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xiàn)在得說了。”謝未弦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fā)，道，“現(xiàn)在不能有事兒瞞著你，我還得想想有什么還得跟你說的，得一件一件慢慢說?！?/br>
    陳黎野笑了一聲。

    “你真沒必要糾結(jié)。”他說，“他們要是搞你的話，肯定早就搞了，不會留你到現(xiàn)在的?！?/br>
    “我知道是這么個理……”謝未弦嘆了一聲，“但是守夜人不是個好差事，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我不會讓你沒個好下場的?！标惱枰罢f，“我不會讓你死?！?/br>
    “我也不能死。”謝未弦也道，“你還活著，我不能死。但不知道下一次進(jìn)地獄會發(fā)生什么，我心難安。讓人重拾希望后又絕望，這事兒聽起來就很像閻王爺?shù)娘L(fēng)格?！?/br>
    陳黎野：“……你能不能樂觀一點?！?/br>
    “我做了兩千年守夜人了。”謝未弦涼涼道，“你見哪個守夜人很樂觀了？”

    陳黎野也涼涼道：“有啊，你看人家石鬼。”

    “……那是例外。”

    “你也可以例外?！?/br>
    謝未弦：“……”

    “你不會有事的。”陳黎野說，“都讓我?guī)慊丶伊?，能有什么事兒，說不定是真的讓你活過來呢？”

    謝未弦笑了兩聲：“這白日大夢做的有點過了?！?/br>
    他是真的不信自己能活過來。

    陳黎野倒不覺得意外。謝未弦死了兩千年了，還是地獄深處的兩千年。兩千年過去，突然在他面前擺上一份希望，他的接受性當(dāng)然也不會很好的。

    謝未弦自然是想活的，正因為他有這份渴望，所以也才更加明白這份渴望是有多么的癡心妄想。他根本不敢去想，他怕一旦有了希望，在絕望時就會更加粉身碎骨。

    他真的受不了了，所以不敢去想。

    “我這樣就行了，黎野。”他說，“也沒必要一定要活著，能這樣跟你一起就行了，活著還是死的都沒關(guān)系。我就只是怕……他們會來抓我，我不想走。現(xiàn)在一想，鐵樹地獄沒有了守夜人，他們肯定是知道的。雖然不知道現(xiàn)在他們想干什么，也應(yīng)該是不會殺了我，但我就是……怕離開?！?/br>
    他說的又有點語無倫次了，但陳黎野明白他的意思。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把懷里的亡人抱得更緊了些。

    “你不會走的，什么事兒都不會有的?！标惱枰罢f，“信我，不會的，你跟我還有很長的一段日子，很長很長?！?/br>
    長到能見晝夜更替，四季輪回，能見到天光乍破，也能見到日暮西山。

    能看到海上月，也能抓到心上人。

    “你不要想那些了，哥?！标惱枰懊艘话阉念^發(fā)，說，“安心一點，我在呢?！?/br>
    謝未弦沒說話。

    他實在想不出來，既然自己死不了，那除了自己被抓走以外，眼下還能有什么事兒能被稱為“變故”。

    謝未弦低頭看著陳黎野，沉默了幾許后，忽的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能活過來？”

    陳黎野也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之后，他就在謝未弦懷里點了點頭，道了聲：“嗯?！?/br>
    謝未弦又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

    他知道陳黎野帶著希望，也肯定覺得謝未弦或許能活，所以才漸漸習(xí)慣了地獄，也漸漸接受了那個讓無數(shù)參與者萬劫不復(fù)的地方。他希望能在地獄里找到一條明路，也一直為此而戰(zhàn)。

    可不可能的，人死哪兒能復(fù)生呢。

    更何況他都死了兩千年了。

    “你別教育我，哥，這件事兒說不準(zhǔn)的，什么都有可能，你又不能保證自己肯定是對的?！标惱枰氨е阉念^發(fā)繞在自己手指上，語氣有點不服氣，又有些心不在焉地嘟囔著說，“而且，說實話，我現(xiàn)在也不太明白他們這是想對你干什么。”

    “我也沒打算說你?！敝x未弦道，“我哪次說得動你了？”

    陳黎野笑了一聲。

    “你這么想也有你的道理，咱倆就誰也別說誰了，不然沒完沒了了要?！敝x未弦說，“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現(xiàn)在就安安心心過個蜜月得了?！?/br>
    “……怎么連這詞兒都會了?！标惱枰靶Φ?，“那好吧，先好好過蜜月?？磦€電影嗎？你看過沒？”

    “沒?！敝x未弦道，“你打算給我看什么？”

    陳黎野一聽這話，就從他懷里起來了，沒什么表情地盯了他片刻后，對著他笑了一下。

    謝未弦：“……”

    陳黎野去把窗簾拉上了。他們家的窗簾極其不透光，就這么一拉，直接把陽光隔絕在了外面，整個客廳頓時黑了下來。

    陳黎野開了冷氣，他把溫度調(diào)低了兩三度，剛要把遙控器放到茶幾上，謝未弦就一下子把他手里的遙控器奪了過來，把溫度調(diào)了回去。

    他還補了一句：“別給我沒事兒找病啊?！?/br>
    陳黎野：“……”

    他一聲“媽”差點脫口而出。

    陳黎野嘆了口氣，沒得辦法，只能聽謝未弦的話。

    他又打開了電視，往后一倒，倒到了沙發(fā)上，也倒到了謝未弦懷里，就那么開始按著遙控器挑想給謝未弦看的那部片子。

    就這么挑了一會兒之后，謝未弦突然問了他一句：“對了，問你個事兒?！?/br>
    “嗯？”

    陳黎野一面說著一面轉(zhuǎn)頭看去，就見謝未弦抻了抻自己穿在里面的那件衣服，問：“這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