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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后福在線閱讀 - 016 門路

016 門路

    因著昨晚沈雁收到消息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夜深,沈夫人施的這招華氏不一定已經(jīng)知道,沈雁吃了早飯,便就到了正房。華氏剛剛妝罷,見了她便就睨她道:“看來我下的這禁足令是形同虛設(shè)了?!?/br>
    沈雁抱著母親胳膊撒嬌道:“我只是到母親這里來問安,又不曾出這院門兒去,不算壞規(guī)矩?!?/br>
    華氏戳了下她額頭,倒是笑著往椅上坐了下來,

    沈宓還有幾日便要隨同御駕去圍場狩獵,華氏要給他預(yù)備幾身馬服,前兩日著了丫鬟們現(xiàn)做,這會子有了樣子,便就拿出來攤在榻上細(xì)看。

    沈雁一面給她遞針線,一面將沈茗因?yàn)樗氖掠直欢嗔P了兩天給說了。

    華氏聽完,手上的動作立時(shí)頓住,沒片刻,那雙柳葉眉也聚上了層寒霜。“她這是變著法兒地?cái)D兌咱們呢!那就來吧,看她能挑撥得動多少人,我都接著!我一不欠她們的二不吃她們的,大不了咱們就開府另住去!”

    沈雁怕的就是她這副爆脾氣。父在不分家,這開府另住的事兒能亂說么?好在屋里頭侍候的都是華家?guī)н^來的人,這要是混了個(gè)有心人在,又少不了一場麻煩了。沈雁深深覺得,就沖著這個(gè),她也得把這院里頭的人給擇擇不可。

    勸說華氏這脾氣的人也得講究法子。

    她說道:“母親真是好欺負(fù)。事情來了,咱們就干等著當(dāng)孤家寡人不成?四嬸跟咱們生了嫌隙,不是還有大伯母和三嬸么?咱們又沒得罪過她們,憑什么就等著讓人挑撥?您可是經(jīng)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來的少奶奶,憑什么放著這么多現(xiàn)成的下人不用,出去花咱們的錢另雇人?”

    華氏性子雖直,卻并不剛愎自用,如今聽得沈雁這么貼心貼肺的一番話,那眉頭倒是又松了下來,“你這是讓我去拉攏長房和三房?”

    “不是拉攏,是正常的交往?!?/br>
    沈雁道,“母親想想,就是咱們開府另住,也得在街坊和官戶圈子里混個(gè)人緣不是嗎?既然到哪里咱們都不能做到一輩子關(guān)起門來過太平日子,為什么要舍近求遠(yuǎn),讓人看了笑話?這該硬氣的時(shí)候咱們得硬氣,但該放低身段的時(shí)候,也還是得放低身段。”

    華氏在金陵的時(shí)候也曾有許多手帕交,與嫂子華夫人的關(guān)系也很親近,可見性子并不難纏。

    只是因著在沈家所受的冷遇,所以即使回了京,她也不大甘心拉下這個(gè)臉跟各房走動罷了。除了初回京那日與大家伙一道見過面,這個(gè)月來竟沒往各院里伸過腳。如果她一回來便跟妯娌們維持著面子情,陳氏那日在曜日堂,只怕也拉不下臉來那般“提點(diǎn)”沈雁。

    這就是惡性循環(huán),人際圈子就是這樣,你不去拉攏維護(hù),就絕對會被孤立。越是不與人往來,越是容易被人暗地里使絆兒,而更讓人堵心的是,往往被人使了絆子之后,你還無從想起會是誰這么看自己不順眼。

    前世秦壽書房里的兵法上都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可見要想活得舒坦,打入敵人內(nèi)部是多么重要。

    華氏自然不知道她說的漂亮得跟墻上牡丹花一樣的這番話下,還藏著這么陰暗的目的,她瞇起眼來上下左右地打量她,那力度和深度,活似扎在榻上馬服里的繡花針。

    “我說的不對嗎?”沈雁摸著臉坐起來。

    華氏點(diǎn)頭:“話很對。不過,你不太對。”

    沈雁才九歲,她的女兒她能不知道?

    打小到如今,她雖然明道理,可又幾時(shí)說過這么有深度的話來?她側(cè)著頭盯進(jìn)她眼里,“你這幾天很奇怪,怎么忽然這么懂事?這些話,是誰教的你?”在這個(gè)時(shí)候她不但能一眼看穿沈夫人的目的,甚至還能夠這么樣冷靜地規(guī)勸她,給她分析,這哪里像是過去的沈雁?

    沈雁坐在她對面,半日才垂眼吐氣,“好歹我六歲就發(fā)了蒙,屋里頭也擺著那么多書,再加上跟隨雙親南北走動,心智肯定比同齡的孩子不同些……是吧?”

    華氏看著她,沒回話,轉(zhuǎn)頭看向了門外那樹李花。

    她能說不是嗎?就算她覺得她奇怪,這也是她如假包換的女兒,雖然她還是愛撒嬌愛耍賴,可總之現(xiàn)在的確是變得更懂事和穩(wěn)重了,這是好事。除了相信她說的這些理由以外,她又還能找出什么更好的解釋來呢?

    她把沈宓的馬服又拿起來,“我知道了?!?/br>
    沈雁這一整日幾乎都跟華氏在一起,替沈宓后日的出行忙碌著。

    福娘因?yàn)榕c沈雁年紀(jì)差不多,所以出門的事情一直是她在照料。沈雁不在屋里的時(shí)候,碧水院里就由胭脂青黛看著。

    劉嬤嬤因?yàn)樽蛞瓜г履欠?,一整晚上都沒有睡好覺,早上頂著對大青眼在后院井邊洗衣裳,無精打采地,連手上胰子都險(xiǎn)些掉井里。

    胭脂走過來道:“嬤嬤這是怎么了?”

    劉嬤嬤想起昨兒要不是胭脂拿著帳簿跑過來這么一嚷嚷,惜月也不會那么樣罵她,心里有氣,但眼下這會兒因?yàn)橛兄驯谒齻兪稚?,也并不敢多說什么,瞥了她一眼,便就默不作聲地低頭搓起衣裳來。

    胭脂見狀,也沒再理會她,放下銅盆去舀水。

    兩個(gè)人各自默不作聲的洗了會兒衣裳,青黛忽然也端著盆子走過來,與胭脂道:“聽說大姑娘跟前過些日子得放兩個(gè)大丫鬟出去,底下的二等丫鬟升上來,這么一來屋里缺了兩個(gè)人,這些日子太太正在物色人兒去頂這個(gè)缺呢?!?/br>
    胭脂笑道:“那又關(guān)咱們什么事?大姑娘是太太跟前最得寵的姑娘,別說咱們是奶奶和二姑娘的人,就是不是,咱們也不好去爭這個(gè)。”

    “我就是順嘴說說。你平素有玩的好的姐妹,也可以找太太跟前的素娥說說?!鼻圜煲幻娲曛律?,一面說道。

    事實(shí)上胭脂來京也不過一個(gè)月,就是有要好的姐妹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是劉嬤嬤這里聽得素娥二字,卻是完全聽不到別的了,她在井畔根兒陡然打了個(gè)激靈。

    大姑娘屋里要進(jìn)人的事她當(dāng)然知道!早前她送孝敬給素娥的時(shí)候就是想著她能給自己女兒香蘿推到長房去,只是因著還得兩個(gè)月才有缺出來,所以就沒怎么提。

    大奶奶是太太的娘家侄女,大爺雖然過世了,但太太看在大奶奶守寡的份上又更關(guān)照了一層,大姑娘小時(shí)候是由太太親自帶著的,直到去年大爺死后太太體恤大奶奶屋里清苦,才又將大姑娘送了回去。如今長房雖然不摻和府里的事務(wù),可仍然是很體面的存在。

    香蘿要是能去侍侯大姑娘,哪怕就是當(dāng)個(gè)小丫鬟,那也是不同啊!

    她沒想到就在她莫名其妙得罪了素娥的這當(dāng)口,這件事冷不丁地又從青黛嘴里冒出來了。

    惜月昨晚丟下的那句話還在她耳邊嗡嗡直響呢,萬一她真把她從碧水院弄走了怎么辦?香蘿的事且不說,往后她再上哪兒去找這么好糊弄的主子?

    她心下愈加后悔,這下不去修復(fù)與素娥的這層關(guān)系都不行了,可如今又該怎么做呢?

    找她老爹老娘么?她老爹老娘也還要靠素娥帶契,她就是去求她們也未必有用。

    那去找惜月么?惜月昨兒把她罵成那樣,她不給她臉子看就不錯(cuò)了,還會幫她?

    唉。

    “……誰說沒來路?二爺書房里負(fù)責(zé)茶水的胡嬤嬤魏嬤嬤和吳嬤嬤,家里都有人在太太手下當(dāng)差。尤其那胡嬤嬤,她的婆婆還是太太的乳娘的堂表妹,太太當(dāng)初不是怕二爺初回京用著手生的下人不慣,才派了她過來的么?以胡嬤嬤在太太跟前的面子,素娥能不賣這個(gè)交情?”

    青黛還在與胭脂低聲說著,仿佛忘了身后還有劉嬤嬤這個(gè)人。

    墨菊軒的胡嬤嬤?

    劉嬤嬤想起來了。當(dāng)初來這二房的時(shí)候,那胡嬤嬤三個(gè)是太太特地從別處調(diào)過來的。沈府這么大,放幾個(gè)人到二房豈不是隨手抓一大把?她猜她們就是太太特地派了來盯著二房的,這不前天夜里聽說還被二姑娘各扇了個(gè)耳光嗎?

    這么說來,興許胡嬤嬤能幫到她。

    想到得罪了素娥的后果,她再也坐不住了,七手八腳將水盆收了,匆匆出了井房。

    胭脂青黛回頭看了眼她背影,又低下頭洗起衣衫來。

    劉嬤嬤到了房里,揣了兩顆碎銀子,出門到了墨菊軒,打聽到了胡嬤嬤所在,便就直撲過去。胡嬤嬤正與下了工的吳嬤嬤在對酒吃花生,見得劉嬤嬤連忙讓座。劉嬤嬤支支吾吾不肯坐,吳嬤嬤見狀,便就推說上個(gè)茅房,出了門去。

    劉嬤嬤趕緊與胡嬤嬤說明來意,請她幫著在素娥面前遞個(gè)話兒,想見見她。

    胡嬤嬤見著遞過來的銀子,估摸著怕有兩三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也就應(yīng)了下來。

    晌午時(shí)劉嬤嬤就得了準(zhǔn)信。

    “也不知道老jiejie你什么事兒開罪了素娥,她先是聽到你名字便掉頭就走,還是我好說歹說才同意讓你傍晚時(shí)分去她房里找她。為了辦成你這事,我這張嘴皮子可都快給磨破了!”

    胡嬤嬤一進(jìn)門便不住地咕嚷。

    劉嬤嬤只得又強(qiáng)笑著塞了兩錢銀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