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暗自嘆氣，然后轉(zhuǎn)過頭，沖著他右邊的龔爺爺笑起來：“出去啊，龔爺爺？”

    龔爺爺拍拍他肩膀，慈祥地說：“在這兒運(yùn)氣呢，怎么不回家啊？”

    阮林笑了笑，沒說什么。

    扒在小巷墻上，阮林觀察了會兒動(dòng)靜，聽他是聽不清了，只能看。

    許虎成從白云巷路過準(zhǔn)備去店里，見著阮林趴在墻邊，他走過去，也跟著阮林探出頭。

    許虎成拍了下阮林的右肩，問道：“你瞅啥呢？”

    這動(dòng)靜把阮林嚇地抖了下，他撤回腦袋，從左邊轉(zhuǎn)過頭，瞪著許虎成。

    許虎成摸不著頭腦，又伸頭往小巷里看，阮林把他的腦袋扒拉回來。

    “沒事，我看看七奶奶走了沒?！比盍中÷曕止?。

    “神神叨叨的。”許虎成評價(jià)道。

    看阮林蔫蔫的，許虎成問他：“你家機(jī)長呢？”

    阮林?jǐn)[手，又指指天空：“上班去了?！?/br>
    店里還有事，許虎成不能在這里多磨蹭，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又看了眼阮林，抬腳邁腿走了。

    其實(shí)這會兒齊奶奶已經(jīng)從阮林家離開了。她早上吃完飯，就去找了阮爭先。

    她掐算著季懷邈上班的時(shí)間，知道那會兒阮林不會回來。

    讓齊奶奶意外的是，阮爭先對她單獨(dú)一人怒氣騰騰地過來找他，面上不太意外。

    阮爭先還給她泡了杯茶，放她手邊：“喝點(diǎn)兒，聽說能降血脂降血壓。”

    齊奶奶抿了口，就放下了，著急要跟阮爭先說話。

    “小孩兒的事是吧？”阮爭先笑著問。

    齊奶奶怔了下，不可置信地看著阮爭先。他們都是活了六七十年的人，加上又是非常熟悉老同事老鄰居，對話間，沒有彎彎繞。

    阮爭先的手指點(diǎn)在高木桌上，他看著齊奶奶，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春天來了，大雁北歸。鳥兒雀躍起來，嘰嘰喳喳叫著。兩只小鳥落在廚房頂上藍(lán)色的棚子上，神氣十足地左顧右盼。

    屋外充滿生命力的吵鬧和屋內(nèi)的沉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年邁的老人一同看著小院，目光不聚焦，和他們此刻的話題一樣，千頭萬緒，卻難以抓住一縷。

    安靜地過了頭，阮爭先先開了口：“我準(zhǔn)備帶扣子回鄉(xiāng)下住一陣子?！?/br>
    齊奶奶轉(zhuǎn)過頭，她不覺得這是一個(gè)多好的辦法，但眼下，她也說不出什么是更好的。

    “你再跟小邈談?wù)?，他比扣子懂事，多聊聊，也許就想通了?！比顮幭日f。

    杯中的茶水漸漸涼了，熱氣漸漸消散，沒人再添上熱水。齊奶奶嘆了口氣，說：“他倆都是好孩子。”

    “是?！比顮幭葢?yīng)道。

    “所以啊，我根本罵不出口?！饼R奶奶的聲音哽咽了。

    阮爭先端起茶缸抱在手心，這茶缸年頭太久了，原本光滑白亮的外壁，現(xiàn)在盡是斑駁。

    水早都涼了，這會兒，可能是阮爭先的體溫在溫暖茶缸。

    阮爭先笑了笑，笑得滄桑：“我也經(jīng)常想，我這親孫子，該有個(gè)什么歸宿？我想過很多，絕對沒想到是這樣的結(jié)果。”

    “你不說我們家小邈欺負(fù)你們家扣子？”齊奶奶終于把心里的疑問說出來了。

    “哎，老齊啊。”阮爭先嘆道，“我除了跟你家老葉在棋盤上愛叫個(gè)勁兒，其他事情，我不會?！?/br>
    阮爭先繼續(xù)說：“我表個(gè)態(tài)，這事兒我也不能同意。他倆還年輕，不知深淺，要是現(xiàn)在圖新鮮，以后再分開，這咋算呢?！?/br>
    齊奶奶拍拍桌子：“你這話說到點(diǎn)子上了?！?/br>
    阮爭先看著她說：“對，所以該斷就盡快斷?！?/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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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茯苓

    阮林磨磨蹭蹭回到家，見到爺爺目光炯炯地坐在藤椅上。這架勢，一看就是專門等在這里。

    “爺爺?！比盍中奶摰睾傲寺?，“早上好?！?/br>
    阮爭先看著阮林，恍然間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小小的瘦猴似的小家伙，真的已經(jīng)長大了。長到他再也背不動(dòng)他，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對他那么揪心。

    “不太好?！比顮幭仁栈匮凵?，聲音也低下去。

    阮林停在原地，頓了頓，接著快步走到阮爭先身邊，著急地問：“爺爺，你哪兒不舒服？”

    屋里的掛鐘“嗒噠嗒噠”地走著，阮林沒有立刻得到回復(fù)。

    他低下頭，看到阮爭先閉了閉眼睛。

    可能實(shí)在是難于啟齒，阮爭先一把年紀(jì)了，到這種時(shí)刻，也沒有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shè)。

    長長地舒了口氣，阮爭先抬起頭，看向阮林。

    歲數(shù)大了，老人家的目光早不清明，甚至一天比一天渾濁。

    “扣子，你沒什么想跟我說的嗎？”阮爭先終是不忍心，還想給阮林一個(gè)臺階下。

    聽到這句話，阮林心中懸著的石頭，脆生生摔了下來。

    爺爺都知道了。

    阮林扶住桌角，摳了兩下，木屑輕飄飄掉下。阮爭先看見了，并沒有說他。

    原來，他已經(jīng)過了會因?yàn)檫@些小動(dòng)作被罵的年紀(jì)。而到了被大人們認(rèn)為不能用棍棒再解決問題，需要好好談話的時(sh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