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298節(jié)
與一人一鳥的逍遙無慮相比,車廂內(nèi)部的氣氛則要緊繃一些。 身著青衣的駱凝,雙臂環(huán)胸靠在車窗旁,臉頰一如既往拒人千里,但身體看起來有點蔫兒。 方才夜驚堂回來,當場抓了個現(xiàn)行,駱凝理虧的情況下,不太敢兇小賊,為此很是百依百順,此舉一是怕小賊讓她自作自受,二是想讓小賊收拾三娘。 但三娘明白小玉蘿卜怎么用后,不好意思當她的面玩那么花,只答應下次一個人的時候讓夜驚堂亂來。 她肯定不答應,拉扯半天又搞不定三娘,最后只能退一步,讓三娘把腰鈴掛在小腰上跳舞助興。 后來發(fā)現(xiàn),三娘騎馬的時候,鈴鐺也會響,節(jié)奏感十分特別,三娘還挺滿意。 她本意是收拾三娘,結果弄來弄去,變成她自己掏私房錢,給三娘買首飾助興,這不成賠了相公又折兵嗎? 為此她最后自己也戴著腰鈴試了下,哪想到直接試出事兒了。 以前她很含蓄,能不哼哼就悶不啃聲,實在忍不住才會哼一聲。 而戴上腰鈴后,鈴鐺可不會含蓄,“叮鈴叮鈴——”叫的比她響,弄得她羞憤欲絕,想按住腰鈴,三娘還把她手捉住,差點被折騰死…… 駱凝越想越窩火,在車窗旁靠了片刻后,又回頭瞄了眼。 車廂后方,裴湘君打扮如大戶夫人,臉頰頗為水潤,斜靠在小榻上,手里拿著一塊玉石,正在用刻刀精心雕琢。 駱凝瞧見此景,心底難免戒備,畢竟她按不住三娘,三娘卻是能給把她按著硬來。 萬一三娘也弄一個小蘿卜出來,小賊這沒良心的又隔岸觀火,她怕是得遭大罪了。 駱凝掃了幾眼后,起身來到身邊坐下,蹙眉詢問: “你在刻什么?” 裴湘君慢條斯理削切玉石,隨意道; “回禮,你那么用心給我準備禮物,我自然得禮尚往來?!?/br> 駱凝就知道是如此,她按住裴湘君的手腕,低聲道: “你傻不傻?老和我斗氣,最后咱們兩敗俱傷,全便宜夜驚堂,有意思?”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無所謂道: “驚堂開心就好。再者這次是你先動的手,我總不能不還吧?” “你前天不得理不饒人,我能找你麻煩?” “前天也是你先出主意算計我,沒算計到,能說我得理不饒人?話說你想在后面刻什么字?出入平安?” “啐!你簡直……” …… 夜驚堂坐在車廂外偷聽,聽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兩聲,結果惱羞成怒的凝兒,馬上就隔著簾子在他后腰猛擰。 “誒誒?我沒笑你……” “那你笑什么?” “笑鳥鳥望嘴?!?/br> “嘰?” 三人一鳥如此打打鬧鬧,在太陽即將落下城頭之時,來到的皇城東門。 夜驚堂早已經(jīng)熟門熟路,把馬車交由禁軍看管,而后持著自由出入的令牌,帶著兩個女子進入了宮城。 裴湘君雖然在京城長大,但進入皇宮卻是頭一回,加之身為江湖人,本身對朝廷就有幾分忌憚,為此進入宮門后嚴肅了許多,嫻靜端莊目不斜視。 而駱凝自不用說,身為平天教的反賊頭目,大搖大擺跑到了皇城,從平天教建立至今,她估計都是頭一個,心底頗為緊張,一直默默跟在夜驚堂后面。 夜驚堂走在前面帶路,順著高墻間的甬道行走,很快來到了長樂宮,在宮女的帶領下,來到了承安殿。 夜驚堂讓兩個姑娘在湖邊等待,而后獨自來到大殿門口,沒瞧見鈺虎,反倒是發(fā)現(xiàn)東側的一間大書房外,站著幾名宮女。 略微打量,可見金碧輝煌的書房中放著張大書桌,身著修身蟒服的大笨笨,腰背筆直坐在龍椅上,面前擺著一摞折子,正在認真辦公,比女帝都像女帝。 門外的宮女,發(fā)現(xiàn)夜驚堂侯在外面,就開口通報: “殿下,夜大人來了?!?/br> “嗯?” 全神貫注的東方離人,聞聲抬起眼簾,而后又低頭繼續(xù)批折子: “進來吧。你們都出去?!?/br> “是。” 宮女連忙退了出去。 夜驚堂進入書房,這次肯定不好湊到跟前亂瞅,只是在桌前詢問道: “殿下,你怎么在這兒?” “圣上龍體欠安,這些瑣碎之事交由本王打理。玉骨圖放在桌子上,你拿去給凝兒她們看吧?!?/br> 夜驚堂來到桌前,拿起放在折子旁邊的玉匣,問道: “圣上沒大礙吧?” “這種事不要亂問,會掉腦袋的??烊ッδ阕约旱?,待會還的陪本王出去一趟?” “哦?”夜驚堂問道:“待會去哪兒?” 東方離人筆鋒一頓,抬起眼簾: “你以為本王準備和你出去私會?” 夜驚堂輕輕笑了下,稍微回想: “是去玉潭山莊排查?這種小事我?guī)巳ゾ托辛??!?/br> 東方離人嚴肅道:“你以為只是讓你過去巡邏一下?圣上要去玉潭山莊小住,璇璣真人讓你去排查,就是讓你全權負責安防。若是事情沒做好出了岔子,連你在內(nèi),所有禁軍暗衛(wèi)乃至宮女都得掉腦袋。任何事關圣上的事,都是頭等大事,你在官場任職,就得先明白此理,明白嗎?” 夜驚堂也沒疏忽的意思,只是說這種事他一個人足以搞定,見笨笨這么嚴肅,他也沒反駁,點頭后,就拿著玉匣來到了鳴龍?zhí)丁?/br> 駱凝偷偷觀察過殿前花園里的假山,看出下面的東西不好拿,心思便收了起來,等夜驚堂過來后,一道進入了湖中心的水榭。 駱凝和裴湘君都練過龍象圖,要琢磨出圖中門道花不了太久時間,但把運氣脈絡完全背下來,并熟練化為己用則有點費腦子,必須花幾天時間認真研讀,往后還得來幾次。 夜驚堂也沒指望兩個媳婦看一遍就爛熟于心,在旁邊盤坐一起練功,鳥鳥則在湖邊看魚;等天色轉(zhuǎn)暗,東方離人從承安殿出來,才收起玉匣,交還給東方離人。 東方離人對夜驚堂很信任,本來想讓夜驚堂直接把玉骨圖拿著,學會再交回來。 但玉骨圖這東西太特殊,真出了事夜驚堂免不了被牽連,想想還是收了起來,而后一道離開了宮城。 駱凝和裴湘君見相公有公事,自然沒跟在后面打擾,等出宮后就相伴返回了天水橋。 玉潭山本就是御用的避暑行宮,女帝繼位后,每年秋天都會到山莊住一段時間,已經(jīng)成了慣例。 里面的收拾打掃不用夜驚堂cao心,他要做的是帶著暗衛(wèi)、禁軍、黑衙捕快過去,以指揮使的身份安排巡查、駐防工作。 能被安排這個差事,無疑是天子寵臣的象征,滿朝王侯見了都得禮讓三分;但要是有所疏忽出了岔子,也是第一責任人,估摸連鳥鳥都得跟著掉腦袋。 夜驚堂沒有半分大意,出宮后,先調(diào)集來了一千禁軍,和三十名暗衛(wèi)、黑衙總捕組成的精銳護衛(wèi),由靖王的表兄王赤虎帶領前往玉潭山,因為徒步行軍較慢,他則和東方離人先行出了城。 月上枝頭,駟馬并驅(qū)的奢華車輦駛出城門,走上了通往城郊的官道。 夜驚堂單人一馬走在車廂外,馬側掛著長槍,后面則跟著一隊黑衙捕快 玉潭山莊距離京城約莫十余里,順著江道一路往上游走,便能抵達白馬書院,途中雖然風景秀麗,但并沒有太多可圈可點之處。 東方離人坐在馬車里,埋頭畫俠女淚的畫冊,因為昨晚被啵了口狠的,到現(xiàn)在都不想搭理夜驚堂,沿途也沒什么言語。 夜驚堂騎在馬上擔任護衛(wèi),沿途掃視沿江兩岸的風景,鳥鳥則蹲在車廂外的圍欄上,和隨行侍女討要零食。 在走了約莫幾里路后,官道上來往的車馬逐漸減小,但依舊有些許南來北往的行人。 夜驚堂目光放在江面一艘滿是鶯鶯燕燕的游船上,本來沒注太多,但行走之時忽然察覺到不對,轉(zhuǎn)眼看向了筆直官道的遠方。 月色清亮,把初秋的沿江兩岸照的如同白晝,奢華馬車帶著十余名隨從往外行走,而一匹老馬,則順著路邊往京城方向慢悠悠行來。 馬的年紀看起來很大了,毛發(fā)皺巴巴多了很多雜色,馬鞍連同脖子上的銅制馬鈴鐺,都已經(jīng)泛黑,行走間甚至已經(jīng)發(fā)不出叮當響聲。 但從粗壯骨架和馬行走間的韻律,還是能讓人感覺出這是一匹好馬,無論老來如何,年輕肯定一騎絕塵傲視過天下。 而馬上之人亦是如此。 坐在馬上的,是個瘦骨嶙峋的老翁,發(fā)黑的斗笠扣在頭上,額前還有道缺口,身著黑灰色袍子,披著件已經(jīng)看不出以前顏色的老披風,整個人看起來暮氣沉沉,就如同準備去找個地方挖個坑入土。 但老翁骨架相當勻稱,哪怕已經(jīng)瘦的皮包骨,依舊不給人半分孱弱感,瘦的如同一把褪盡鉛華的刀,一把沒了劍柄劍鞘的劍,華美不在只剩鋒芒,就那么孤零零的插在了天地之間。 “吁~” 夜驚堂輕跩韁繩,停下了馬匹,微微抬手,止住了馬車和后方隨從。 后面的黑衙捕快不算頂尖高手,沒發(fā)現(xiàn)周邊有異樣,見夜驚堂駐足,迅速驅(qū)馬往前幾步,護在了馬車左右。 東方離人被動靜驚動,在車窗旁偷偷打量周邊,詢問道: “怎么了?” “別露頭。” 夜驚堂遙遙眺望過來的黑袍老翁,發(fā)現(xiàn)對方主動讓路,退到了路邊的原野上,并未放松警惕,想想驅(qū)馬獨自往前,自袖中取出令牌: “黑衙副指揮使夜驚堂。閣下是什么人?可有路引符牌?” 百米開外,黑袍老翁聞聲略微抬起了斗笠,繼而便翻身下馬,從老馬的側面,取下一個黑布長條,杵在了草地上: “閣下就是夜驚堂夜少俠?” 聲音蒼老但不沙啞,反而很清朗,給人一種如在耳畔之感。 “……” 黑衙眾人聽到此言,就暗道不妙,悄然驅(qū)使馬車,往后緩步退去,鳥鳥則飛升高空,觀察四周。 夜驚堂也是暗暗皺眉,因為摸不清對方底細,翻身下馬,手按刀柄往前行去: “正是。你是來拿刀魁名號的?” 位列八大魁,雖然享有了超凡江湖地位,但也從打擂人變成了守擂人,待遇和‘江湖公敵’同等,誰都想打一頓來證明自身,哪怕是夜驚堂,想法也是把所有武魁都干一遍,無論男女。 這種挑戰(zhàn),只要合乎江湖規(guī)矩,八大魁就沒法避而不戰(zhàn),為此不勝其煩的武魁,多半都會指明一個徒弟或者師兄弟,讓人打贏了再登門,也就是過門神。 而夜驚堂沒有能幫他擋人的門神,想取代刀魁的挑戰(zhàn)者,自然是直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