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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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象不到。 第二百一十章 焚之于火 萬映茹從巴黎飛到香港,從香港直奔上海。 穿過幾條火線,才最終找到了林君勱的部隊。 仗打的太激烈,他的部隊從羅店撤退的時候,她才見到他。 林君勱躺在上海郊外簡陋的醫(yī)院病房里,胡子拉碴,臉部消瘦,軀體上只剩下一副巨大的架子,病號服套在上面,顯得很悲壯。 萬映茹見到他,先是笑了,后來忍不住跑到角落里哭得跪倒在地上。 “活著呢……還活著呢……。” 她像得了瘋癥一樣自言自語。 林君勱醒過來看見陪護(hù)在他床邊的萬映茹,眼神一激靈,開口問:“你們回來了?若初呢,若初在哪兒?” “她沒回來?!比f映茹垂眸搖搖頭,“我不放心你?!?/br> 林君勱蹙眉嘆道,“映茹姐,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提醒她回到法國或者到相城去,萬映茹不肯走,他也不再為難她。 康復(fù)后,他又重新投入戰(zhàn)斗。 羅店陷落之后,日軍就開始在當(dāng)?shù)貙嵭型黄迫祟惖拙€的殘暴,聞所未聞,中國軍人含著淚繼續(xù)用血rou之軀抗擊在淞滬的戰(zhàn)場上。 他們所有細(xì)膩的情愫在戰(zhàn)爭面前都被忽略得不值得一提,卷不起半分漣漪。 林君勱好像忘了自己身邊回來個女人一樣,對她不管不問。 但是,萬映茹決定,從此,無論怎樣,她都要跟著他,和他一起直面戰(zhàn)爭。 進(jìn)入十一月份,喬若初從剛從國內(nèi)來法國的一位同學(xué)說,國軍在淞滬戰(zhàn)爭中敗了,最后撤退的時候路線和秩序都沒有事先安排好,被日軍的轟炸機堵在路上,打得潰敗不堪,“大撤退”演變成“大潰敗”。 海外報紙說中國南京政府已經(jīng)在往重慶遷都,所有的軍隊和人員都要撤退到大后方去。 還好,這時,她收到林君勱寫來的信。 他說自己在上海打仗的時候被彈片刮破了手指,一直無法提筆寫信,抱歉讓她擔(dān)憂了。他說這次按照計劃率軍北上徐州,地址暫時無法確定,她收到信后不用回復(fù),直接等他的下一封信就行…… 字里行間,再不復(fù)往日的多情旖旎,只是干巴巴的記述。 無論怎樣,納妾也罷,怠慢她也罷,只要他活著,喬若初別無他求。 思慮幾天,她提筆寫下回信,字里行間也不摻雜半分情緒,只說希望他平安無事。關(guān)于想和他離婚的話,她一句都寫不出來,怕這種小事影響他在戰(zhàn)場上的沉穩(wěn)。 法國的華文報紙?zhí)焯礻P(guān)注國內(nèi)的戰(zhàn)況,一些當(dāng)?shù)孛襟w也從他們的角度分析這場戰(zhàn)爭。 喬若初每天都收集消息,每次看到關(guān)于國軍陣亡的報道,她的心都揪得很痛。 如果這場戰(zhàn)爭短時間內(nèi)結(jié)束不了,那么終有一天,她的男人,是不是也會出現(xiàn)在那一串字符樣的名單上。 還有夕諾,還有辜駿。 一個個她生命里鮮活的青年才俊。 躊躇幾日后,她也像其他熱血的留學(xué)生一樣,抱著募捐箱走上街頭,向周圍的人講解中華古國正在遭受侵略,請他們在國際上支持中國。 有時候她還抱著孩子走上街頭,聲俱淚下地控訴作為一個保家衛(wèi)國的軍人家屬感受到的戰(zhàn)爭的殘酷。 但凡能為國內(nèi)戰(zhàn)爭所做的事情,她都盡力去做。 月底,馮燕爾一家動身來到法國。 自喬若初來到巴黎后,她們聯(lián)系過幾次,只是忙于各種事情,還尚未見過面。 馮燕爾和冒世卿已經(jīng)生育了兩個孩子,夫唱婦和,恩愛非凡。 冒世卿在法國謀到一份職業(yè),馮燕爾在家里照顧孩子,過著靜好安穩(wěn)的日子。 他們租的公寓和喬若初的相鄰,兩家?guī)缀趺咳斩荚谝黄鹣嗑邸?/br> 又一次,馮燕爾神神秘秘地讓保姆把孩子帶開,拉著喬若初小聲道:“你們喬家的東西,我?guī)г谏砩虾脦啄炅耍苍撨€給你了。” 喬若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 她早有猜測父親把家里的東西托付給了馮燕爾,只是不敢肯定。 一本薄薄的線裝手寫書放入喬若初的手里,她祖父的畢生心血,傷了她父親的一生。 喬若初凝視著泛黃的紙頁,腦子里出現(xiàn)個瘋狂的念頭。 “燕爾,謝謝你?!彼涞匾幌掳褧洪_,“有打火機嗎?借我用一下。” “你要干什么?” 馮燕爾把舊書從她手上奪下來。 “燒了。” “你瘋了?!?/br> “燕爾,不能再留著了。我不想再讓咱們的孩子因為它一輩子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br> 喬若初面部的表情極是冷靜,不像要發(fā)泄恨意什么。 “這可是你祖上留下來的。” 馮燕爾不解地看著她。 喬若初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火柴,一把從馮燕爾手里槍過來,三兩下就劃著火柴,把書投進(jìn)了火焰里。 “轟”的一聲悶響,一瞬火光映滿了眼前。 喬家背負(fù)了三代人的秘密,霎時成了飛灰。 “再也沒什么皇陵圖了?!?/br> 喬若初松了一口氣。 “聽說日本人也在找?” 馮燕爾這幾年帶著喬家的秘密,一個安穩(wěn)覺都沒睡過,真怕哪天有人尋上門來找這東西。 喬若初明白她的意思,上海淪陷,日本人馬上要打到相城去了,當(dāng)年的特務(wù)和漢jian必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喬家的皇陵圖的秘密。 “我的家人都死完了。他們不會變態(tài)到……?!痹捳f到一半,她打了個冷顫,“你弟弟meimei他們?nèi)缃裨谀睦???/br> 馮燕爾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他們還在相城,我母親去年就不見了,父親在鄉(xiāng)下,弟弟和meimei在城里念書?!?/br> “燕爾,你趕快寫信回去吧,我這里還有些積蓄,讓他們趕緊逃到后方去。” 喬若初害怕出了萬一,為了她家的事再搭上無辜的人命,她可真要愧疚余生。 “日本人真能這么快打到相城嗎?” 馮燕爾天真地認(rèn)為,上海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兩軍會對峙一段時間。 “不知道?!眴倘舫醵鹈忌铛荆瑧n郁地勸她,“盡早吧,不要再固執(zhí)于安土重遷的老思想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無題 淞滬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上海徹底淪陷在日寇手里。 住在法租界文宜坊的謝詠明和辜婉珈二人,基本不關(guān)心政治,終日沉湎于十里洋場的燈紅酒綠。 起初來上海的時候,辜婉珈還是雄心勃勃地想出去工作的。謝詠明嬉皮笑臉地拖著她,夜夜帶她去跳舞,每天不到凌晨后不睡,自然次日就睡到中午再起。 時間一久,她也樂于過這種刺激虛榮的日子,再不提出去工作的話。 謝詠明家境殷實,他的工作收入又高,盡管辜甫芳及整個辜家在她從沈家出走后對這個敗壞門風(fēng)的女兒不聞不問,從未提供任何的經(jīng)濟(jì)支援,但她過的日子,并不比從前做辜家大小姐時候差到哪里去。 謝詠明雖然從未說過要娶她的話,在外面也偶爾沾沾花草,但對她的好,從開始到現(xiàn)在沒有絲毫減弱,總花心思給她驚喜,哄她開心。 她辜家大小姐身上驕傲矜貴的刺,早在沈家被一根根生生拔去,跟了謝詠明之后,她就像個普通謙卑的婦人,有時候?qū)λ€會格外的小心謹(jǐn)慎。 他卻還是把她當(dāng)辜家驕傲的大小姐對待,不時提醒她,在他面前,她可以任性,可以發(fā)號施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本心。 辜婉珈一點一點恢復(fù)從前的自己,打扮得像個時髦的太太那樣游走在舞會和麻將桌上。冬天的裘毛大衣包裹著她姣好的身軀和玲瓏的面龐,是租界不可不看的一道曼妙風(fēng)景。 謝公館對面住的是日偽特務(wù)林之江一家,林之江的太太周曉蕙長的肥膩膩的,是個悍婦,經(jīng)常在院子里罵人。 有次辜婉珈從她的門口路過,被她看見,大約是出于對漂亮女人的嫉妒,她莫名地指桑罵槐起來,出口的話那樣不堪入耳。 辜婉珈多少耳聞這位太太的品風(fēng),想要罵回去,又怕惹事上身,揣著一肚子氣回到自己家里。 “她憑什么罵我?我又沒招惹她……。” 她伏在謝詠明懷里,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 “我的婉珈長這么美麗,她純粹是嫉妒,來,不理她,小心肝,咱們待會兒啊,聽?wèi)蛉?。?/br> 謝詠明一番安慰溫存,才讓她平復(fù)了心情。 借此機會,她打算向謝詠明要個名份,這么不清不白地同居在一起,今日是林太太無端奚落她,明日說不定什么鄭太太,馬太太的都會借題發(fā)揮。 “詠明,咱們在一起這么長時間了,你有打算嗎?” 辜婉珈迷茫地問他。 這是她第一次同他挑明話題。 “這樣不好嗎?” 謝詠明反問,他細(xì)長而風(fēng)流的眼眸,給人一種不安穩(wěn)的直覺。 “娶我吧?!?/br> 辜婉珈不想再和他繞圈子,只想要個明確的答復(fù)。 娶或不娶。 謝詠明痛苦地看著她,猶豫了幾次,“婉珈,有件事情我一直憋在心里沒說出來。我十幾歲的時候,在家里就依照父母之命娶過親了。我沒辦法……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