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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1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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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斐愣了下,“這么久了嗎?”

    “嗯?!?/br>
    李四點點頭。

    張斐瞧了眼李四,又瞧向王家那大門,感慨道:“進了這扇門,那就沒了回頭路,必須一條道走到黑了?!?/br>
    李四又不懂,聽著怪嚇人了,“三哥,這么可怕,那俺們就別進了?!?/br>
    張斐長嘆一聲:“總歸是要進的,只不過比我想象中的要早一些罷了。走吧!”

    冬冬冬!

    吱呀一聲,只見門童探出半個頭來,“請問你是?”

    張斐道:“在下張斐,今日特地上門,拜會王大學士?!?/br>
    “你稍等。”

    門童說罷,便將門關上。

    過得一會兒,那門童便將打開門來,將張斐迎了進去。

    進得門來,先見到的是王夫人,不得不說,王夫人對張斐的印象是非常不錯,看到張斐來了,還是比較熱情。

    “三郎真是深藏不露,一句‘人比黃花瘦’,可真是令咱們的王大學士都望塵莫及啊!”

    關于那首詞,東京文壇,已經(jīng)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王夫人都將這首給抄錄下來。

    “不敢!不敢!”

    張斐誠惶誠恐道:“張三若跟王大學士相比,那便是螢火與皓月爭輝,不自量力,自取其辱?!?/br>
    隨后行出的王安石咳得兩聲:“那首詞當真是你作得?”

    他還真有些尷尬,因為他的詞是遠不如他的文章,跟李清照的詞就沒法比。

    李清照后來都直接調(diào)侃,讀王安石的詞,令人笑得肚子疼。

    張斐點頭道:“是的?!?/br>
    王安石道:“這明明就是出自女人手筆。”

    張斐道:“問題是我抄誰的?”

    王夫人抿唇笑道:“可不是么,當今天下女子,我看也無人能作出此等絕句來?!?/br>
    她可也是當代有名的才女,她也沒發(fā)現(xiàn)哪家女子能寫出這等絕句來。

    王安石瞧了眼夫人,心里納悶,這小子給我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湯,這么向著他。心有不服,哼道:“你文章都得找人代筆,你能寫出這種絕句來?”

    張斐嘿嘿道:“這不是遇到真愛了么,一時刺激了小民的靈感,才偶得佳句,超水平發(fā)揮。”

    王夫人抿唇一笑:“想不到三郎還是一位多情才子?!?/br>
    張斐呵呵道:“夫人過獎了。”

    王安石有些受不了這小子了,“你新婚燕爾,上我這來作甚?!?/br>
    哇……這語氣怎么跟許芷倩一樣。張斐神色一變,賊兮兮道:“大案子?!?/br>
    “大案子?”王安石一愣。

    王夫人非常識大體道:“夫君,你與三郎談,我去吩咐下人拿些茶點上來?!?/br>
    “有勞夫人了?!?/br>
    王夫人一走,王安石又問道:“當真是你作得?”

    張斐快哭了,“我說不是,也沒人信啊!”

    “詭辯!”

    王安石哼了一聲,心里補充一句,我就信啊!又問:“什么大案子?”

    張斐便將史家兄弟之事如實告知王安石。

    王安石聽罷,當即拍案而起,“真是豈有此理,他們竟然干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他生平可是最恨這種事,見得太多了,故此他才堅定的要變法。

    一番痛罵之后,王安石突然又看向張斐,“此事你應該上開封府,亦或者找許寺事幫忙,為何跑來找我?”

    他才會回朝不到一年,現(xiàn)在還不是參政知事,這也非他職權范圍之內(nèi)的事。

    關鍵以前張斐都是直接上開封府。

    張斐道:“不瞞王大學士,此事我與恩公已經(jīng)商量過了,此案不是那么好查,關鍵這非我所擅長的,也非我所能掌控的,一旦查起來,天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br>
    王安石當然明白這其中緣由,此事就如高利貸一般常見,又問道:“那你是何打算?”

    張斐道:“我打算就差役法直接起訴朝廷?!?/br>
    “起訴朝廷?”

    王安石不禁也是大驚失色。

    他自問自己已經(jīng)夠離經(jīng)叛道,至少別人都是這么說的,但比起這張斐來,他忽然覺得自己挺乖的呀。

    嗯?等等!就差役法起訴?王安石猛地一個激靈,曾的一下,坐在了張斐身邊,問道:“起訴朝廷,此真是聞所未聞,不知你打算怎么做?”

    張斐慢慢屏住呼吸。

    第一百零一章 我為刀俎,誰為魚rou?

    這真是想睡覺,就有人塞枕頭過來??!

    關于差役制度的諸多弊端,王安石是認為已經(jīng)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嚴重影響到國家和百姓,歷史上王安石也是提出了募役法(免役法),來針對此項弊病進行深化改革。

    就常規(guī)流程而言,是由他先舉出事例,說明問題,然后提出變法。

    但是張斐語出驚人,竟然要就此法來來起訴朝廷。

    這不禁給王安石帶了靈感??!

    之前那一套流程,都是他一個人去朝中爭取,但這種事,往往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朝堂之上,必有一番爭論。

    而且很難爭出結果來。

    但如果是在公堂之上,那就必出結果,將更有說服力。

    律法相對是比較嚴謹?shù)?,不太可能似是而非?/br>
    故此王安石很是心動。

    張斐解釋道:“如果此法本身就違法,那就構成起訴朝廷的理由?!?/br>
    王安石聽得都傻了,“這法也能違法?”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可以?!?/br>
    王安石好奇道:“違甚么法?”

    法就是法,法還違法?

    那是違得哪門子法。

    不會是契丹法吧?

    契丹不也是抄咱們的么。

    張斐訕訕道:“這個我目前已經(jīng)有些眉目,但還不敢肯定,暫時不敢妄言?!?/br>
    王安石臉色一變,你都不肯定,你上哪這來干嘛。

    突然,他審視了張斐一番,見這小子信心滿滿,一點也心虛,不禁心想,好小子,又想藏著掖著。

    一直以來,張斐打官司,都是將關鍵論證給藏著,直到堂上再拿出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對此,王安石也是能理解的,畢竟張斐地位卑微,若是過早拿出來,可能就沒了,也有可能被人找到破綻。

    王安石認真思索起來,他只在乎起訴差役法,手段他不在乎,如果張斐真的能夠起訴成功,肯定了差役法違法,那他變法不就是水到渠成。

    太輕松了。

    半響,他突然嘆道:“這你不可能成功的,如果朝廷認罪,你知道這會出現(xiàn)怎樣的后果嗎?”

    張斐道:“我當然知道,我也沒打算取得成功。”

    王安石錯愕道:“那你豈不是自找麻煩?!?/br>
    張斐笑道:“朝廷不認罪,那是出于政治考慮,在司法上,我是有把握能贏,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我能否起訴朝廷,在律法上,并沒有規(guī)定不能,但實際上可能不會允許我這么做。如果王大學士能夠支持我,讓我獲得起訴的資格,我至少能夠逼得朝廷查清這中間貪腐案來搪塞我?!?/br>
    王安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小子可真是狡猾,不,是笨,用牛刀殺雞。”

    “不管白貓,還是黑貓,能抓住耗子就是好貓?!睆堨澈俸傩Φ?。

    王安石聽得很是開心,對此是深表認同,激動道:“說得好!不管白貓、黑貓,抓得住耗子就是好貓。”

    這句話與他的理念不謀而合。

    張斐又道:“話說回來,這差役法確實存在著諸多弊病,到時我在起訴朝廷的時候,將會一一列出,如果不加以改正,這種事會永遠存在下去,但要解決這些弊病,那就唯有依靠王大學士?!?/br>
    王安石豈能不知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這就是一種利益交換。

    我為你沖鋒陷陣,你給我一個上場的機會。

    王安石非常心動,明年年初,他就要開始改革,這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但是怎么開始?

    他還在考慮中。

    雖然他不打算一開始就提出募役法,但如果能夠將此案當做一個引爆點,他其實是可以省下許多麻煩,屆時他可以順水推舟,進退自如,游刃有余。

    關鍵還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