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衣道：“方才的董施主說的過了，小懲大誡，也是一樁善舉。說來慚愧，原本鐵觀音的確是草菅人命的做法，寒山寺也早在五十五年前廢止了相關(guān)制造工藝?！?/br>
    “葉衣大師勇于認(rèn)錯，可見是真心悔改了?！蓖觐伹嘟澋?，“那么今日的鐵觀音……”

    “這一株鐵觀音要是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小僧也不會帶來白玉京獻(xiàn)丑了，更不敢邀請丹王后人?！比~衣溫和地笑道，“這株‘鐵觀音’的年份，將近千年?！?/br>
    滿座皆驚，卻大多是驚訝于這個數(shù)字。完顏青江見狀，向葉衣道了歉，面向下首，為眾人講解起了他們手中茶水的來歷。

    第82章 31-百花贈劍（7）

    “鐵觀音”是寒山寺名藥。

    “寒山”是公認(rèn)的當(dāng)世第一大山，海拔極高，但相對高度不到兩千丈，“大”是說它的占地面積，寶仙九室之天最北端玄野室的三分之一都是這座山。傳說千年前最后一條黑龍被北辰妙見菩薩鎮(zhèn)殺于山腳，成為了環(huán)繞寒山的“黑龍江”。至于菩薩為什么會殺生，至少白玉京里的人是不會問出這種問題的；而黑龍江也在當(dāng)年柳蘇安卷土跑路的時候一把薅走，成了臨安國的鑲邊大河。

    寒山腳下的黑龍江邊有一種獨(dú)特的樹木，因其質(zhì)地沉硬如鐵，割開又會流出血水般的汁液、有些還會發(fā)出嘶鳴般的雜音，被稱為黑龍樹，鐵觀音就是那些叫得最響亮的黑龍樹下長出來的。

    玄野室是寒山寺的封地，當(dāng)?shù)剞r(nóng)奴免于戰(zhàn)亂，但過得并不比其他平民好。四百年前，王朝鼎盛，相比之下他們的日子更加悲慘。生下女兒養(yǎng)到十幾歲被帶走為奴、行灌頂之術(shù)，司空見慣；初生的孩子是天地精華，僧人遇上瓶頸，便會尋一鮮嫩男童，在黑龍樹下一刀一刀割下他的rou服食，每吃一塊，男童或其家屬必須回答“我寬恕你”，如此一來該僧人就可以得到“被佛祖割rou飼養(yǎng)”的祝福，從而精進(jìn)佛法。此類種種，數(shù)不勝數(shù)。

    傳說中一位母親為了保護(hù)自己的小兒子奮力反抗，反被畏懼強(qiáng)權(quán)的丈夫打死。她立地化為厲鬼，從僧人手中搶過孩子，剖開自己的肚子塞了進(jìn)去，一躍而入黑龍江。丈夫一家自然全都被處以極刑，但那厲鬼不見了蹤影。有人說她救了孩子心滿意足，自我超度；說這話的人自然也死了。

    十年之后，葉衣禪師在江邊講道時，一個人首魚身的怪物躍上岸來。那怪物的頭顱和身軀又細(xì)又長，魚鰭像兩條被生生拍扁黏在魚腹的胳膊，扁平的身子只有零星幾片鱗。它的黑發(fā)像衣服一樣纏在身上，魚尾像兩只叉開的腳，也是扁的。

    禪師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在黑龍江流域興風(fēng)作浪了九年的白條人魚。白條人魚最喜歡干的事就是偷襲吞吃岸邊的和尚及青壯年男子，禪師佛法高深有大功德護(hù)體，這才沒給它得逞，反而叫它擱淺在岸，奄奄一息。當(dāng)?shù)孛癖娭肋@些大師不可隨意殺生，紛紛從自家拿出釘耙鋤頭等物要群起殺之，卻被禪師阻攔。禪師隨后溝通天地陰陽，才知道了白條人魚的來歷。

    原來當(dāng)年那女鬼氣力不足，沒來得及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上岸，就被一條大魚吃了。當(dāng)時那個孩子還有半口氣，女鬼的怨氣怒氣與大魚纏斗，最后竟與大魚合為一體，成了半人半魚的怪物，而孩子早在爭斗之間咽氣。女鬼自然不甘心，企圖用自己的殘魂和大魚的生命力供養(yǎng)孩子使他起死回生。孩子的三魂七魄被禁錮在母親體內(nèi)，最后兩人一魚的魂魄rou體完全交融，在三重冤魂的錘煉之下，這個新的rou身和新生兒一樣充滿生命的活力，同時其中的魂魄成了世間至陰至邪之物。

    葉衣禪師留在黑龍樹下，耗時十年分離那些魂魄，逐個超度，在完成的那一日力竭圓寂。那只失去靈魂的怪物忽然哇哇大哭，那黑龍樹松針般的樹葉瞬間變成了白條人魚的形狀，沙沙搖曳。他的徒弟上前搬運(yùn)他的尸身時，滿樹的樹葉都飄零而下，覆蓋在他和白條人魚的身上，人們知道他功德圓滿了。當(dāng)日有一男嬰在那個村莊誕生，葉衣的徒弟們將他帶走，說他是葉衣觀音的轉(zhuǎn)世身。

    在葉衣的轉(zhuǎn)世身十五歲的時候，一個小女孩被帶到他的面前。小沙彌告訴他，這個女孩吃了那黑龍樹下白條人魚的尸體，被一位師兄捉住帶了回來，交由他處置。葉衣問話時，女孩也不回答，原來寒山寺的僧人因她貪吃冒犯，割掉了她的舌頭。葉衣心中痛苦，吩咐弟子為她療傷，而過了兩天，她的舌頭竟然又長出來了。

    女孩出身于窮苦的農(nóng)奴之家，那幾年收成不好四處鬧饑荒，否則她也不至于冒險去吃一具傳說留了二十年的尸體了。所以她身為凡人卻能再生肢體的原因，一定是那白條人魚的尸體。葉衣因此覺得她與自己有緣，賜下戒名“妙善”，要求她生生世世服侍自己的轉(zhuǎn)世身，以此贖罪。這也是妙善能夠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只是妙善雖然留下了，卻驚動了釋能方丈，寒山寺回收了白條人魚的尸體并加以研究，確定了它活死人rou白骨的藥效之后，立即開展了復(fù)刻活動，李家皇室也參與其中?！拌F觀音”就是寒山寺在此基礎(chǔ)上改良得到的人工育種產(chǎn)品，最大程度降低了“月穢”的影響，并以龍代魚，進(jìn)一步增強(qiáng)了藥效。

    最傳統(tǒng)的做法是在大雪時節(jié)取一對龍鳳嬰兒，在他們九歲之前，將男嬰養(yǎng)在小罐中，只露出頭顱，埋在一棵黑龍樹下，九年間只能吃黑龍樹的果實和黑龍江的水；女嬰則每日服食一種特制湯藥，持續(xù)九年。在他們九歲那年立春，女孩將和十余歲的少女一般身形，卻沒有“月穢”，男孩則只有頭顱長大了一些，身體更是畸形扭曲。寒山寺的法師將女孩綁在樹上，將男孩強(qiáng)行塞進(jìn)“母親”的肚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