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我不為難你了，我再給你拆了重系。”俞晗芝忍住狂跳的心，生怕他誤會自己什么，忙不迭看他的神色。

    邵舒只淺淺笑著，左手提起木箸，看著她道：“既然是夫人的心意，就不用再拆了。就算夫人讓我用左腳吃飯，我也得照做不是?！?/br>
    “渾說?！庇彡现フ讼?，壓住心驚的念頭，拿起桌上的白玉壺，給他斟了一杯，道：“嘗嘗這個，是福滿天新出的梅花酒。今天剛推出，倒是有不少女客喜歡。”

    “梅花酒？看來是你的主意了?！鄙凼娼舆^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又問：“可現(xiàn)在哪來的梅花？”

    俞晗芝：“是白小娘原先準(zhǔn)備做梅花糕儲存下來的?！泵坊ǜ赓u得不好，俞晗芝這位未來的掌柜總得出出主意，就想了梅花酒這個主意。

    酒其實還是那個酒，就是多加了梅花的噱頭，引得不少貴女和儒生的喜歡。俞晗芝知道，在不久的將來，這梅花酒會成為關(guān)東炙熱。

    “你準(zhǔn)備接下福滿天了？”邵舒問著，放下木箸，是準(zhǔn)備說正事了。

    俞晗芝點點頭：“邵禹那邊肯定會和王爺回稟，屆時我會讓佘曼出面，不花半文錢拿下福滿天。白小娘是個會做生意的人，孟大廚的手藝也好，大夫說了他的手能復(fù)原，到時候福滿天只會越開越大?！?/br>
    她說時看了邵舒一眼：“你會答應(yīng)我這樣拋頭露面嗎？”

    “我何曾束縛過你？”邵舒斂色看著她，“只是我有一個要求，便是希望你不要有事隱瞞于我，我是你的夫君?！?/br>
    他又道，“否則我還得從別人那里得知自己夫人的事情，我這二公子的臉往哪里擱?！?/br>
    “那是自然?！庇彡现ケ牬篪P眸，重重地點頭，“但你也一樣。若我發(fā)現(xiàn)你有事于隱瞞我，我定把你，把你……”

    邵舒笑著接道：“把我什么？”

    俞晗芝又羞又惱地瞪著他，到底說不出什么狠心話來。邵舒心里微漾，今天之前，他或許看不分明她的心意，忽近忽遠(yuǎn)像是隔著萬重山，但是今日下午過后，與她之間曖昧朦朧，只像是隔著一層紗了。

    他決定，今天就把這層紗給捅破。

    “我大哥……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邵舒的眸光滿是溫柔。

    俞晗芝輕笑一聲：“你大哥是什么樣的人，我已經(jīng)清楚了，自然不會在意他的話。倒是你，你怎么還想替他道歉？”

    三年前的五王大戰(zhàn)發(fā)生在關(guān)南，各個藩地爆發(fā)戰(zhàn)亂，生靈涂炭。當(dāng)時就有關(guān)南王找到關(guān)東，希望坤王能夠出兵助他，還承諾分割關(guān)中的城土。邵禹傻不愣登以為是天上掉餡餅，勸說父上同意。坤王也確實搖擺不定。

    是邵舒進(jìn)言，“關(guān)南共有八王，五王戰(zhàn)亂為何不找關(guān)南那三王，反而舍近求遠(yuǎn)來找我們？真如他們所說是遠(yuǎn)交近攻的計謀？江南地處富庶，那些藩王向來安穩(wěn)，何以忽然暴|亂？何人慫恿？背后之人又是誰？陛下眼看處于劣勢，可他一直備而不戰(zhàn)，父上可想過當(dāng)中原因？若陛下正好借此試探，我們豈非有百條命都不夠斬！”一番話說得坤王是后驚后怕，這才沒有卷入五王大戰(zhàn)的是非之中。

    “他是匹夫無謀，連你的萬分之一都及不上。”俞晗芝越是和邵舒相處，越會發(fā)現(xiàn)他的隱忍、溫柔、堅強(qiáng)、勇敢、謀略……這樣的人，一直韜光養(yǎng)晦，備而不戰(zhàn)，只等著一擊爆發(fā)。

    再想想邵禹那無勇無謀、只會討好利用別人的模樣，救命啊，上輩子她的眼睛果真是用來流鼻涕的吧。越想越心滯，俞晗芝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少喝點酒，多吃菜?！鄙凼姘醋∷木票?，眸光微沉。

    “你勸我少喝點？”俞晗芝驚得張了張嘴，又道：“你不是最喜歡喝酒嗎？”

    “哪聽來的不可靠消息？”邵舒給她夾了一堆菜，頗有老父親的苦心，“酒多傷身，不是好東西?！?/br>
    俞晗芝怔驚，反應(yīng)過來，最喜歡喝酒的是前世的邵舒，如今他呢，基本上是淺嘗輒止。遙想當(dāng)初她為了邵禹和他爭鬧，多吵幾句，他會習(xí)慣性地喝酒。他還整天喝倒在書房，感嘆：“這酒為何這般，越喝越清醒。”

    她當(dāng)時簡直嫌棄他嫌棄得快瘋了。

    為何？為何這酒越喝越清醒？是因為他本人就是那么清醒，他想麻痹自己什么，想逃避什么？醉了，有些事情就可以忘懷了嗎？依舊是不行。

    思及此般種種，再聯(lián)想前世的片刻，很多事情如撥霧見日般清晰起來，俞晗芝的心尖微痛，帶著細(xì)細(xì)麻麻的涼意酸楚傳遍全身。

    眼眶微熱，她抬眸，見他疑惑地愣了一下，緩聲道：“罷了，這酒軟和，你想多喝點就喝吧?！?/br>
    “無礙?！庇彡现ヌ蛄颂蛏陨愿蓾淖齑剑p笑之后呼出一口氣，或許是想將沉重的過往和酸澀一并吐出來。她又道：“我聽你的?！?/br>
    這頓飯吃得緩慢，兩人從南說到北，從兒時說到如今，從暮色降臨到月色剛落。

    歇息了片刻，俞晗芝剛要喚人進(jìn)來收拾餐桌，邵舒拉住了她，語氣極近曖昧：“今夜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了?！?/br>
    嗯？俞晗芝猛地抬眸，清冷的雙眸一下子頓住，像是落入湖中的月色，與水光沖撞了起來。

    “什么？”她低低問了一句，唇色如薔薇花開。

    卻沒見邵舒回答，而是起身，幾步走去，把兩處的燭火吹滅了，俞晗芝的手指猛地卷了起來，仿佛猜到了什么。屋內(nèi)陷入一片黑暗，月光灑落在窗前，視線忽暗漸明，他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