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359節(jié)
“那也不行?!?/br> 曹棟棟直搖頭:“要是我犯事,范司諫也會告我的,他可是范公的兒子,可不怕咱。” 張斐道:“衙內(nèi),你先閉上眼。” “干啥?” “你先閉上?!?/br> 曹棟棟狐疑地瞧他一眼,然后還是乖乖地閉上眼。 張斐道:“衙內(nèi)不妨想想,在衙內(nèi)的率領(lǐng)下,汴梁城內(nèi),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街道清潔,車水馬龍,處處皆是歡聲笑語。 而這是許多賢臣都未曾做到的。那么到時官家會如何夸獎你?曹太后又會如何夸獎你? 我想太后定會說你不孝,如此年紀,就在政績就超過了你爹,讓你爹顯得是那么平庸。不到而立之年,就成為我大宋最年輕的步帥,你爹爹也被迫致仕回家,頤養(yǎng)天年,而衙內(nèi)將成為曹家最年輕的家主。 想想這一切,衙內(nèi)還覺得不值嗎?” 曹棟棟猛地哆嗦了一下,猶如高潮降臨一般,睜開眼來,激動道:“值!太值了!” 可說著,他又有些擔(dān)憂道:“可若我被投訴,那我姑奶奶……” 張斐嘖了一聲:“你傻呀!你只要收斂一點,是永遠不可能被投訴的,畢竟你又不需要去執(zhí)勤,你身為頭頭,功勞是你的,過是別人的,這道理衙內(nèi)應(yīng)該比我清楚?!?/br> 曹棟棟眼中一亮,“對呀!咱領(lǐng)功就是了,反正到時大家都會知道,這都是你張三的主意,要找也是找你的麻煩,還是你腦子好使,行,咱就這么干吧。”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下武功, 唯快不破 到底張斐是一個律法從事者,故此不管任何事,但凡落在他手里,他肯定還是要走法制路線。 此乃他最為擅長的。 若說讓他去管理、整頓軍巡鋪,亦或者說訓(xùn)練好這些巡警,他還真不一定做得好。 管理方面,是需要經(jīng)驗的。 他就沒有管過這么多人,肯定會出各種問題。 故此他選擇揚長避短,引入法援署,利用投訴、爭訟的方式來監(jiān)督他手下的這些執(zhí)法人員。 當(dāng)然,這也是司法中最為重要的一環(huán),若是執(zhí)法人員不受監(jiān)督,那什么法制都別談,沒有任何意義。 在忽悠完曹棟棟后,他又將范純?nèi)收埲胛輧?nèi)。 “范先生請坐?!?/br> “多謝!” 范純?nèi)首轮?,便道:“如今外面皆知,此事乃是你所為,這令許多大臣感到非常憤怒,朝中亦是輿情洶涌,此事可能并非你想象得那么簡單?!?/br> 此事來得太突然,導(dǎo)致一開始大家都還未想張斐頭上,但很快他們就反應(yīng)過來。 哪有這么巧的事,張斐剛?cè)ョP糞,結(jié)果就到處都是糞便,然后就發(fā)生這么多事,這不用想,都知道此事定是張斐所為。 這更是大臣們完全不能忍的,因為這等于是一個衙前役公然向他們宣戰(zhàn)。 錢是小事,面子是大。 范純?nèi)十?dāng)過諫官的,他知道這里面的兇險。 張斐笑道:“這都在我的預(yù)計之中,我打算給他們好好上一課?!?/br> 范純?nèi)鼠@詫道:“給他們上一課?” 張斐點點頭道:“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服役的代價,那可是非常高昂的,這車牌稅,他們是一文也別想逃。” 范純?nèi)事犓笱圆粦M,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張斐突然看向范純?nèi)?,道:“我現(xiàn)在唯一擔(dān)心的是范先生?!?/br> 范純?nèi)叔e愕道:“你擔(dān)心我什么?” 張斐笑道:“我擔(dān)心范先生頂不住壓力,而法援署是非常關(guān)鍵的,三衙的情況,范先生或許比我更清楚,我所能控制的就只是一小部分人,這敵人全在內(nèi)部,我只能依托法援署來制衡三衙?!?/br> 范純?nèi)柿⒖痰溃骸斑@你放心,法援署的職責(zé),是幫助百姓免受衙差的欺壓,只要不改變這一點,就是再大的壓力,我也不怕。” 張斐問道:“那不知范先生打算如何展現(xiàn)自己的不怕?” 范純?nèi)抒读讼拢安恢嗽捄我???/br> 張斐笑道:“我覺得范先生應(yīng)該立刻一篇文章,狠狠批評這車牌?!?/br> “???” 范純?nèi)试铰犜姐隆?/br> 張斐又道:“然后表示將成立法援署,來幫助百姓,對抗巡警,如此才能夠展現(xiàn)范先生的不怕?!?/br> 范純?nèi)噬砸怀烈鳎蝗谎壑幸涣粒骸懊?!此策可真是太妙了!?/br> 張斐呵呵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們都追不上我,又如何跟我斗?!?/br> …… 而當(dāng)大家得知,又是張斐在從中作梗,這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大臣們是更加不能忍,瘋狂地向三衙施壓。 一天之內(nèi),就有十余道彈劾三衙官員的奏章遞到政事堂。 因為這三衙的武將,屁股上面也是一堆屎,太容易讓人抓著把柄。 言下之意,你們?nèi)羰欠湃螐堨巢还?,那我們就彈劾你們?/br> 然而,面對洶涌的輿情,心虛的司馬光是坐立不安, 在堂中來回踱步,突然搖搖頭,“不行,不行,我還是得向大家坦白此事,是我故意整張三,讓他去服役的?!?/br> 說著,他就往外面走去。 “等會!等會!” 呂公著趕忙攔著司馬光,“君實,事已至此,你就是再怎么坦白,也沒有人會相信你的,反而會認為這是你幕后cao縱的。” 司馬光焦慮道:“可若是我不坦白,那我將受制于張三,甚至于王介甫?!?/br> 呂公著擺擺手道:“那倒也不會,張三其實也無憑無據(jù)指證這是你干得,當(dāng)時朝中所有大臣都要求張三服役,能怪你嗎。 而至于王介甫么,他若敢說張三服役,乃是你與他謀劃的,我就敢保證,沒有人會相信他,而且大家甚至?xí)J為,是他在誣陷你?!?/br> 畢竟權(quán)知開封府出身,對于這些事,老呂還是很有經(jīng)驗的。 他們兩個只是將張三服役一事,給爆出來,并沒有什么違規(guī)之舉,其實抓不到他們的證據(jù)。 話說回來了,他們兩個合謀,又怎么可能會讓人輕易抓到把柄,肯定是干得不留痕跡。 “話雖如此,但……但我始終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 司馬光激動地抖著雙袖。 這事情性質(zhì)一變,令他真是寢食難安。 張斐這一招還真是將他給拿捏了。 呂公著勸道:“依我之見,咱們可先觀望一會兒,這話說回來,我還真不信張三能夠干成這事。” 司馬光擺擺手道:“這是兩回事。” 呂公著道:“但如今朝中已經(jīng)夠亂了,你再這么一鬧,那無異于是火上澆油,會令事情變得愈發(fā)復(fù)雜。你就是要坦白,至少也得等到結(jié)果出來后再說?!?/br> 不得不說,他說得也有道理,如今朝中還算是陣營明確,司馬光要是摻合進去,這事情就會變得非常復(fù)雜。 “嗨呀!” 司馬光重重嘆了口氣,坐了下去,一拍自己大腿,“我真是悔不當(dāng)初?。 ?/br> …… 制置二府條例司。 “恩師,如今朝野內(nèi)外的反對聲,是愈演愈烈,就連許多皇親國戚都在向官家和三衙施壓,張三這回可真是捅了馬蜂窩,反對這車牌的人,已經(jīng)遠遠超過反對咱們新法的人?!?/br> “呵呵!” 王安石一笑,道:“為師好歹也是參知政事,當(dāng)初也是憑借著與他們爭論,最終才說服官家的,但是張三不過是一個衙前役,如今大家都知道是他干得,肯定不會就此罷休的?!?/br> 朝中還是很多大臣是支持王安石的,但幾乎沒有一個是支持張斐的。 畢竟王安石是走正規(guī)程序上來的,而且才華、能力,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張斐是個什么鬼? 耳筆? 衙前役? 他憑什么? 呂惠卿面色凝重道:“如今這情況看來,如果官家不改變態(tài)度的話,他們可能會無所不用其極,決計不會讓張三得逞?!?/br> 王安石道:“這正是我所期望的,你好好盯緊此事,看看張三是如何應(yīng)對的?!?/br> 呂惠卿驚訝道:“恩師不會真的認為,張三能夠做到吧?這可不是打官司,而是政治斗爭,并且關(guān)乎所有達官顯貴、皇親國戚的利益。” 王安石顯得也有些疑慮,稍一沉吟,“張三的性格,我很了解,他的行事風(fēng)格,雖然看似比較莽撞,但其實每件事他都是深謀遠慮,若無一定的把握,他是不會這么做的?!?/br> 呂惠卿道:“可他會不會想著利用恩師和司馬學(xué)士來幫他打贏這一仗,畢竟他手中握有恩師與司馬學(xué)士的把柄?!?/br> 王安石搖搖頭道:“他或許是想得到我們的支持,但他得將事情辦好,我們才有理由支持他,他若辦不好,那我們也沒有辦法。其實這事要換成我與君實,也未必能夠干得成啊?!?/br> 呂惠卿道:“是呀!就連恩師與司馬學(xué)士都辦不到,他憑什么辦得到?!?/br> …… 太府寺。 “此事乃是步副帥他個人所為,你們怎么能怪罪我們整個三衙,我們侍衛(wèi)馬可并不支持這么做,事先我們甚至都不知道?!?/br> 侍衛(wèi)馬虞侯郭常是一臉委屈道。 今日這些文臣處處刁難他們,但這事跟他們屁關(guān)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