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姨媽來了，姨媽似乎是剛下班，還帶著工牌，急急忙忙跑來。

    她是一家小私企的會計，剛剛才做完一筆帳目的財務(wù)拖到了這個點，一離開公司就看到洛天水給她留的言，連胸牌都沒摘就急忙跑過來。

    結(jié)束后，姨媽鄭重向他們兄弟兩個道謝。

    洛天水這才發(fā)現(xiàn)，姨媽對他們態(tài)度很冷淡，但實在算不上多壞，畢竟姨媽自己家的經(jīng)濟條件相當(dāng)一般，能夠收留過洛天水和云暇一段時間已是不容易的事情，畢竟他們又不是姨媽自己親生的孩子。

    姨媽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回去吃飯，洛天水搖了搖頭。

    他蹲下和商小云告別：“那你跟著你mama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吧，今天你也太累了。哥哥們過兩天就去看你。商小云，生日快樂，哥哥一定給你補上生日禮物。”

    商小云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洛天水又告知了姨媽一定要帶商小云去掛一下醫(yī)院心理科，讓專業(yè)人士做心理輔導(dǎo)的事情，畢竟商小云年紀(jì)還小，遇到這種事怕她之后會出現(xiàn)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的現(xiàn)象。

    姨媽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這下警察局門口就剩下他和云暇兩個人，真是熱鬧的一個晚上。

    洛天水拿出那封見義勇為的表揚信貼在云暇臉上輕輕地拍了拍。

    “走吧，我們年紀(jì)輕輕的勇士。對了，我是不是應(yīng)該叫你蜘蛛俠啊?你現(xiàn)在在網(wǎng)上可真的火了?！?/br>
    云暇歪了歪頭，露出可愛又無辜的神情，似乎沒聽明白。

    他先前趴在車后面的視頻被傳到互聯(lián)網(wǎng)上，網(wǎng)民現(xiàn)在都管他叫“永寧市有自己的蜘蛛俠”，還有人拿蜘蛛俠的配樂給他剪視頻，做成鬼畜投放在b站上。在這個娛樂至死的年代，有什么事不能拿來娛樂的呢?

    皎皎月色，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哥哥，你是不是生氣了?”

    云暇在身后默默的問。

    “沒有?！甭逄焖鷼獾?。

    云暇：“……”

    “沒生氣為什么不拉著我的手呢?”

    云暇感到很委屈。

    洛天水這才發(fā)現(xiàn)，云暇一直伸著手，而洛天水并沒有像往常一般去牽著他。

    洛天水停住腳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我是在生自己的氣?！?/br>
    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的無限長。

    街道非常安靜，深秋路上已經(jīng)聽不到鳥叫和蟬鳴，只偶爾有凍的瑟瑟發(fā)抖的流浪貓發(fā)出悲鳴聲，而此時，遠遠沒到最冷的時候。

    兩個人似乎都在思忖什么，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云暇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打破了兩人微妙流動的沉靜：“哥哥，我聽說，那個壞人要跳橋自殺，是你救下他的?！?/br>
    “嗯?！?/br>
    “為什么?”

    洛天水一愣：“什么‘為什么’?”

    “他是個壞人不是嗎?”云暇慢吞吞說， “死了，就是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這個詞什么時候是這么用的了。

    洛天水無奈道：“你這孩子怎么老是亂用成語?”

    云暇歪了歪頭，似在不解。

    洛天水覺得他還小，和他解釋私刑與公義，立法對社會秩序的重要性等等似乎也解釋不清楚，于是就簡單道：“就算他是個大壞人，也該交給相關(guān)的部門審理，不是由某一個人決定他的生死。”

    “相關(guān)的部門比某一個人強在哪里?”云暇問。

    “相關(guān)的部門是由很多很多的人組成的，某一個人的價值判斷有可能會隨著這個人的主觀評價而改變?！甭逄焖托慕忉?。

    “所以，哥哥的意思是，很多很多的人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而某一個人不行?！痹葡舅坪趼犆靼琢恕?/br>
    洛天水：“……”

    不，他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洛天水只得又嘆了一口氣，拉住云暇的手，把雙手捧起來，認(rèn)真地說：“云暇，我們都會犯錯的，我也會，你也會，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些壞習(xí)慣，導(dǎo)致我們做出一些錯誤的判斷，所以不能由一個人來決定別人，這是不公平，也不合理的?！?/br>
    云暇想了想，然后說：“哥哥，我有壞習(xí)慣。”

    洛天水笑了：“誰沒壞習(xí)慣?你的壞習(xí)慣說不定還沒我的多呢?！?/br>
    云暇望著他的眼眸，漆黑的瞳孔晦暗不明：“可我覺得，哥哥要是知道了我的‘壞習(xí)慣’，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云暇突然又聞到了童年里那股熏得他窒息的nongnong的煤炭味，這令他煩躁起來。

    第28章 理論（1）

    洛天水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但覺得這一定是個教導(dǎo)他的好時機，于是故作嚴(yán)肅道：“那你就把壞習(xí)慣改了就好?！?/br>
    “怎么改?”云暇眼睛瞪得圓圓的，真誠地發(fā)問。

    洛天水笑了：“這你就真問對人了。”

    洛天水于兩個月前“初來乍到”這具身體，他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的壞習(xí)慣可真不少。

    拖延，玩手機，內(nèi)耗，胡思亂想，注意力不集中，熬夜晚起，生活作息不規(guī)律，飲食不健康……

    真要一項項列舉出來，那可真是“罄竹難書”。

    洛天水原本覺得只要自己本人沒有這種壞習(xí)慣，原主的生活習(xí)慣根本影響不到他。

    事實上，大錯特錯。

    人類以為cao控自己的是自身的意志力——也就是所謂表層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