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宋玉璃衣衫齊整,頭發(fā)挽起一個婦人的髻,陳謙看著,眼睛微微有些發(fā)紅,可他終究不再是離京前的那個毛頭小子,很快調(diào)整了心思,將信擺在桌子上。 這封信蘇九卿已經(jīng)看過,是以他將信件直接給了宋玉璃。 宋玉璃看完之后,震驚道:“周易安是前陳細作?” 前陳乃是大夏之前的朝代,自魏家先祖奪下江山之后,前陳便退守蜀中。大夏歷代皇帝都曾派兵攻打,但因蜀中地勢險要,都是無功而返。 近年來,因久攻不下,大夏也不愿再勞民傷財,與前陳的關(guān)系日漸緩和,兩方還偶有通商,顯出一些平和的態(tài)勢。 可誰又想到,蘇九卿離開大夏之后,前陳突然從蜀中出兵,沿長江而下,攻打大夏的土地。 而后沒多久,京郊竟也出現(xiàn)了一支前陳的精兵,這支不過三千人的精兵以閃電般的速度拿下京城,殺了德興帝和魏思源,將皇族軟禁,而其中的內(nèi)應(yīng)竟是周易安和聞氏。 德興帝臨死之前,寫下一封詔書,傳位給蘇九卿,交由心腹帶出京城。這個信使一路狂奔到了邊關(guān),將詔書交給陳謙。 這才輾轉(zhuǎn)到了蘇九卿手里。 蘇九卿陰陽怪氣道:“好啊,我這個親爹有些本事,皇位好好的時候,生怕叫我奪了去,如今快丟了,轉(zhuǎn)手就送給我了。” 縱然知道時機十分不對,但宋玉璃還是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加個更,么么噠 第48章 一時別離 風(fēng)涼話該說都說了, 然則于蘇九卿來說,九五之尊的寶座實在并沒什么吸引力,只是宋家還在京城, 且以宋子元的性子, 若是大夏國破, 只怕也是個以身殉國的結(jié)局。 宋玉璃兩輩子都在為宋家奔走, 蘇九卿舍不得她難過。 他幾乎是當(dāng)下就點了頭,只是要等顧煙等人回來。邊關(guān)雖有數(shù)萬將士,但此事非同小可,只怕還得同必勒格合作才行。 陳謙因此在小鎮(zhèn)上住下,蘇九卿瞧著他礙眼, 命他到距離小院最遠的地方去住。 奈何這鎮(zhèn)子太小, 從這頭走到那頭也不過兩盞茶的功夫。 陳謙百無聊賴, 每日去跟蘇九卿報道。 蘇九卿自然懶得理他,宋玉璃瞧著陳謙每每失落的模樣, 只好負責(zé)打個圓場。 “京中如今怎樣?”宋玉璃問道。 陳謙神色黯然:“宋大人不肯就范,被周易安下令關(guān)進天牢, 蘇大人殉國了。如今皇宮由聞氏掌控。聞家世代忠良,卻沒想到是這樣狼心狗肺之徒?!?/br> 蘇九卿聽此,冷笑一聲:“蘇昭死了?怎么死的” 說起這個養(yǎng)父, 蘇九卿多少有些心思復(fù)雜。 他自小便知道,父親對他嚴厲多過慈愛, 長大后更是疏遠, 猶如陌生人一般。 蘇九卿始終想不明白蘇昭對他為何是這樣的態(tài)度,只當(dāng)是因為自己身上的戎狄血統(tǒng),直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才恍然, 蘇昭留不下后嗣,養(yǎng)子又是這樣的身份,肯心平氣和的把他養(yǎng)大,也算不錯了。 “聞家派人攻入皇宮,蘇大人率禁軍抵抗,被聞氏所殺。”陳謙神色黯然地說道。 宋玉璃心中唏噓。 “朝堂上呢?如今還剩下誰了?”蘇九卿冷聲道。 陳謙苦笑:“其實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周易安稱太子謀反,刺殺圣上,又將宗室子弟屠戮殆盡,說是叛軍所為。如今,他奉長公主腹中的孩子為帝,把持朝政?!?/br> 宋玉璃微微一怔,不禁感嘆:“好算盤啊,如此無論前陳成不成氣候,橫豎做皇帝的都是他的血脈?!?/br> 蘇九卿搖了搖頭:“只怕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周易安是北方人,又始終在登州和京城徘徊,他到底如何與前陳聯(lián)絡(luò)?若只是狼子野心,必勒格不是更方便嗎?三千前陳精兵,竟這般輕而易舉入我王都,絕非一時之功。” 陳謙點點頭,“那來送信的使者說,皇上猜測他本就是前陳的人。” 宋玉璃道:“可大夏戶籍制度實行百年,周家上下自開國起,都是我大夏子民,這都是有據(jù)可查的。” “罷了,這些細節(jié),等攻入京城,問他本人就是了?!碧K九卿淡淡道。 山河飄搖,陳謙心中忐忑不安,但蘇九卿卻始終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宋玉璃覺得有趣,私下問他,他卻笑道:“天下大事,朝代更迭,本就是如此,有什么和奇怪的?大夏敗了便敗了,若周易安贏了,皇帝讓他去做,我?guī)е?,在這草原上牧馬放羊,一生也是快哉。” “你倒是什么都參透了?!彼斡窳Φ馈?/br> “死過一回,看透了的?!碧K九卿淡漠地答道。 陳謙到后一個月,必勒格的兵馬終于到了。 他倒是個爽快人,因怕走漏風(fēng)聲,草原上會有人對蘇九卿不利,必勒格干脆帶著自己的兵馬親自來迎接。 浩浩蕩蕩足有萬人的戎狄軍隊遠在百里之外,小鎮(zhèn)上便能聽到隱約而來的馬蹄兒聲。 如同滾雷霹靂,隆隆傳來,大地都仿佛震動起來。 蘇九卿帶著宋玉璃和陳謙到鎮(zhèn)門前迎接。 只見天邊起先是幾個小黑點,而后是密密麻麻的煙塵,直沖天際,最后便是一望無際的人。 顧煙和蘇九卿的護衛(wèi)們在最前面,見到蘇九卿,便沖過來。 眾人瞧著陳謙,不禁都是臉上發(fā)懵,尤其顧煙,他是奉蘇九卿的命令去監(jiān)視過陳謙幾次的,自然知道他和蘇九卿也算“有仇”,未料到他竟也跟到這里來。 顧煙不明就里,只當(dāng)陳謙是來尋宋玉璃的,于是壓低了聲音與蘇九卿說:“這小子想挖您墻角?可需要屬下替您出手,先把他做了?您放心,絕不會叫宋小姐知道?!?/br> 蘇九卿臉色一黑,氣道:“滾!” 必勒格隨后就到,他挑了挑眉,目光在宋玉璃和陳謙兩個漢人身上打量片刻,而后才朝蘇九卿笑道:“大夏的皇帝實在愚蠢,竟將你這樣的珍寶送給我們?nèi)值??!?/br> 蘇九卿似笑非笑:“汗王不必多言,我是怎么過來的,想來你是最清楚不過的。” 必勒格哈哈大笑,絲毫不覺得心虛道:“是啊,我確實瞧出來有人算計你,不過倒也沒想到,竟有大夏的人敢追到戎狄來。” 他說著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突然間腰間的彎刀出鞘,朝陳謙劈過去。 陳謙反應(yīng)速度極快,側(cè)身躲過一擊,手中佩劍也跟著出鞘。 彎刀和長劍相擊,砰出一道火花。 陳謙雖然年輕,但到底是在邊關(guān)歷練過,也與戎狄有過幾次摩擦,毫不手軟,雙手揮劍,砍而不刺,劍劍看向必勒格要害。 顧煙剛要出手,卻被蘇九卿攔住。 必勒格未料到陳謙瞧著年少,身形也瘦削,力氣卻不小,這一劍劍下來,震得他手臂發(fā)麻。 但陳謙佩劍并非寶劍,沒一會兒便砍出數(shù)個豁口。 必勒格的眼里露出一絲狡黠,又與他拆了數(shù)招,陳謙手中的劍突然斷裂。 彎刀迎面劈向陳謙震驚的臉。 下一刻,蘇九卿反手出劍擋住彎刀。 刀鋒削落陳謙一縷碎發(fā)。 “還不錯,有點進步?!碧K九卿淡淡笑道收劍,“只是經(jīng)驗不足,方才必勒格汗王刀刀劈在你同一個豁口上,劍必然會斷。” 必勒格退了一步,也哈哈大笑起來:“是只兇狠的狼崽子?!?/br> 陳謙瞪了必勒格一眼,退到蘇九卿身邊。 他在邊關(guān),也呆了一年,與戎狄交手,有些仇恨,瞧著必勒格左看右看不順眼。 必勒格卻未料到,一個毛頭小子,竟有這樣的戰(zhàn)力。 “大夏若是總有這樣的人出來,于我們?nèi)值襾碚f,倒是個麻煩?!北乩崭耜幧?,其中的暗示意味十分明顯。 蘇九卿瞧了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陳謙不過是邊城一名普通的士兵。” 剛剛升了參將的陳謙看了蘇九卿一眼,卻沒有吭聲。 必勒格忌憚地看著蘇九卿:“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這次投奔汗王,卻并不想成為草原上的霸主,而是要回到大夏,奪回屬于我的王座?!碧K九卿道,“汗王可愿祝我一臂之力?” 蘇九卿這般說,乃是打了一個時間差,他知道,必勒格并不清楚如今大夏的情況,但他想要解下京城之圍,非得與必勒格借兵不可。 必勒格縱然喜歡他,但到底是草原上的汗王,沒有利益的幫忙,他又怎會肯呢。 果然,聽到此,必勒格笑了起來。 “你果然沒有辜負你母親的期望。”必勒格道,“草原上的雄鷹便該如此?!?/br> 蘇九卿并不在意必勒格說的漂亮話,而是繼續(xù)道:“事成之后,我許戎狄四城,并盡快開放互市,戎狄人可以與大夏人交換絲綢、粗鹽和糧食。” 陳謙聽得目眥欲裂,但他心知若沒有這樣的權(quán)宜之計,借不到兵馬,只怕更加麻煩,因此也只悻悻看了一蘇九卿一眼,并未多言。 必勒格自然是爽快答應(yīng)了。 之后,陳謙回到大夏,邊關(guān)有許多聞家的舊部,陳謙不得不拿著圣旨,一城一城的勸降,有不從的便當(dāng)場革殺。期間也有數(shù)次血戰(zhàn),陳謙的武技和心智也是日進千里。 這一切準(zhǔn)備就緒的時候,草原上的冬日也來了。 大雪遮天蔽日,仿佛沒有白晝的下著,必勒格的人馬不得不扎營安寨,靜待春天的到來。 蘇九卿把宋玉璃送回利州,起先宋玉璃不肯,直到他給了她一個任務(wù),準(zhǔn)備大軍開拔后的糧草。 戎狄的騎兵從來不帶口糧,他們攻城略地,燒殺搶奪,城里的百姓就是他們的口糧。 上萬人的飯票,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不是無人可用,本不必叫你來辦?!迸R走前一日,蘇九卿幫宋玉璃收拾行裝,厚厚的斗篷和帽子,宋玉璃穿起來,如同一只小狗熊,圓滾滾的。 蘇九卿交給宋玉璃一份名單。 “這是我列出來的,能幫得上的信息,你可以一一試試看。” “放心,我知道的?!?/br> “若遇到麻煩,去找陳謙?!碧K九卿道。 “你不吃醋?”宋玉璃有些奇了。 蘇九卿無奈地嘆息:“這種時候,哪顧得上吃醋?!八斡窳α似饋?。 她抱住他的腰:“你放心,我是你教出來的,一定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br> “辦不好也無妨,我有辦法兜底,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蘇九卿又叮囑了一遍。 宋玉璃被說煩了,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她離開的那日,蘇九卿一直把她送到大夏和戎狄的邊界,身邊的心腹更是盡數(shù)交給宋玉璃。 離別之際,他瞧著她的樣子,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委屈巴巴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