，郎中一介平頭百姓，哪斗得過王府中的女人？郎中只能不情不愿地拿筆，說：“這是我們師門獨(dú)傳的藥方，平時(shí)不給外人，草民看夫人年紀(jì)還小，折了青春韶華太過可惜，才破例一次。這個(gè)方子不傷根基，不會影響后面的子嗣。但是，藥終究是藥，比不得原來。夫人，子嗣都是上天的緣法，您可想好了?！?/br>
    子嗣是上天的緣法……唐師師微微怔松，她才剛剛得知他的到來，就要親手送他離開。她甚至不知道，這是個(gè)男孩還是女孩。

    如果是女兒，會不會很像她？唐師師用力閉住眼，不給自己猶豫的機(jī)會，說：“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謝郎中，郎中放心，今日之事無論如何收場，我都一力承擔(dān)后果，絕不會牽連到郎中身上?！?/br>
    郎中見勸不動，垂下眼，也不再多話。他將藥方折成紙條，遞到唐師師手中，他剛剛放手，杜鵑就進(jìn)來了。

    杜鵑隱約看到郎中給了唐師師什么東西，她趕緊眨眨眼，卻見郎中遠(yuǎn)遠(yuǎn)站著，唐師師的床帳也安靜四垂，仿佛剛才那幕只是杜鵑錯(cuò)覺。

    是她眼花了嗎？杜鵑莫名覺得不對勁。

    唐師師將紙條藏在袖口，說：“郎中辛苦了，杜鵑，送郎中出去。”

    杜鵑滿頭霧水又找不到出路，只能悶悶地按照唐師師的指示做：“是?！?/br>
    杜鵑按原路送郎中出門，好在晌午靜悄無人，一路上無驚無險(xiǎn)，平安送郎中出府。杜鵑松了口氣，趕緊跑回蒹葭院。

    不知怎么回事，杜鵑產(chǎn)生一種極其慌亂的感覺，仿佛不盯著唐師師，就會出現(xiàn)某些不可收拾的大亂子。杜鵑回到院子，發(fā)現(xiàn)唐師師已經(jīng)出來了，她難得坐在書桌后，似乎在寫什么東西。

    杜鵑暗暗松了口氣，故作輕松地說：“姑娘，您今日……你今日好興致，竟然寫起字來?！?/br>
    其實(shí)杜鵑原本想問今日確診，唐師師以后有什么打算。然而話要出口，還是被杜鵑咽下了。

    “是啊，荒廢了這么久，很久沒有動筆了。”唐師師寫下一行字，交給杜鵑，說，“這些藥材，你悄悄出府買回來，不要驚動其他人?！?/br>
    杜鵑接過紙條，迷惑地問：“姑娘，這是什么藥？您為什么要買藥？”

    唐師師淡淡說道：“我先前差點(diǎn)被人害死，怎么能不長記性，不在身邊備些藥？此事我自有決斷，你買藥就是。”

    杜鵑不認(rèn)識字，唐師師這樣說，杜鵑就算覺得奇怪，也只能照著做。唐師師見杜鵑乖乖退下，輕輕吁氣。

    有這樣一個(gè)愚蠢好騙的丫鬟，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不過幸而杜鵑好糊弄，如果換成劉吉、彤秀或者任何一個(gè)王府下人，唐師師絕不敢玩這種把戲。

    她被人算計(jì)是意外，遇上趙承鈞是意外，壞了孩子，更是意外中的意外。趙承鈞說過，他無意娶妻，也不喜歡小孩子，若只是唐師師一個(gè)人，興許過一段時(shí)間趙承鈞就忘了。但如果加上孩子，那就危險(xiǎn)了。

    與其讓他生下來受苦，不如讓他從未來過。何況，唐師師本就是懸崖上走鋼絲，她連自身都難保，哪有資格奢望別的？一旦懷孕的消息被姚太后的人知道，姚太后會怎么做，唐師師會落得什么下場？

    她都不敢想。

    唐師師將郎中的藥方拆散，分為好幾次，陸陸續(xù)續(xù)讓杜鵑買回了所有藥材。杜鵑傻乎乎的，一無所知。十二這天，唐師師坐在窗下抄了許久的書。這是她進(jìn)入王府以來做過最久的事情，她一直嫌棄無聊，沒想到現(xiàn)在，卻成了她靜心提神的源泉。

    唐師師抄完一卷書后，覺得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不如痛快些，熬過去也就完了。唐師師將屬于趙承鈞的那卷書牢牢壓在書架下，對杜鵑說：“杜鵑，把小廚房的人打發(fā)出去，我要熬藥?！?/br>
    唐師師自己的院子里就有小廚房，只不過除了燒水熱飯，沒有更大的用處。然而這已經(jīng)夠了，唐師師執(zhí)著扇子煽火，杜鵑看到，連忙搶過扇子，說：“姑娘，您現(xiàn)在怎么能做這種粗活？大熱的天，您去屋里歇著吧，奴婢幫您看著藥。”

    唐師師只是一恍神，手里的扇子就被搶走了。她手指顫了顫，似乎想阻止，最終逼著自己轉(zhuǎn)身道：“好。你好生看著藥爐，不要假手任何人，一旦煎好，立刻端給我?！?/br>
    “姑娘您放心，奴婢都記住了?！?/br>
    唐師師走了兩步，回身，見杜鵑拿著蒲扇，認(rèn)真地看火煎藥。唐師師站在原地，怔怔地盯著杜鵑的動作。杜鵑察覺到身后有人，詫異地問：“姑娘，怎么了？”

    唐師師回神，立刻垂下視線，說：“沒事，我在里面等你。”

    唐師師坐在屋內(nèi)，屋子四個(gè)角落都放了冰，可是她還是煩躁不安，仿佛做什么都不對。唐師師在屋里踱來踱去，心里亂極了。

    她的做法如果被母親知道，母親一定會很傷心的吧？林婉兮只有她一個(gè)孩子，在唐師師進(jìn)宮之前，唐師師看到過好幾次，林婉兮偷偷做小孩子的衣服。

    唐師師站在地上發(fā)怔，身后猛地傳來聲音：“姑娘，您怎么站著？”

    唐師師被嚇了一跳，她回頭，見杜鵑端著一碗藥進(jìn)來了。那碗藥黝黑濃稠，上面還騰騰冒著熱氣。

    唐師師心里狠狠一落，她第一次意識到，時(shí)間竟然過得這么快。

    杜鵑將藥碗放在桌子上，用力抽了抽鼻子，說：“這藥味兒真沖。姑娘，這到底是什么藥?。俊?/br>
    杜鵑說完許久，都沒等到唐師師回答。唐師師今日走神實(shí)在太嚴(yán)重了，杜鵑忍不住問：“姑娘，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你總是魂不守舍，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我沒有?！碧茙煄熣f的又急又快，仿佛在印證什么。她盯著藥碗上陣陣白霧，對杜鵑說：“我想一個(gè)人靜一靜，你出去吧。一會沒有大事，不要進(jìn)來打擾我。”

    “哦?！倍霹N應(yīng)諾，她雖然覺得今日唐師師很奇怪，但是在一個(gè)院子里，能有什么意外。杜鵑沒有多想，她收拾好端盤，麻利地退下。

    屋門漸漸閉合，光線也隨之被關(guān)在門外。唐師師坐在桌前，視線落在那碗湯藥上，看了良久。

    她知道，只要她喝下這碗藥，困擾她許久的難題就解決了。這件事情會消失的悄無聲息，沒有人知道她懷孕，沒有人知道那場意外。她依然是囂張跋扈、神采飛揚(yáng)的唐大美人，繼續(xù)做外書房的第一紅人。

    姚太后不會知道，趙承鈞……也不會知道。那天的事情只是個(gè)錯(cuò)誤，等他回來后，一切都會修正。

    唐師師伸手，慢慢觸向藥碗。碗壁guntang，燙的唐師師指尖一顫。她慢半拍地舉起指頭吹氣，這時(shí)房門被猛地推開。

    房間中光線驟然明亮，唐師師被嚇了一跳，本能地用袖子遮住藥碗。她倏地抬頭，眼神明亮犀利，等看到門口的人是杜鵑，唐師師怔了一下，頓時(shí)氣不打一處來：“我不是說過，沒事不許來打擾我么?！?/br>
    “姑娘，這就是大事。”杜鵑氣喘吁吁地，說道，“今日世子妃邀請奚二姑娘游園，小狐貍跑到外面，沖撞了奚二姑娘?，F(xiàn)在世子妃很生氣，說要打死小狐貍呢?！?/br>
    “什么？”唐師師猛地站起來，顧不上喝藥，道，“小狐貍在哪兒，快帶我去！”

    此刻花園中圍滿了人，管事領(lǐng)著一幫小廝，手里拎著棍棒、獸網(wǎng)、鐵夾，花園中呼呼喝喝，想要趕小狐貍出來。奚云初和盧雨霏施施然站在一邊的涼亭中，盧雨霏小心地看了看奚云初手上的劃痕，皺眉罵道：“這個(gè)孽畜，竟然敢傷人?？彀阉コ鰜?，打死了扔出去?！?/br>
    唐師師剛趕到就聽到盧雨霏讓人將小狐貍打死，她心中一寒，脫口而出：“住手！”

    第68章 沖撞

    管事正在草叢里捉狐貍,他聽到聲音回頭，愣了一下:“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