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桐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還是熄掉屏幕。

    到了下午上班才給柏楊回的消息：我有事不能去，抱歉。

    那邊沒回，等了好久都沒消息，許嘉桐干脆熄了屏幕閉目養(yǎng)神了。

    她以為這事就是一個小插曲，但她發(fā)現(xiàn)她低估了柏楊。

    最先找上她的是朱凌。

    “許嘉桐，來一下我辦公室。”朱凌拿文件夾敲了敲許嘉桐手旁的辦公桌，扔下這句話就進了辦公室。

    許嘉桐進去的時候，對上了齊媛?lián)鷳n的眼神。

    “別擔(dān)心，不會有事的?！?/br>
    這話既是說給齊媛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進去以后，朱凌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扔了她一個文件夾。

    “這個是你上個月整理發(fā)給我的風(fēng)馬財務(wù)細(xì)分核對報表，你看看有沒有什么改動?！?/br>
    許嘉桐接過快速地掃過一眼，確實她給朱凌發(fā)過去的終稿。

    “沒有，是我做的終稿。”

    朱凌點頭：“瀾姐出差了，這邊的事我暫時代管。剛風(fēng)馬那邊來消息，說我們的財務(wù)細(xì)分報表出了差錯。趁他們創(chuàng)始人還在，你現(xiàn)在過去和他們確認(rèn)一下哪個細(xì)節(jié)出了差錯?！?/br>
    許嘉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出聲確認(rèn)：“去他們公司嗎？如果只是小差錯的話，線上就可以溝通解決?！?/br>
    朱凌搖頭低頭看著手里的另一份文件：“應(yīng)該不是小差錯，風(fēng)馬那邊給的口風(fēng)很嚴(yán)肅，這事不能小看了?！?/br>
    許嘉桐默然無語，動作小心地退出了朱凌的辦公室。

    出來的時候，姚婷婷作了個口型，問她還好嗎。

    許嘉桐笑了笑，搖搖頭?；貋碚砹艘幌乱玫奈募凸ぞ?，拍了拍齊媛的肩膀，看著姚婷婷。

    “待會我有事，得去風(fēng)馬那邊處理一下，你們?nèi)コ燥埌桑形缇筒灰黄鸪粤?。?/br>
    姚婷婷看著許嘉桐的背影，苦大仇深地低聲罵道：“哪個混蛋想出來的陰招，把我們弄到這群人眼皮子底下做事，還讓不讓人活了?！?/br>
    許嘉桐穿過長廊，經(jīng)過四部電梯的時候，扭頭透過锃亮潔凈的金屬面墻打量了一下自己。

    外表干凈，著裝整齊，很合格的上班族形象。

    她大步跨進了風(fēng)馬敞開的大門，去到前臺咨詢。

    “我是星聞財務(wù)部的，有事想和你們財務(wù)部商討一下，麻煩通報一聲?！?/br>
    有了之前姚婷婷在微信群里撕破臉的事，許嘉桐完全不敢再寄希望于微信聯(lián)系。干脆走最傳統(tǒng)的會面方式，免得起沖突。

    她站了不到一分鐘，就有一個女生跑來找她。

    “是許嘉桐小姐嗎？請跟我來?！?/br>
    許嘉桐不疑有他，跟著她身后穿過一眾人群，還坐了電梯下到九樓。

    等站在寫著‘柏楊’二字的辦公室門外時，許嘉桐后悔已經(jīng)晚了。

    她試探性地開口：“我是想和你們財務(wù)部的人商討一點財務(wù)問題，不用麻煩你們創(chuàng)始人的。”

    女生眉目含笑：“是柏總吩咐過的，要把您帶到這來，這其中的原委我并不清楚?！?/br>
    許嘉桐聞言不好為難她，只好道聲謝后獨自面對這扇門。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敲了敲門，門內(nèi)傳來熟悉的聲音。

    “請進。”

    她推開那扇門，手都在抖。

    柏楊坐在桌子后面看向她，無波無瀾，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為報表的事來的嗎？”

    許嘉桐點頭，把手里那份文件放在桌上推過去。

    “風(fēng)馬財務(wù)部門通知我們這邊有關(guān)風(fēng)馬財務(wù)細(xì)分報表出了一點問題，所以拿過來想和劉總監(jiān)探討一下是哪個地方的錯，我們這邊好及時訂正?！?/br>
    她說的不卑不亢，他聽的不痛不癢。

    柏楊拿過文件躺在椅子里翻閱了幾頁，而后把文件扔在桌子上：“沒什么錯誤，補個資產(chǎn)標(biāo)明就行?！?/br>
    “標(biāo)明什么？”

    “這部分資產(chǎn)現(xiàn)在隸屬廣府分部的?！彼钢募A中的一頁。

    許嘉桐皺眉：“但是之前的股權(quán)架構(gòu)里面是沒有這個分部的，只有總部?！?/br>
    “是，”他點頭站起身開始踱步，“上個月才正式變更的，財務(wù)那邊忘了通知你們?！?/br>
    “那好，我回去做一下改動，待會再發(fā)給劉總監(jiān)。”

    柏楊從桌子后面走出來，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清脆有力，一下一下在敲擊許嘉桐的心臟。

    柑橘味道的清爽氣息籠罩在她的四周，她下意識地退后兩步小聲提醒：“這是工作場合?！?/br>
    “是嘛，已經(jīng)十二點了，風(fēng)馬和星聞這個點都是午休時間，不屬于工作時間了?！?/br>
    “沒別的事那我就去吃飯了?！彼f完急匆匆就要走，一雙手?jǐn)r在了她身側(cè)。

    “為什么要躲我？”

    許嘉桐知道他是在聊私事了，一下子就沒了工作時的拘謹(jǐn)和距離感，只有害怕。

    “我沒有，確實是很忙?！?/br>
    “哼，”她聽見他一聲冷笑，不敢看他冷著的臉，“再忙也有時間跟朋友吃飯去機場接人，但就是沒時間跟我說會話，是吧？”

    許嘉桐沉默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直接面對，纏夾不清不是她的風(fēng)格。

    “柏楊，”這是她幾年之后再次喚他的名字，許嘉桐抬頭能捕捉到柏楊身子瞬間的僵硬，“我們私下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工作上就是合作關(guān)系而已。資產(chǎn)盡調(diào)期間，甲乙雙方私下見面是會觸犯回避原則的，請你理智點?！?/br>
    “理智？”柏楊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他笑得很苦澀無奈，但那只是一瞬間，隨后就變成了冷臉，“我要真的是不理智的話，現(xiàn)在就不會這么冷靜地站在你面前了。”

    以前她就仔細(xì)端詳過他的臉，臉小輪廓明顯，眼皮如燕尾上挑，笑得時候春風(fēng)和煦像孩童爛漫，冷臉的時候又變成寒冬臘月里的冰雕生人勿近。極端的兩種狀態(tài)，總是會讓人又想親近又怕親近。

    “都過去了，大家都往前看吧。”她沒能堅持住，先提及過去。

    他用手輕輕抬起許嘉桐的下巴，眼睛在她臉上逡巡。短短幾秒鐘，許嘉桐如被烈火炙烤，手腳后背都被冷汗浸濕。

    “如果我說不呢？”

    許嘉桐無力反駁，只聽到了他的一聲輕笑，而后是調(diào)轉(zhuǎn)話頭的一句。

    “我的高中你還喜歡嗎？”

    許嘉桐像被踩中了尾巴，她可以面不改色的對李言濤說謊糊弄，但對那張曾夜夜用指尖描摹過的臉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對他撒過的慌太多了，實在是沒力氣了。

    “是去找我的嗎？”

    許嘉桐搖頭，最初的目的真的不是去找他。

    柏楊似乎對她的答案不太滿意，那只手收回插在褲兜里：“那是去找誰，你還認(rèn)識我高中的誰？”

    許嘉桐沉默，她沒有想找任何人。

    但這時門被一把推開，不速之客在不合時宜的時間點闖了進來。

    “柏楊啊，我聽說你……”

    許嘉桐的目光投放到了不速之客身上。

    柏楊一臉費解：“你去我高中專門為了看他？”

    李言濤震驚地連連否認(rèn)：“我可沒撬你墻角啊，弟妹這種玩笑開不得的。”

    許嘉桐：“……”

    這么多年過去了，李言濤到底還是沒有職業(yè)相聲演員的道路，許嘉桐覺得很可惜。

    見到有第三個人插進來，許嘉桐找到機會連招呼都沒打直接跑了出去。

    李言濤的聲音還在身后回響：“誒誒誒，弟妹走那么急干嘛啊，一起去吃午飯啊，你應(yīng)該沒吃吧，弟妹……”

    許嘉桐絕望地閉上眼，他到底還是改不過來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