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像是初得愛子的父親。

    沈希睡不好，他擔(dān)憂，沈希睡得好，他也擔(dān)憂。

    除卻理政外蕭渡玄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沈希的身上，甚至一刻都?不愿離開她的身畔。

    御醫(yī)擦著額前?的冷汗，顫聲解釋道?：“陛下，娘娘、娘娘精力?不太好，自然就會嗜睡些……”

    但他話音剛落，殿內(nèi)就傳來消息說沈希睡醒了。

    向來冷情涼薄的皇帝，聞聲就回身折進(jìn)殿中，接著傳來的就是哄孩子似的輕聲慢語。

    這的確是難以想象的。

    高高在上、萬人?仰望的帝王，有朝一日也會為?人?折腰。

    沈希的心力?很弱，但御醫(yī)的調(diào)養(yǎng)太精細(xì)了。

    即便她也不愿意?，可到八月下旬的時候，她的病癥便漸漸地好了，連日的秋雨也停了下來。

    雨一停下來，蕭渡玄就帶著沈希出了宮。

    朱雀大街依然繁華，明月樓也依舊喧嚷。

    明明是那樣尊貴的人?，卻換了尋常著裝，只為?了討她開心。

    沈希應(yīng)該感動知足的，但從宮外回來后，她的心里仍然沒能生出任何?的波瀾。

    她給?出的反應(yīng)那樣平淡，可蕭渡玄沒有氣餒，他每日都?變著法地討她開心。

    他帶她放風(fēng)箏，帶她賞月亮，陪她看書冊。

    曾經(jīng)沈?；氐郊抑械臅r候，蕭渡玄送給?了她一整面墻的花，這一回他甚至送來了整整一座宮殿的花。

    富貴人?家會喜歡弄暖房養(yǎng)花，沈宣對這些也頗有涉獵。

    然見到那整整一座宮殿的花時，沈希才明白什么是富貴與權(quán)勢的極致。

    那一天她剛好在翻看小時候?qū)懡o?沈宣的信箋。

    沈?？偸呛闷嫔蛐麨?何?那樣愛養(yǎng)花。

    她問過他，他也不肯言說。

    那天沈希剛好翻看到舊時的信箋，方才想起來是因為?她小時候曾經(jīng)說過，想要一個裝滿花的屋子，最好冬天也能開花。

    充斥稚氣的愿望，跨越漫長的時光被人?實現(xiàn)了。

    但那一天那樣寫給?沈宣，不是因為?她是個嬌氣又充斥幻想的小女?孩，而是因為?蕭渡玄答應(yīng)給?她的生日賀禮并沒有兌現(xiàn)。

    八九歲的沈希是個有很多天真想法的姑娘。

    可她不貪心，她只是握住太子的手，細(xì)聲說道?：“殿下，這回生辰我想要兩盆南詔的花，可以嗎？”

    南詔的花很大，可以把她居住的宮殿給?填滿。

    那時候的沈希太孤獨(dú)了。

    她想要些物什來陪伴她，哪怕是花也可以的。

    但是那段時間蕭渡玄初次插手禁軍的事務(wù)，滿心都?是內(nèi)政與戰(zhàn)爭，哪里會記得住一個小姑娘的愿望呢？

    沈希如果?聰明的話，應(yīng)該會記得告訴東宮的郎官。

    蕭渡玄那時不過是隨口應(yīng)了下來，可沈希卻當(dāng)了真。

    她滿懷期待地等了許久，最終等待的卻是無數(shù)昂貴的珠寶。

    都?是很漂亮很珍貴的寶石，千金難求，剔透美麗，但沒有一顆是沈希想要的。

    那夜蕭渡玄回來的也很晚，甚至已經(jīng)快要過了子時。

    他輕聲問道?：“怎么還沒睡？賀禮都?還喜歡吧？有什么別的想要的，可以跟郎官說?！?/br>
    沈希垂著眸子，說道?：“都?很喜歡?！?/br>
    可是那個晚上她的枕頭濕了，第二日給?弟弟寫信時，還是懷著難過。

    ——我想要一整個屋子的花。

    她這樣寫道?。

    思緒再度飄回到現(xiàn)實，沈希站在花海里，她望向花海深處的蕭渡玄，已經(jīng)沉寂成一潭死?水的心再度有了起伏。

    他向她走了過來，玄色的眼眸里盛著微光，就像是有一泓月色在流淌。

    蕭渡玄像是個年輕的郎君般，帶著少許的期待說道?：“小希，你喜歡嗎？抱歉，那時候我太忙了，沒有記清楚你真正想要的賀禮?！?/br>
    這是一份遲來了將近十年的賀禮。

    可是沈希不喜歡。

    “我不喜歡，”她的眸光顫抖，“我一點(diǎn)也不喜歡，蕭渡玄。”

    蕭渡玄神情微微頓了一瞬，他似乎是有些無措：“抱歉，我以為?你會想要的?！?/br>
    “你為?什么不能明白？愿望都?是有時效的，”沈希啞聲說道?，“我小時候想要的東西，不代表我現(xiàn)在就還想要。”

    蕭渡玄還想說些什么，但她的眼淚倏然掉了下來。

    沈?？拗f道?：“我已經(jīng)長大了?！?/br>
    她的眼淚guntang，順著臉龐滑落，濺在蕭渡玄的手背上，那一瞬間被燙到的卻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口。

    是啊。愿望是有時效的。

    曾經(jīng)沈希只是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可蕭渡玄卻沒有給?她。

    后來她不要了。

    所以蕭渡玄再怎樣捧上去也是沒有用的，她對他的感情已經(jīng)要消磨殆盡了。

    沈希不再能夠忍受他的存在，也不再愿意?成為?他的妻子。

    就像沈希小時候喜歡風(fēng)箏、月亮、鮮花一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不再喜歡了。

    明明是很簡單的道?理，可他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

    *

    白日的情緒起伏太大，沈希回到殿里后又燒了起來。

    體弱的人?都?知道?，天越冷各種病癥就越容易發(fā)作?，她將身子蜷成一團(tuán)，喉間不住地發(fā)出低低的悶哼聲。

    身軀像是置身在冰火兩重天，無論?怎樣都?覺得難受的厲害。

    各種思緒交織，混亂地來回游蕩著。

    蕭渡玄緊緊地抱著沈希，聲音喑?。骸敖o?她用針吧?！?/br>
    她身上太燙了，乍起的高熱最為?恐怖，如果?她還是小孩子，很有可能一場高熱下來就沒了性命。

    蕭渡玄再寵沈希，也不敢在這上面縱著她。

    他將聲音壓得很低，但沈希還是聽?見了。

    她不住地掙動著，啞聲喚道?：“我不要，你要施針你自己施！”

    蕭渡玄抱著沈希，強(qiáng)將她的手腕給?扣在了掌心，他竭力?地哄著沈希：“先別鬧，小希，施完針就好了，就不難受了?！?/br>
    她的眼淚guntang，連連地往下墜落。

    “我不要，你不能這樣！”沈希哭著被他解開了衣帶，“你是暴君……”

    她沒能掙扎太久，就被蕭渡玄給?按在了懷里。

    御醫(yī)也顫聲說道?：“娘娘，您燒得太厲害了，不施針不行的?！?/br>
    沈希嗚咽著吸氣，施完針后，她的身軀抖若篩糠，顫得更?加厲害，眼淚也越掉越?jīng)坝俊?/br>
    蕭渡玄摟著她的腰身，一遍遍地低聲安慰道?：“別怕，小希，馬上就不疼了?！?/br>
    他的聲音像呢喃似的，極輕也極柔。

    但沈希聽?不進(jìn)去他的話，身上又疼又難受，在御醫(yī)退下去后，一種瘋狂的沖動席卷了整個腦海。

    她的眼眸紅腫，心魂都?被那怪誕的欲念給?奪走了。

    沈希帶著哭腔說道?：“我就是很難受?！?/br>
    她分開膝，跨坐到蕭渡玄的身上，滿眼都?是淚水，可那眸光卻開始不斷地?fù)u晃。

    蕭渡玄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他扣住沈希的腰身，急聲說道?：“不行，小希?！?/br>
    第八十章

    剛剛施完針, 沈希身?上還疼著，腦中也被燒得迷亂。

    理智所剩無多，在瘋狂上涌著的是最原初的本能。

    她想讓自己舒服一點(diǎn)。

    沈?？缱谑挾尚耐壬? 俯身?垂眸, 輕輕地含吻住他的薄唇, 他少時多病，年壽難永, 身?上總比常人要稍冷一些。

    連那薄唇都帶著涼意。

    沈希雖然主動來?吻, 但承受力還是那樣?的差。

    不過?吻了片刻，她便開?始低低地喘氣。

    吻過?以后, 那怪誕的欲念非但沒有消失, 反倒更加強(qiáng)烈。

    沈希無法自?制地解開?衣帶，外袍順著她的肩頭往下滑落，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雪膚。

    精致的鎖骨更是像是能盛滿汁水，輕輕地晃著, 誘人咬上去，留下深重的痕印。

    蕭渡玄用鶴氅將她裹在懷里，壓低聲說道：“小希, 先睡一會兒，好嗎？”

    他眸色晦暗, 聲音也?有些啞。

    兩人多日不曾親近, 即便對蕭渡玄來?說, 克制也?是艱難的。

    但沈希不僅不順從，還掙開?了他的禁錮, 她的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 纖細(xì)的指節(jié)卻已然撫上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