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溫柔地說：“很好，起來吧，朕隨后讓人送你出宮。不必緊張，這個(gè)時(shí)候棄暗投明，總好過跟著他們一路走到死的好?！?/br>
    王楷抹著汗起身，連連彎腰領(lǐng)命，秋月帶著他退下，去拿筆墨紙硯，讓他去寫認(rèn)罪書。

    待到這些人都退下去，姜青姝才重新施施然坐下，很是悠然自得拿起玉箸給趙玉珩夾菜，“來，君后懷孕了就多吃些?！?/br>
    趙玉珩沒有動(dòng)筷。

    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瞧著她，神色晦暗，眸光里似是閃爍著什么，“陛下?！?/br>
    她看向他，“嗯？怎么？”

    趙玉珩欲言又止，終究只搖頭：“罷了?！?/br>
    她卻有些后知后覺。

    “君后方才一直不曾開口，難道是吃醋了？”她狐疑地望著他，烏眸明亮，笑了起來，“放心好了，朕的后宮只有你一人，他們都比不上君后。”

    說完，她還非常好色地摸了摸他的臉，像是想湊過去親他。

    當(dāng)然，是逗他玩的。

    誰知趙玉珩看似內(nèi)斂，但并不羞怯，并不吃她這一套。

    他驀地低頭，微涼的掌心扣著她的后腦往前微微一推，反倒是把她嚇了一跳，感受到掌心的阻力之后他輕笑一聲，與她額頭相貼，密密的睫毛掃著她的皮膚，有些癢。

    他喟嘆一聲：“陛下。”

    “嗯？”

    他想說什么呢？

    讓她莫要胡來，莫要亂逗人，還是莫要不喜歡他？這終究是個(gè)帝王，并非趙三郎娶的妻。

    最后他溫柔地理了理她額角的發(fā)：“沒什么?！?/br>
    第25章 求不得4

    王楷的認(rèn)罪書很快便寫好了。

    這人是不禁嚇，但凡姜青姝所問，他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但他也不傻，有些姜青姝不知道的，他當(dāng)然也不會那么主動(dòng)地交代出來。

    寫完所謂的“認(rèn)罪書”，他便被秋月送出了宮。

    直到被送回杏園的那一刻，王楷都依然驚魂未定，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仿佛做了一場可怕的夢。

    此時(shí)此刻，杏園已空。

    按照本朝慣例，那些新科進(jìn)士在關(guān)宴宴飲之后，便會去隔水相望的大雁塔題提名，留下自己的字和及第時(shí)間，期待他日成為卿相宰輔改為朱筆。

    王楷是沒有什么心思再去摻和了。

    他呆呆地站在園子里，國公府的小廝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一邊喊著“世子”一邊小跑過來，王楷甚為煩躁不耐，語氣也惡劣了幾分，“嚷什么嚷，本世子還沒死?！?/br>
    那小廝屏息望了一眼他身后，唇動(dòng)了動(dòng)，便垂下頭屏息不言。

    王楷皺眉，又隱隱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一道冰冷輕嘲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你去了哪里？”

    王楷嚇了一跳，猛地回身，看到謝表兄就垂袖立在那兒，他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但比起蒼白更多的是冷冽，即使站在這一片日光下，也尤為駭人。

    王楷心道他這是造了什么孽，剛送走一個(gè)瘟神就又來一個(gè)，面上卻賠笑道：“我……我剛剛碰見一個(gè)朋友，就和他們……”

    “碰見了一個(gè)朋友，連公主的宴請都溜了？”

    “不是，我……”

    “她人呢？”

    王楷：“……”

    王楷故作不解地?fù)项^：“那小娘子，她她她……她我不知道啊，她跑了吧，弟方才也在找她……”

    謝安韞冷淡地睥著他，那雙眼睛太銳利了，盯得王楷毛骨悚然。

    謝安韞平靜道：“你大抵記性不太好，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的世子之位是怎么來的？”

    王楷一聽就腿軟了，險(xiǎn)些給他跪了，滿臉驚恐。沒有人知道，他本是庶出，之所以能成為齊國公世子，皆因一場四年前的事。

    而那件事中，他為了保全自己，自私地害死了自己的親meimei六娘。

    本該嫁入謝家的六娘。

    世人皆知成婚前一日王家六娘無故暴斃，無人知曉那一夜的王楷有多么驚恐慌亂，才被后來的謝安韞覺察出端倪。

    當(dāng)時(shí)的謝郎身居侍郎之位，穿著緋色官服，懶洋洋地坐在那喝酒。

    他晃著手中的酒壺，語氣淡得仿佛是在聊天氣：“死便死了，人活著的時(shí)候尚可轉(zhuǎn)圜，既然被你殺了，那就要讓人不能白死?！?/br>
    王楷當(dāng)時(shí)迷茫絕望極了，哆哆嗦嗦地問：“謝表兄……難道不怪我壞了你的親事……”

    謝安韞諷刺地笑：“你放心，這事憑你可壞不了。人死又如何，他們便是搬個(gè)牌位來謝府，也會促成兩家姻親。”

    “不過。”

    謝安韞站起來，漫不經(jīng)心地盯著他：“你既然做都做了，不拿下世子之位怎么行?！?/br>
    “表兄的意思是……”

    “我暗中教你如何登上世子之位，從此之后，你便為我所用。”

    “……”

    王楷后來回了齊國公府，便是演了一出好戲，又是當(dāng)眾抱著meimei的棺槨哭得撕心裂肺，甚至還當(dāng)眾說出懷疑是謝安韞殺了六娘的言論，實(shí)則又偽裝證據(jù)，將殺人之事栽贓到了當(dāng)時(shí)嫡出的齊國公世子身上。

    兄殺妹的丑聞，齊國公當(dāng)然不可能公布出去，且如果這樣的話，那便是他齊國公府主動(dòng)破壞結(jié)親，不僅顏面盡失，以后也無法立足。

    王楷繼續(xù)故意散播是謝安韞殺人的謠言，將過錯(cuò)過于謝家身上。

    齊國公也是默認(rèn)了，甚至還覺得自己這個(gè)庶出的兒子也算有膽識，能為他分憂，殊不知王楷背后，是謝安韞在教他如何對自己潑臟水。

    畢竟，謝安韞不在乎。

    他早就一身污名。

    可這件事給王楷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因?yàn)閺哪菚r(shí)起，王楷就知道得罪誰都不要得罪謝安韞，這個(gè)人深知世家大族內(nèi)里的陰私傾軋，與之對抗又與之為伍，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況且一個(gè)連自己都能下手栽贓陷害的人，還能怕什么？

    王楷恐懼地垂著頭，不敢說出女帝。

    更不敢說自己寫了“認(rèn)罪書”的事。

    他咽了咽口水，苦笑道：“表兄莫要為難我了，我今日也只是偶然碰到她，還想問她是哪家……”他話還沒說完，一抹寒光反射著落日，刺得他眼皮一跳。

    謝安韞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來，放在掌心輕掂著，每掂一下，王楷的心臟就猛地抽動(dòng)一下。

    他笑：“給你兩個(gè)選擇?！?/br>
    “要么老實(shí)交代，要么就在這里，自行了斷。”

    ——

    姜青姝料到了王楷不好控制。

    想在謝安韞身邊埋眼線，沒那么簡單。

    雖然謝安韞對身邊人的態(tài)度是用完就丟，但他能用那些人，想必都是抓有致命的把柄，她僅憑把王楷拐到宮里威逼利誘，是很難完全撬開他的嘴的。

    怎么可能就尋芳樓里喝喝酒送送禮那么簡單？

    官場可沒那么干凈。

    涉及黨爭，誣陷、栽贓、刺殺、下毒、甚至偷天換日、假傳圣旨，什么齷齪事都做得出來。

    但她不會追問。

    有些人被逼急了便會心生不安，容易做出一些超出控制的事，她只想讓王楷覺得他把女帝糊弄過去了，那王楷不是傻子，雖嘴上答應(yīng)，未必會全力幫她反謝安韞。

    在王楷心中，謝安韞說不定比女帝更不能得罪。

    這些姜青姝都不在乎。

    她就是想要結(jié)黨名單而已，所謂的以后讓他做內(nèi)線傳消息，不過虛晃一招，那王楷連她是女帝都不知道，可見謝安韞并未什么都告訴他。

    說不定，他早已是謝安韞的棄子。

    所以王楷寫完認(rèn)罪書之后，姜青姝便吩咐秋月把人送出去，她當(dāng)時(shí)依然與君后在殿中閑聊，少監(jiān)不在，向昌正要捧著“認(rèn)罪書”進(jìn)去，卻被鄧漪攔住了。

    鄧漪說：“陛下和君后一處，此刻也沒心思看這東西，等陛下回了紫宸殿再送不遲?！?/br>
    向昌更習(xí)慣聽命行事，這也是最不會出錯(cuò)處事原則，陛下沒有直接說讓他們?nèi)プ襄返钤俪噬?，他只怕耽擱了惹天子不悅，依然要進(jìn)去。

    鄧漪攔住他：“你就聽我的吧。”她壓低聲音：“君后畢竟是君后，后宮不能干政，陛下怎么愿意在君后跟前處理國事？”

    向昌：“陛下時(shí)常與君后討論。”

    鄧漪：“那也不一樣，陛下可以主動(dòng)，那自有陛下的思量。我們這些做臣下的，不能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君后可以參與國事?！?/br>
    這樣不僅對他們不好，對君后也不好。

    君后會惹帝王猜忌的。

    鄧漪讀過一些史書，所以她很擅長揣測上意，很多時(shí)候她認(rèn)為自己想的是合理的。而向昌卻認(rèn)為，為君者最忌諱被人揣測心思，如果猜錯(cuò)了還好，猜對了那更是大難臨頭。

    天子都是多疑的。

    兩人陷入了分歧，一個(gè)要送，一個(gè)要攔，竟然僵持了很久。

    好在姜青姝沒有在鳳寧宮待太久。

    這幾日君后的刀傷還沒好，姜青姝方才留在里頭看秦太醫(yī)給他換藥，無意間大飽眼?！w玉珩的身材真好啊，皮膚又白，還有微微隆起的肌rou。

    不是很健美的身材，卻恰恰好。

    姜青姝目不轉(zhuǎn)睛地瞧了一會兒，

    趙玉珩：“……”

    她也不害臊。

    趙玉珩偏過頭，散落的烏發(fā)散在背上，更襯得皮膚有種玉質(zhì)的冷白，他低頭咳了咳，姜青姝便坐過去拍了他的背，哇，手感也好。

    她拍的很笨拙，拍著拍著，趙玉珩便反手攥住了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