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532節(jié)
第三百九十六章 聽君一席話 這人人都猜中了結(jié)果,但卻無一人猜中這過程。 事先真的沒有人能夠想得到,這最終一錘定音的,竟然是曹棟棟的一道奏章。 但也不得不說,這一道奏章上得真是妙不可言,這個(gè)過程也比大家預(yù)計(jì)中的要好太多。 因?yàn)樽罱鼜堨硨?shí)在是勢頭太盛,如果朝廷再明言采納張斐的法制之法,那將會打破儒家以老為尊的傳統(tǒng)。 到底張斐還是太年輕了,如蘇軾蘇轍他們兄弟,雖然也很年輕,也都是才華橫溢,但上面還是有人能夠壓得住他們,張斐這法制之法,就完全壓不住,因?yàn)樗麄兪菬o法創(chuàng)造出一門新思想來與之媲美。 曹棟棟雖然也年輕,還是個(gè)紈绔,朝中大臣也沒有幾個(gè)喜歡曹棟棟,但是他的奏章上,講的是皇帝早有此意,并且將法制之法歸于皇帝頭上。 雖然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警署跟張斐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但至少表面上是皇帝決定的,張斐只是暗中推波助瀾。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就是不能讓這年輕人給竄起來。 所以散朝之后,大臣們是紛紛來到曹評面前道賀。 虎父無犬子! 將門無犬子! 真是馬屁如潮。 曹評心里非常清楚,他們這般夸贊曹棟棟,其目的就是要打壓一下張斐,但是他也非常開心。 那孽子可算是為曹家掙回一點(diǎn)顏面。 司馬光瞄了眼被眾人簇?fù)淼牟茉u,撫須一笑,悄悄與文彥博、富弼悄悄出得大殿。 “想不到富公會以曹棟棟的奏章破局。” 司馬光呵呵笑道:“這一招真是妙不可言?。 ?/br> 富弼輕描淡寫道:“總得顧慮一下他們的感受。” 這道奏章妙就妙在可以不提張斐,直接從警署切入。 這么一來,遇到阻礙勢必減少一些。 富弼年輕時(shí)就吃過教訓(xùn),如今他深知不能認(rèn)為自己是對的,就不顧一切往前沖,還得照顧好大家的情緒。 當(dāng)然,那些人也都不傻,此時(shí)他們也只是答應(yīng)嘗試一下,但具體是反對,還是支持,就還得富弼他們會怎么修法。 畢竟還是有相當(dāng)一部分,是支持慎刑、少刑的思想,他們認(rèn)為當(dāng)今的刑罰太重,而國家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沒有必要再重典治國。 文彥博突然道:“但是這皇家警察和皇庭的稱呼,會否太過張揚(yáng),在貞觀時(shí)期,就連唐太宗也不敢明確表示《唐律疏議》是為王法,而是稱為天下人之法?!?/br> 司馬光也微微皺了下眉頭。 他們這一幫人,內(nèi)心還是想要限制皇權(quán),如果法制之法寓意為皇帝保護(hù)百姓,律法將會與皇帝合一,又回到法家的老路上。 這是他們一直都在防范的。 他們想盡各種辦法駁回皇帝的敕令,也就是防著一點(diǎn)嗎。 富弼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知你們心中所憂,這一點(diǎn)我也慎重考慮過,但也正如張三在課堂上所言,法制之法只能出于官家護(hù)民之心。否則的話,法制之法很多理念,都會變得師出無名,總不能解釋為天法,那張三可就人頭不保。” “唯有這么解釋,才能夠徹底貫徹法制之法,屆時(shí)官家也不好自食其言,違反這一原則。” “原來如此!”文彥博點(diǎn)點(diǎn)頭。 這就是要將皇帝給捧上去,到時(shí)皇帝想要反悔,他們也可以此為反駁皇帝。 殊不知這也是趙頊要給他們套繩索。 曹評回到府里,見曹棟棟又迎了出來,心里已是全然明白,為什么他去朝中一趟,這小子就惶恐不安,是二話不說,直接一手將曹棟棟給提了進(jìn)去。 來到屋里,將這臭小子往地上一摔,揚(yáng)手便要揍。 “你這逆子!” “爹爹莫打,那奏章都是張三慫恿孩兒上的?!?/br> 曹棟棟早有準(zhǔn)備,直接就將張斐給賣了,沒有一絲猶豫。 果然是那珥筆在后面謀劃的。曹評放下手來,又指著曹棟棟怒斥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張三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曹棟棟忙解釋道:“可不是孩兒聽他的,而是他向孩兒獻(xiàn)策,報(bào)答孩兒陪他坐牢的恩情,孩兒也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才決定這么干的?!?/br> “深思熟慮,你還瞞著老子?” 曹評聽著就更氣了,你要是懵懵懂懂,沒有想那么多,也就罷了,你還深思熟慮過的,你想干什么?當(dāng)家做主嗎? 曹棟棟又解釋道:“爹爹莫怪,孩兒瞞著爹爹,那也是有原因的?!?/br> “什么原因?” 曹評問道。 曹棟棟道:“孩兒上這道奏章,就算不好,那些叔叔伯伯也不會跟孩兒一般見識的,到底孩兒還小。但是要爹爹的話,那可就不一樣了,他們一定彈劾爹爹的。但要是好的話,他們肯定也會夸贊爹爹的。” 曹評愣了愣,神色頓時(shí)緩和不少,“這也是張三教你的?” 曹棟棟傲嬌道:“這事張三能教孩兒嗎,這可是孩兒的經(jīng)驗(yàn)?!?/br> 曹評錯(cuò)愕道:“經(jīng)驗(yàn)?” “嗯?!?/br> 曹棟棟點(diǎn)點(diǎn)頭:“爹爹在衙里買幾畝地,都會被人彈劾,孩兒天天在外面闖禍,他們也沒跟孩兒計(jì)較。張三一個(gè)珥筆,又豈懂得?!?/br> 這樣也行? 曹評都給氣笑了,“你也知道你天天闖禍?” 曹棟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其實(shí)真正愛闖禍的是小馬,孩兒只是幫小馬?!?/br> “小馬有你這個(gè)哥哥,可真是他的福氣?。 ?/br> 曹評都忍不住鄙視了他一眼,又道:“你先起來吧?!?/br> “哎!” 曹棟棟趕忙爬了起來,但雙手還是處于防備姿勢。 曹評嘴角抽搐了下,索性去到正座上,坐了下去,又問道:“皇家警察和皇庭是你想得,還是張三教你的?” 曹棟棟道:“張三只是讓我孩兒以警署的名義,上奏支持法制之法,但是孩兒可不會盡信他,故此孩兒與小馬又去找小春商量,這皇家警察和皇庭可就是小春想出來的。咱是拍官家馬屁,就算那些叔叔伯伯不喜歡,官家也不會怪孩兒的?!?/br> “你幾個(gè)臭小子還挺機(jī)靈的?!?/br> 曹評指了指曹棟棟,笑呵呵道。 曹棟棟見老子臉色都變了,忙問道:“爹爹,官家到底是咋說的?” 曹評道:“官家與那些叔叔伯伯都對你贊不絕口,而且富公都表示支持你的建議?!?/br> “是嗎?” 曹棟棟捂著臉樂,“連富公都支持我。嘿嘿嘿富公都沒有支持過爹爹?!?/br> 曹評神色一變,道:“過不了多久,姑姑可能會叫你入宮,問你此事,到時(shí)你怎么說?” 曹棟棟放下手來,一本正經(jīng)道:“爹爹教育有方。” 曹評點(diǎn)點(diǎn)頭:“算你小子還有點(diǎn)孝心。” 曹棟棟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爹爹,咱有沒有搶走張三的風(fēng)頭?” 曹評笑道:“都沒有怎么提張三?!?/br> “太好了!” 曹棟棟激動地?fù)]舞著雙拳。 傍晚時(shí)分,白礬樓。 “怎么樣?” 符世春完全無視桌上的美酒佳肴,緊張兮兮地看著曹棟棟。 曹棟棟先是面無表情,突然他咧嘴一笑,“爹爹說官家和那些叔叔伯伯都對我的奏章贊不絕口,而且富公還鼎力支持我的建議,這可是我爹爹都未有享受過的待遇?!?/br> “真的?” 馬小義直接跳上椅子,激動地問道:“俺們以后就是皇家警察了?” 曹棟棟嘿嘿笑道:“我爹爹說,這十有八九不會變了?!?/br> “皇家警察!哈哈,俺現(xiàn)在是皇家警察了。” 馬小義站在椅子上,激動地是手舞足蹈。 符世春卻仍舊緊張地問道:“那有沒有搶走張三的風(fēng)頭?!?/br> 曹棟棟嘿嘿道:“提都沒有提?!?/br> “好!” 符世春一拍桌子,“我符世春可算是大仇得報(bào)。太好了!” 馬小義一聽,“小春哥,上回可是咱們?nèi)艘粔K想的主意,將你給弄進(jìn)去,不能全怪三哥一個(gè)?!?/br> 符世春愣了愣,望著他們兩人,也對,不能光報(bào)復(fù)張三,這兩個(gè)鳥人也不能放過。 上回他無緣無故被抓進(jìn)去,還跟張斐他們打了一架,這令他郁悶了好些天。他跟曹棟棟不一樣,他可是很愛惜自己的衣冠名譽(yù),于是總在謀劃著,要報(bào)復(fù)回去。 卻不知,這可真是幫了張斐大忙。 張斐現(xiàn)在就想藏著。 步子跨得太大,容易扯著蛋。 這也是出乎趙頊的意料,雖然他也很喜歡皇家警察和皇庭的說法,但這個(gè)計(jì)劃是張斐想得,回去之后,他還是將張斐找來,詢問清楚。 “皇家警察?” 張斐一臉懵逼地看著趙頊。 趙頊皺眉道:“怎么?這不是你想得?” “是,不,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