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云葳把腦袋晃出了殘影，學(xué)著老學(xué)究的口吻回：陛下，禮義廉恥不能忘。

    嗯？文昭覷起眉目，語氣透著危險：給你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jī)會。

    云葳抿抿嘴，倒退半步，警覺地瞄著她，正色道：幾時三書六禮皆成，婚書送去家母手上，冊后旨意詔告天下，臣才能答應(yīng)您的要求。

    文昭腹誹，話盡數(shù)說開雖好，云葳對她的敬畏卻好似散了個干凈，現(xiàn)下腰桿與底氣都過于硬實(shí)。

    很好，朕會命有司加緊籌措，小芷只管放心，朕絕不會讓你久等。

    文昭的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靨，轉(zhuǎn)身復(fù)又坐去茶案處品茗。

    第117章 芳心

    光儀六年二月中, 東風(fēng)拂綠北國春，夜散千芳爭斗艷。

    文昭一行人自并州折返京城，沿途的風(fēng)光大好，令人心曠神怡, 仿若當(dāng)真是出來郊游了一番。

    桃枝的眼疾痊愈, 毒素盡散, 總算是了卻云葳積壓心頭的一樁大事, 小丫頭一路上話都比往日多了好幾成。

    文昭樂得見云葳活潑開朗些，如此方有青春芳華的明媚灑脫之態(tài)。

    鑾駕自東城門駛?cè)刖┲泄俚? 文昭笑問：可要送你回家去？還是與朕回宮？

    云葳撐著小腦袋若有所思, 推開車窗掃視外間斜陽的紅暈，狡黠道：臣回家。

    黃昏遲暮夜將近，這會兒回宮, 豈非危險得很？

    也好, 是該去知會家里一聲, 明早入宮來，有朝議。文昭淡聲囑咐著，口吻無甚情緒。

    記著了。云葳應(yīng)承的爽利。

    日暮時分, 文昭的馬車在寧府門口卸下一只圓潤了好幾圈的貓咪，心滿意足直入宮門。

    入夜，她梳洗停當(dāng)，直接趕去坤寧宮陪太后用晚膳。

    太后沒料到她剛回來還有力氣折騰，驚喜又詫異：怎還過來了？若是累，在自己殿內(nèi)歇下就是。

    年初歸來就沒得空陪您，這一走月余, 女兒想您了。

    文昭笑意盈盈地落座，垂眸掃過膳食, 溫聲道：可巧，今日您宮里的膳食，女兒瞧著很開胃，要多用些。

    嘴巴抹蜜了？齊太后的眸光透著精明，隨手給她夾一塊肥美的鱸魚rou：說吧，何事？

    文昭斂眸訕笑，促狹道：女兒可否看一看昔年皇考給您的聘禮單子？

    聘禮單？云丫頭松口了？太后眼底八卦的意味過于鮮明，唇角已然不自覺地?fù)P起，連眼尾都浮現(xiàn)出綿密的細(xì)紋來。

    她應(yīng)下了。文昭難掩喜色，抿了口魚rou：這魚燒得不錯，口味也新鮮，膳房來了新廚子？

    哼，吾就知道。太后輕笑一聲：這人打余杭來的，吾不是想著，云葳在余杭長大，許是更喜歡那邊的吃食，先讓廚子入宮來試試手。

    母親有心了，女兒替她謝過，您也嘗嘗，清淡可口呢。文昭殷勤的給太后剝選一塊少刺的魚rou，心里早已樂開了花，傻貓很愛吃魚的，這廚子可得留下。

    她既應(yīng)下，你著人照章辦事就成，何故非要看吾的聘禮單？你父下聘時，文家還沒入主大興宮，那規(guī)制只是公府的排場，你若參照，未免短損皇家體面，不合適。太后柔聲解釋著。

    這就是您不懂了。話不能這么講，宮中舊例雖多，卻寫滿禮法，皇考昔年給您的，才是示愛的心意，女兒就想找些靈感。云葳小心思多得很，免得她覺得女兒刻板，不近人情。

    文昭頗有耐性，誓要拿到那份禮單。

    罷了，吾說不過你，明日讓余嬤嬤去找，找到就給你送去。太后輕嘆一聲，又道：既要辦事，得空以吾的名義，召寧燁入宮來一趟，吾與她聊聊。

    行，回頭我讓人傳話。文昭餓得緊了，今夜用飯格外香甜。

    冊后要封賞她的親族，你可想好怎么安置了？她是云家主脈的長女，那云家旁支眾人如何算？外人不知云家覆滅的內(nèi)情，你若略過他們，日后難保朝臣生疑發(fā)難。太后的思量總是更長遠(yuǎn)些。

    女兒已考慮過，云家只剩洛京的一支與云葳關(guān)系還近，是云崧的親弟弟。那家人倒也安分，教書育人，考據(jù)經(jīng)文，朕賞他們個銀青光祿大夫的名頭，再賜些田產(chǎn)便罷。

    文昭淡聲回應(yīng)著，云葳與云家不親，意思意思得了。

    也好，她的親眷少，于外戚一途，穩(wěn)住寧燁即可。承平之日，皇后的母家無需太惹眼，吾在深宮大半生，饒是現(xiàn)下這心也不安寧。

    太后難得吐露心事，外戚這兩個字，太招搖了，齊家根深葉茂，她時時憂心。

    皇后難當(dāng)，身是皇家人，情是母家深，可職責(zé)與眾人的期盼，卻要她們心向朝局，被迫疏離親故，以皇權(quán)社稷為重，提防著自己的手足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