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奇又喚醒了他當年的一些記憶，失去盛燦陽的那一天，他看到新聞的那一瞬間的感覺，他這幾天已經(jīng)要忘掉了。

    海日說道：“盛燦陽？”

    盛燦陽正研究燈絲，聞聲低頭看他，一挑眉示意：“什么事？”

    海日馬上道：“沒事?！?/br>
    盛燦陽笑道：“怎么了？”

    海日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其實他也沒什么能說的，只是想叫叫他的名字。

    海日輕聲道：“讓二老板去買吧?！?/br>
    “正有此意，”盛燦陽神色靈動，一伸手把他拉起來，說道，“順便讓他把吧臺上那個燈也換了?！?/br>
    海日笑了起來，已經(jīng)想到黃毛聽見之后生氣的神情了。

    果然，倆人一進門，黃毛就叉腰道：“你倆能不能干點活兒？請問我是給你倆打工的嗎？”

    海日：“不好意思，就來?！?/br>
    黃毛：“再這樣我就罷工，讓你們看看這里沒有我還能不能撐下去?！?/br>
    “不能，”海日道，“離了你一天都不行，二老板?！?/br>
    黃毛這才舒服起來，海日把托盤送到后臺，路過的時候，盛燦陽恰巧回過頭去，低頭親了他一口。然后又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

    海日嘴角抑制不住地笑容。

    有些時候難過的情緒就是這樣毫無預兆的反撲過來，像是大海一樣將人密不透風的淹沒，海日感覺盛燦陽是自己在無盡地泅泳中的一道五立方米左右的小小港灣，只夠讓他立足，但立足就已經(jīng)足夠了，海日不需要更多。

    雖然無法對抗生活給予人的那種無休無止地，沒完沒了地，細細密密地毒害，那陣痛時時來襲，但如果還有一絲快樂的話，就要緊緊地攀附住它，讓它牽扯住自己。海日感覺自己并不是什么偉大人物，做不到拯救和救贖，但一絲快樂還是可以帶來的。他只要能撐住，給盛燦陽也提供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就可以。

    就別談拯救和幸福這樣宏大的愿望，只要撐下去，就是勝利。

    應該是這樣的吧？海日想。

    幾天后，盛燦陽定做的廣告牌到了。

    店家開著車過來，可以給安裝，海日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面一邊曬太陽，一邊監(jiān)工。

    盛燦陽過了會兒也走出來，拿了把二胡，在旁邊無所事事地拉了起來。在二胡聲中，工人們很快地就把牌子裝好了。

    海日看著天上的灰鯨，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盛燦陽說的“按了牌子，就要好好干了”這句話。

    這應該是他還會在這里呆很久的意思。

    海日不禁幻想，如果他倆都回去了，會是什么樣的狀況。對他而言肯定是一件好事，如果有盛燦陽在，他就可以忍受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忍受著拿著固定的工資，每□□九晚五，和無聊的同事們一起共事了。但對盛燦陽來說，肯定是不一樣的。

    海日也沒辦法這個夢想說給盛燦陽聽，估計光是說，盛燦陽就可能會因此為此又發(fā)病起來。

    海日嘆了口氣，一時有些茫然。

    盛燦陽說：“在想什么？”

    “嗯？”海日出神地說，“沒什么。這牌子做得挺好看的?！?/br>
    盛燦陽：“不開心？”

    海日隨口敷衍道：“太幸福了，感覺像是假的?！?/br>
    盛燦陽卻沉默了。

    海日剛說出來就已經(jīng)后悔說出這樣的話了，正想著找點什么找補一下，盛燦陽彎腰親了他額頭一下，說道：“對不起?！?/br>
    海日；“……”

    “不是這個意思！”海日握住他的手，笑道，“為什么要道歉？”

    盛燦陽卻搖了搖頭，說道：“會變成真的的，只要我們想辦法?！?/br>
    海日茫然地說：“是嗎？什么辦法？”

    盛燦陽道：“還不知道?！?/br>
    盛燦陽拿起二胡，又替他拉起了《枉凝眉》。海日平靜了下來。

    工人們說：“老板好有才啊。還會拉什么？”

    “二老板喜歡聽什么，就拉什么，”盛燦陽隨口說道，“歪了，往右一點。”

    工人們調(diào)整了一下，盛燦陽說：“可以了?！?/br>
    安完牌子，盛燦陽結賬付錢，黃毛這才走出來看了看，他手里還拿這個茶缸，紅花瓷缸子，看上去像是新鮮出土的，里頭泡著枸杞茶。

    海日說道：“在養(yǎng)生嗎？”

    “從娃娃坐起，”黃毛吸吸溜溜地喝了一口，然后說道，“這牌子好看啊?！?/br>
    春潮兩個字是方正字體，錯落地擺在了幕布上，后面是海浪一樣的高低錯落的背景，柔波一樣的高光灑在上面，春潮兩個字像是被柔波托了起來。

    海日說：“你陽哥選的。”

    “陽哥就是有品位，”黃毛說，“不過愛情海也不錯?！?/br>
    海日：“少說兩句?！?/br>
    黃毛還在暢想自己的愛情海該怎么布局，該有多好看，胡同口卻走出來了一個人，伊維穿著一身黑色的工裝，背著手，看著他們幾個說道：“怎么，不歡迎？”

    海日問道：“你是只有這一身衣服嗎？”

    “當然不是，”伊維說，“只是沒換過而已?！?/br>
    海日：“……”

    伊維：“你給我洗嗎？”

    海日：“別換了，挺好的?！?/br>
    伊維要走過來，海日伸手制止，說道：“就離這么遠吧?！?/br>
    伊維笑著說道：“我換衣服了，只不過每一件都長得差不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