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妮婭撇嘴：“那未免有些可笑了，因為你們中的不少人從未真正將組成國家的蕓蕓眾生當(dāng)做是‘梭倫’的一部分，所謂帝國的意志，總是很縹緲，不是嗎？”

    領(lǐng)頭的黑鸮一點點收斂起了氣息，良久之后，他笑了。

    “塔妮婭殿下的口才，我，心悅誠服?！?/br>
    “在戰(zhàn)爭未曾結(jié)束前，黑鸮們不妨留在屬于綠蔭的領(lǐng)地區(qū)域內(nèi)，只要你不對我重要的執(zhí)政官與治安官生出惡念，一切暢通無阻?！彼輯I說，“我與父親，是不一樣的?！?/br>
    “只是現(xiàn)在不一樣。”黑鸮糾正。

    “至少我的管理下，他們暫時沒有忍饑挨餓，凍斃荒野?！?/br>
    面對塔妮婭走至自己面前伸出的手，黑鸮本想伸手握住，思考片刻，選擇了以半跪的姿態(tài)，執(zhí)梭倫的騎士禮，唯一的區(qū)別是，他們并未低下頭，始終直視塔妮婭。

    守護塔妮婭的眾多魔法師紛紛松了口氣，雙目中滿是狂熱之色。

    黑鸮來勢洶洶，卻被自己的殿下以理說服，接近臣服，這份事跡，是何等的傳奇！

    黑鸮隊長問：“風(fēng)暴親王處，也有我們的同伴，他們也會做出選擇吧。”

    “你們只是習(xí)慣性去服從，當(dāng)這份遮掩你們眼睛的云霧消失，自然能看到別的選項?！?/br>
    ……

    ……

    回到綠蔭領(lǐng)的城堡，私下里只剩下赤紅時，塔妮婭壓抑許久的狂喜全部涌了上來，她近乎失態(tài)地擁抱了赤紅，興奮地在房間內(nèi)踱步，滿臉通紅地揮舞著手臂。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讓黑鸮留在領(lǐng)地有多么大的意義。

    “父親，從小到大，你總是沒有給我送過令我滿意的禮物，這一次，十分感謝?！?/br>
    塔妮婭她深知這場戰(zhàn)爭的持續(xù)時間將極有可能以年做單位，持有帝國意志之名的黑鸮將會陸陸續(xù)續(xù)醒悟，并等待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

    而自己那位愚蠢的父親，也會在看到黑鸮去而不返后，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不可及的舉動。

    可惜，來不及了。

    內(nèi)戰(zhàn)僵持，三方均稱自己為梭倫正統(tǒng)的可能性已經(jīng)存在，黑鸮必然會迎來選擇的那一天，當(dāng)前自己所能拉攏的人數(shù)越多，便越有利。

    “綠蔭內(nèi)，魔力潮后進階五階六階的魔法師已有十七位，殿下所栽下的樹，正在結(jié)出豐碩的果實。”

    自小便是皇室邊緣人，不受父母關(guān)注，甚至被父親當(dāng)做挑動兄弟姐妹競爭的餌……但她仍然闖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

    目光觸及窗外，塔妮婭的眼神中的喜悅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微風(fēng)拂面，塔妮婭發(fā)絲飄揚，她凝視著遠方，想起了一個許久不曾回憶的人。

    “璐璐緹斯，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也許是最近大事接連不斷，塔妮婭驚愕地發(fā)覺，回憶中璐璐的模樣已經(jīng)開始模糊，不再清晰。

    “如果……當(dāng)時我選擇保護你，會不會……”

    塔妮婭慌張地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行，這樣深紅魔女將會與我死死地綁定在一起，那些惡毒、血腥、駭人聽聞的流言蜚語會讓我，還有綠蔭領(lǐng)的名聲一落千丈，我必須擁有它！”

    “……”

    “赤紅，打通熔火群山的貿(mào)易通道，與晨曦領(lǐng)取得聯(lián)系，就說，曾經(jīng)約定的商路，可以運轉(zhuǎn)了。”

    在赤紅走后，塔妮婭握緊了拳頭：“至少，我還有爭取的機會，她未必完全把我忘記了?！?/br>
    ……

    ……

    涕泗橫流的笨龍不斷地用腦袋蹭著璐璐，偌大的淚珠直接打濕了她的衣服，鼻涕更是讓她渾身黏答答的。

    璐璐卻毫不在乎，她耐心地安撫著又一次認為自己被拋棄的笨孩子，直到他開心地翻肚皮，在地上打滾。

    霍古實在沒眼看這一幕，確認了一行人安然無恙之后，他本想去睡覺，但是在瞥見怒搓白狼腦袋的路禹身后漂浮著的凡妮莎后，他好奇地低下了頭。

    “這是新的刻印召喚物嗎？”霍古友好地問，“你叫什么名字？”

    “凡妮莎，是一位新人魔法師哦?！狈材萆淖晕医榻B著實有些……別開生面。

    姍姍來遲的塞拉正打算趁機抱抱璐璐，忽然入耳的名字讓她駐足，腦袋僵硬地一點點轉(zhuǎn)向路禹，與凡妮莎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她渾身顫抖。

    凡妮莎卻只是微笑，而后便抓住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家伙，直接蹭了起來。

    成群的史萊姆跟隨著奧爾加和瓦倫到場，與離去時相比，種類還豐富了不少，不過也讓這兩位深受史萊姆喜愛的“牧民”十分困擾。

    現(xiàn)在的史萊姆已經(jīng)有了寵物的自覺，總想往人的懷里鉆，光是回到晨曦領(lǐng)這一路，路禹就被好幾只不同屬性的史萊姆飛撲了，那果凍般的手感實在沒法拒絕，以至于路禹臂彎中如同壘冰淇淋球一般抱著三個不同的史萊姆……

    “只是出去一個多月，不需要這么大陣仗吧……別敲鐘，大家都在忙碌，沒必要多此一舉。”

    路禹制止了激動的茱蒂絲，把史萊姆分了她兩只。

    他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白狼身上的小狼們以他的身軀作為跳板，一股腦空降路禹的肩膀，兩個倒霉蛋因為跳過頭，只能揪著路禹的衣服，掛在身上。

    活似一個晾衣架的路禹無奈地背對白狼：“快叼下來。”

    白狼只是伸舌頭輕輕舔了舔路禹的臉，卻不做其他的動作，這讓路禹只能感受著衣服發(fā)出哀鳴，卻毫無辦法，還是須臾靠譜，一個哈氣，把調(diào)皮搗蛋的小狼全都嚇得一骨碌滾到了地板上。

    安撫完笨龍，任由他咬著自己衣服一角的璐璐，視線穿過人群，與路禹相交。

    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

    回家的感覺，真好。

    第418章 八階的客人

    知曉凡妮莎的身份便很難不變得拘謹，霍古身為巨龍的傲氣以及沉睡多年養(yǎng)出的慵懶一掃而空。

    “新人魔法師”的自我介紹換來的是他瞪大的眼睛以及不顧形象的連續(xù)追問，當(dāng)在路禹和璐璐都確認之后，他徑直將下巴貼在了地面上，好奇地打量凡妮莎，好一會才意識到這個行為的失禮之處。

    “你和法古塔爾有些相像，同樣背負著一些讓人挪不開眼睛的翠綠?！狈材萆蕾p著霍古背上精心呵護的小樹，以及逐漸變得茂盛的草皮。

    霍古顯得有些驚訝：“凡妮莎女士認識他？”

    “我與他互換過魔法?！?/br>
    說著，凡妮莎嘴唇輕啟，奇異的高頻咕噥聲像是遠處略顯縹緲的雷鳴，又像是山岳崩塌的回響。

    霍古爪子狠狠地扣進了泥土之中，身子一陣顫動，不時有沙塵與細石滾落，他的眼睛越睜越大，倒映出的凡妮莎則是在溫柔地笑著，她沒有將吟唱繼續(xù)下去。

    “【滌魂霧靄】？可為什么……魔力似乎有其他屬性的氣息，而且，這應(yīng)該是巨龍們才能以吟唱方式才能最大化發(fā)揮作用的特殊魔法，其他種族無法模仿?！?/br>
    凡妮莎輕描淡寫地說：“當(dāng)然是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啊，所謂巨龍才可以，無非是魔力運用的方式有別，只要找到正確的施法節(jié)點，進行對應(yīng)的變更就足夠了?！?/br>
    “至于你說的其他屬性，單純的雷電與火雙屬性比較讓我膩味，為了方便日常使用，我添加了土與風(fēng)兩種常見的，能夠快速調(diào)動的元素?！?/br>
    “想學(xué)？”看霍古的神情，凡妮莎向路禹借了書房，不一會，記錄了施法細節(jié)、經(jīng)驗的卷軸便新鮮出爐。

    霍古如癡如醉地閱讀卷軸時，凡妮莎像是發(fā)現(xiàn)了寶貝一般，指尖在每一份被小心換上封皮，做了保護的書籍上掠過，臉上充滿了懷念。

    “抱歉，老師留在小屋的藏書全部被我們搬運到了這里……”物主就在眼前，路禹也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過凡妮莎卻并不在意，反而安慰道：“我已經(jīng)死了，又怎么會在乎呢，你能這么珍惜這些書，我已經(jīng)很欣慰了，畢竟現(xiàn)在他們大多數(shù)應(yīng)該……”

    凡妮莎取下了一本新手魔法師的入門指導(dǎo)書，觀看著那泛黃的書頁：“真是……過去好久了呢?！?/br>
    右手虛捧，凡妮莎努力地調(diào)動魔法，一縷小小的火苗艱難地浮現(xiàn)，不一會便像是被風(fēng)吹得搖曳，很快便熄滅了。

    對于這個結(jié)果她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頗為感慨地笑著。

    “時代，變了啊?！?/br>
    凡妮莎轉(zhuǎn)頭問：“現(xiàn)在還有給初學(xué)者使用的指導(dǎo)書嗎？”

    塞拉搖了搖頭：“即便是教國，也只是有，但是不多，放眼整個梅拉，大多數(shù)的知識都需要門檻，或許是加入一個學(xué)派，等待著入門考驗，或許是天資出眾，得到看中……野法師的渠道，已經(jīng)愈發(fā)閉塞了?！?/br>
    璐璐對于這一點深有體會，因為沙曼毒霧事件離開梭倫之后，她接觸了不少獨自攀爬魔法高峰的野法師，在他們的口中，現(xiàn)在的野法師協(xié)會陷入了一個詭異的循環(huán)：獨自研習(xí)，摸索出知識的野法師或是加入學(xué)派，或是將知識再度收緊，不再分享。

    本該是落魄法師們的棲身之所，卻不知不覺間變了味道。

    高階法師們締造出的魔法師組織、延續(xù)發(fā)展出的家族在壟斷知識后均已成為龐然大物，普通人想要通過覺醒魔法師實現(xiàn)階級躍升變得愈發(fā)困難，對于他們唯一的好消息，也許就是那句自路禹覺醒魔法起，璐璐便不斷提醒的話。

    “位階不等同于戰(zhàn)力，只要運用得當(dāng)，普通魔法，依舊能發(fā)揮巨大的作用。”

    或許是不希望凡妮莎太過失望，塞拉補充道：“魔力潮之后，這些問題會緩解的?！?/br>
    凡妮莎露出了善解人意的微笑，她清楚地知道，有些東西，終會卷土重來。

    璐璐誠摯地邀請凡妮莎與她一起欣賞如今的晨曦領(lǐng)，這處她終會打造為大家心目中理想鄉(xiāng)的凈土。

    凡妮莎拒絕了，她看著嵌入墻體的書柜，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讓我稍微再留下一些東西吧……趁著我還有時間?！?/br>
    白天至黑夜，征用路禹房間后，凡妮莎便不再出門，魔法在屋內(nèi)激蕩。

    夜已深，璐璐抱著史萊姆甜甜地睡下——回到家，她終于又一次擁有了安心的感覺。

    路禹和塞拉倚在陽臺上，感受著下方仍在回蕩的魔力，久久無言。

    望著夜空中的繁星，路禹打破了沉默：“我試探過了?！?/br>
    突如其來展開的話題讓塞拉愣了幾秒，在意識到路禹說的是什么后，塞拉緊張地握緊了拳頭，直勾勾地盯著他。

    感受著塞拉沉重的呼吸，路禹頗為無奈地撇了撇嘴，把璐璐的回答完整告知。

    “這么說……她……不嫌棄？”

    “你可以這么理解。”

    “嘎吱嘎吱?！弊o欄被塞拉捏得作響。

    看著石頭出現(xiàn)裂紋，路禹趕緊提醒：“別拆家啊。”

    “哦……好?！?/br>
    路禹第一次見到強勢的塞拉露出這等扭捏羞澀的模樣，就連回答也客氣了不少……至少沒有生氣地詢問：“為什么標(biāo)準(zhǔn)是要像你這條臭鱸魚一樣對待她！”

    “等等，為什么標(biāo)準(zhǔn)是要像你這條臭鱸魚一樣對待她？”塞拉笑容逐漸消失，皺著眉頭質(zhì)問。

    “……”

    路禹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過于樂觀了，不過事情到這一步，他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再退。

    “塞拉，這次離開晨曦領(lǐng)，我有無數(shù)次將你排除在外的機會，但是最終都忍住了，并且恪守了諾言，為你找到了答案?！?/br>
    這次，塞拉很坦率：“謝謝，從璐璐口中得知你的舉動起，我就知道，你和大多數(shù)人都不太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