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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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夫正要松一口氣,卻忽而聽她細(xì)語:“伯伯,你怎么好似很怕我?” 那藥夫心里一凜,訥訥道:“您是穿綢緞的,大雪天的上山,又有本事的人。小人自然恭敬?!?/br> 那少女狡黠地哼笑一聲,道:“你不要怕。無緣無故的,我又不會(huì)打你罵你?!彼讣獬瘔悄菐兹艘恢?,“你瞧他們幾個(gè),他們可是大大的壞人,我也不沒有打罵他們?” 藥夫不知原委,只得道:“是,是?!闭钊绾蚊撋?,卻又聽那少女道,“伯伯,不瞞你說,我也是進(jìn)山來采藥的。我瞧你你這藥鏟和筐兒不錯(cuò),給我怎么樣?”說著,她自袖中摸出一顆金珠子,“我也不白要你的,用這個(gè)來換?!?/br> 藥夫心下一沉,口中卻道:“不敢,不敢。金珠子太珍貴,我這破筐哪值這許多?!闭f著,便又往筐旁靠了靠。 那少女聞言,捏住金珠歪頭瞧著他。她兩抹卻月眉下,生著一雙羽睫纖柔的含情水眸,正如湖波中倒影的兩顆秋星。瞧得久了,正叫人覺得遍體生寒。 半晌,那藥夫幾乎要去握住鏟子,少女終于收起金珠,道:“不賣就算啦?!彼ǘǖ囟⒆∷幏?,似乎有些微不足道的歉意,“那我可就搶啦?” 她話音一落,那藥夫當(dāng)即躍起,兩眸中亮起電光,熠熠地全無木訥憨厚之相,咫尺之間舉鏟向她暴刺而來,口中冷喝道:“看你有沒有命搶!” 他這話只說道一半,面容忽然一陣抽搐,忍不住慘叫了起來。手中那藥鏟也再拿握不住,鐺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于此同時(shí),他人也委頓在地,疼地扭曲一團(tuán),一下滾到火堆上,臉上當(dāng)即燎出一串血泡,頭發(fā)亦嘶嘶地燃了起來。他全然不顧,只不住地慘叫打滾,聲音凄惻到讓人頭皮發(fā)麻。墻角那五六個(gè)男人聞聲,竟然嚇得臉色蒼白,嘴唇哆嗦,在這酷寒天氣里流了一頭一臉的大汗。 那貂裘少女則如若未聞,娉娉婷婷地坐在火堆旁,向地上伸出一根玉就般的細(xì)長手指,口中道:“啾啾,過來?!?/br> 篝火旁,正躺著那把藥鏟。聽到聲音,那鏟子木柄上掉落下一條白玉般的胖蟲,口尾上各纏著一絲金線般的紋路。那蟲子在地上蠕動(dòng)甚快,不多時(shí)便攀上了少女的手。 焰光熠熠中,那少女指尖的蔻丹鮮紅如血一般,仿佛眨眼間便要滴落在地。她將那小蟲往袖里一收,這才脈脈地望向地上那藥夫,道:“疼不疼啊?” 她說話時(shí),那藥夫身上的羊皮襖子已經(jīng)被他自己扯破,他兩手在身上死命抓撓,頭臉身上一片血rou模糊,形狀慘不可言,口中只叫道:“救命啊,救命?。?!”他有心直接撞死或是一掌打死了自己,可卻不知為何全沒力氣,直躺在地上猶如一個(gè)廢人一般。余光瞧見那少女,仍舊如此雪膚花貌,可此時(shí)卻猶如惡鬼一般。 他有意向她撲去,卻只朝那頭扭動(dòng)了一下,留下一地血痕,口如風(fēng)箱般斷續(xù)嗚咽道:“我給你了,你要什么都給你,求求你大慈大悲,放我一條生路!”說著竟大哭起來,又復(fù)打滾抓撓自己,血葫蘆似的臉上滿是涕淚,“救命,救命……” 那貂裘少女?dāng)苛藬咳惯?,彎頸回首,向洞角那六個(gè)男人問道:“是他先要?dú)⑽业模也沤邢x兒輕輕咬他一下。你們說是不是?” 那六個(gè)男人見她回首,幾乎嚇得亡魂皆冒,聞聲極盡諂媚道:“姥姥說得再對(duì)也沒有了。這種動(dòng)輒動(dòng)刀動(dòng)槍害人的家伙,合該叫他受受苦。姥姥對(duì)他已經(jīng)夠慈悲啦?!?/br> “極是極是,姥姥大慈大悲,再寬容可親沒有了?!?/br> “那人!莫要再打滾哭鬧了!你臟了這地,姥姥這般人物怎生落腳才好?” “姥姥,不如要我來結(jié)果了他,省得他聒噪惱人。” 那少女聽得綻然一笑,眉梢眼角百媚橫生,這才慢慢嗔道:“你們這些披了人皮的狗畜生,真是會(huì)說話兒?!闭f罷,她嘆了口氣,道,“伯伯,你別心急。手上使勁,依次點(diǎn)身上曲垣、秉風(fēng)、肩貞xue,瞧瞧是不是好受一些?” 那藥夫聞聲,趕忙在血淋淋的皮rou上依次照做,果然臟腑中劇痛稍解,他又嗚咽一聲,像條癩皮狗一樣癱在地上,再也不動(dòng)了。 少女道:“伯伯,你可莫要恨我,更莫要因此跳起來偷襲我。我教你的法子雖能解痛,但若你不聽我話,恐怕要比方才還難受些?!?/br> 藥夫有出氣兒沒進(jìn)氣兒,對(duì)她已恐懼到了骨子里,極乖順道:“是,是。” 少女這才滿意,好奇地問道:“那么伯伯,你這筐兒有甚么古怪?怎么為了個(gè)筐便要和我拼命???” 那藥夫只覺悲苦難言,想到在這荒山野嶺里數(shù)年辛苦終究拱手讓與他人,不由得肝腸寸斷。但他不敢違背少女意思,生怕再受那刮骨噬rou般地苦楚,只好忍痛道:“姥姥,您打開我那筐,里頭,里頭有個(gè)夾層?!?/br> 那少女便給繩索縛著的第一個(gè)男人一個(gè)眼風(fēng),那人趕忙上前,劈手將那筐撕作兩半,瞧來竟仿佛練得不俗的外門指掌功夫。那筐裂開后,掉落出一個(gè)裹了鯊魚皮子的包裹,瞧模樣仿佛里頭是書。 男人將鯊魚皮包裹拾起,在衣裳上蹭了蹭,這才兩手捧給少女。 那貂裘少女也不忙打開來瞧,而是問:“這是甚么呀?” 藥夫嘿嘿笑了兩聲,仰頭呆呆望天片刻才道:“姥姥知不知曉,六十年前,徽宗年間,明教教主方臘起兵造反,事敗被殺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