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202節(jié)
他語速極快,好似生怕不讓他說似得。 官司歸官司,這不讓人說話,多令人難受啊! 范純?nèi)庶c點頭,笑道:“我也認為理應(yīng)如此,那么請問王大學(xué)士,誰來監(jiān)督你們制置二府條例司?” 當(dāng)問出這個問題時,他臉上終于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而在其身后也適時響起一陣叫好聲。 “好!” “問得好!” …… 其身后坐著的可都是一些文官、士大夫,本不應(yīng)如市民一般叫好,但自開始到如今,范純?nèi)室恢北粡堨硥褐模麄円脖锏煤苁切量喟。?/br> 也需要宣泄一番。 而這個問題無疑是要給制置二府條例司套上枷鎖。 無論王安石怎么回答,他們都得利。 許多中立派對制置二府條例司的微詞,也是在于誰來限制這個部門,他頒布版稅法,中書門下是跟百姓一同知曉的。 也未經(jīng)朝會討論。 這也是許多官員最關(guān)心的問題。 事為之防,曲為之制,其中也包含著相互制衡的意思。 其實歷朝歷代在設(shè)計政治制度時,都為了防止一家獨大。 然而,面對這個難題,王安石卻是微微一笑,嘴里還罵道:“這個臭小子!” 范純?nèi)室苫蟮溃骸巴醮髮W(xué)士說什么?” “???” 王安石搖搖頭道:“我不是在說你?!?/br> 他輕咳一聲,看向范純?nèi)?,笑問道:“不知范司諫現(xiàn)在在干什么?” 范純?nèi)噬陨砸汇?,答道:“我在詢問王大學(xué)士。” 王安石又問道:“我是指你為何站在這里?” 范純?nèi)室娡醢彩壑虚W爍笑意,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是來為錢御史爭訟的?!?/br> 王安石點點頭道:“爭得是甚么?” 范純?nèi)驶卮鸬溃骸澳銈冎浦枚畻l例司是否違反祖宗法度?!?/br> 王安石呵呵笑道:“我堂堂參知政事,都坐在這里被你一個司諫盤問,當(dāng)初范公他們變法時,可也沒有我這般慘,你還問我,制置二府條例司是受誰監(jiān)督?當(dāng)然是受到司法的監(jiān)督?。 ?/br> 范純?nèi)什挥傻妹碱^一皺,沉吟不語,他猛然反應(yīng)過來,我這不就是在限制這制置二府條例司么? 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油然而生。 張斐稍顯得意地瞄了眼王安石,但是得來地卻是兩道憤怒的目光。 一旁的許芷倩看在眼里,不禁暗自一笑,低聲道:“這回他們可再無勝算了?!?/br> “錯!” 張斐一本正經(jīng)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勝算。” 富弼與韓琦相視一眼,二人均是輕輕搖頭。 確實。 慶歷新政鬧得最嚴重的時候,也沒有說讓范仲淹坐在公堂之上,受人審問。 因為在此之前,司法是無法限制朝廷制定政策的。 這真的是頭一回。 從這一點來說,還要談限制,確實是有些過分了。 過得一會兒,韓琦問道:“范司諫可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范純?nèi)室徽?,搖搖頭,坐了下去,沮喪之情,躍然紙上。 這個問題十分致命。 張斐突然向許芷倩道:“錢顗的文案。” 許芷倩立刻將一份文案遞給張斐,畢竟他們這回準備的比較少,也不需要怎么找。 張斐站起身來,突然看向錢顗,見那小老頭似乎還神游在外,于是先拱手道:“錢御史?!?/br> 被遺忘已久的錢顗已經(jīng)完全進入觀眾模式,聽到張斐突然叫他,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立刻打起精神來,帶著一絲緊張地看著張斐。 這些問題好要命,比庭辯還可怕??! 雙方都是毫無顧忌,刨根問底。 張斐翻了翻文案,問道:“據(jù)我所知,錢御史曾就王大學(xué)士的經(jīng)學(xué)之道,提出過質(zhì)疑,甚至于表示反對?!?/br> 錢顗點了點頭。 “我反對!” 范純?nèi)释蝗徽酒鹕韥?,“此事與此案有何關(guān)系?” 張斐回答道:“二者有絕對的關(guān)系,待會我自會說明這一點?!?/br> 范純?nèi)蕟柕溃骸盀楹尾滑F(xiàn)在說明?!?/br> 張斐道:“這就是我們盤問的原因,錢御史未回答之前,我拿什么回答你?” 范純?nèi)首讼氯ァ?/br> 張斐又瞧了眼文案,向錢顗繼續(xù)問道:“而錢御史對于司馬大學(xué)士的一些改革變法的理念,是支持,且贊成的?!?/br> 錢顗點點頭道:“是的?!?/br> 張斐道:“當(dāng)時可還沒有設(shè)立制置二府條例司,是不是可以說,這只是主觀理念上的不同,當(dāng)時錢御史的贊成和反對,并不代表對方一定違法和不違法,不知錢御史是否贊成我的看法?!?/br> 錢顗點了下頭。 張斐道:“錢御史認為你之前的爭辯,與此次公堂爭訟,哪種方式要更為公正,也更為有效?” 范純?nèi)事犃T,不禁是垂頭喪氣。 錢顗沉吟不語。 張斐等了一會兒,才道:“關(guān)于這個問題,錢御史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畢竟二位主審官會有自己的判斷?!?/br> 言下之意,你說謊也無所謂,我不會欺負你的。 都已經(jīng)擺在臺面上,瞎子都知道答案啊! 錢顗點點頭道:“此次審理更為公正,也更為有效。” “多謝錢御史的回答。” 張斐又向韓琦、富弼道:“我之所以問這個問題,只是想證明一點,司法的監(jiān)督是絕對有效的,甚至于在某些方面,要勝過御史諫官的監(jiān)督,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補充。” 韓琦點點頭道:“確實!你這個問題十分關(guān)鍵,也與此案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br> 這個問題無疑是上個問題的補充,給予司法監(jiān)督一個有力的支持。 “我所有的問題都已經(jīng)問完了?!?/br> 張斐坐了下去。 韓琦又看向范純?nèi)省?/br> 范純?nèi)势鹕韱柕溃骸巴醮髮W(xué)士,你說制置二府條例司接受司法的監(jiān)督?” 王安石點點頭。 范純?nèi)实溃骸澳敲唇窈笾浦枚畻l例司有違法之舉,任何人都有權(quán)提起控訴?!?/br> “我反對?!?/br> 張斐道:“什么叫做任何人都有權(quán)提起訴訟,這訴訟是要講究證據(jù)的,我對你們此次起訴的證據(jù)還保留著質(zhì)疑?!?/br> 范純?nèi)噬燥@尷尬道:“是,這是我說得不清楚?!?/br> 張斐坐了回去。 范純?nèi)视衷賳柕溃骸澳敲唇窈笾浦枚畻l例司有違法之舉,在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有權(quán)提起控訴?!?/br> 王安石笑道:“當(dāng)然,不僅僅是制置二府條例司,中書門下,樞密院皆在司法的監(jiān)督之下?!?/br> “多謝?!?/br> 范純?nèi)使笆忠欢Y,又向韓琦、富弼道:“我所有的問題也都問完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結(jié)案呈詞 尼瑪? 他們兩個是不是在打配合,合伙來陰我們? 搞來搞去,好像這里除他們兩個外,其余人全都成了受害者?。?/br> 中書門下與樞密院那可都是中央最高機構(gòu),他們?nèi)舳际艿剿痉ǖ谋O(jiān)督,那其他部門…… 王安石這種極限一換一的套路,使得不少人冷汗是直冒,不斷地抹著額頭,真是越聊越恐怖。 饒是韓琦、富弼不禁都是面面相覷。 主審官,受害者,傻傻分不清楚。 這官司打得可真是要命?。?/br> 好在這盤問環(huán)節(jié)告一段落,那么證人自然也該回到觀眾席上面去。 呼……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