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831節(jié)
上官均道:“其實,其實我們也會與官府打交道,不需要蔡大這么累。” 張斐呵呵道:“要只是打交道的話,那就好了,你們是去削弱別人的權(quán)力,這不是一件討人喜的事,而蔡京一直在負(fù)責(zé)處理此類事,交予他,為師最為放心,你們就只需要專注審案就行?!?/br> 蔡京拱手道:“學(xué)生定不辱使命?!?/br> 說罷,他又道:“但是最近有很多商人在與商量,來皇庭門前開店一事。” 隨著皇庭站穩(wěn)腳跟,來這里開店的人是越來越多,包括河中府第一大牙行,都跑來這里開了一個分店,并且與皇庭有合作,專門負(fù)責(zé)幫皇庭鑒定一些財物的價值。 現(xiàn)在皇庭的收入非常高,幾乎不需要官府撥錢,同時還有很多余錢發(fā)給證人,助審團(tuán)。 張斐道:“全部交給征文?!?/br> “學(xué)生明白。”蔡京點點頭。 張斐最后看向葉祖恰,“葉祖恰,你就暫時留在河中府?!?/br> “為什么?” 葉祖恰激動道:“老師莫不是認(rèn)為我不如他們?” “你在想什么?” 張斐道:“要是你們都走了,那河中府怎么辦?” 葉祖恰唯唯若若道:“河中府不是有老師在嗎?” 張斐點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老師白天六個時辰審案,晚上六個時辰去法學(xué)院上課,你們回來還想不想見到老師?!?/br> 葉祖恰訕訕道:“學(xué)生知道錯了?!?/br> 張斐道:“你暫時就留在河中府,白天六個時辰審案,晚上六個時辰上課?!?/br> “?。俊?/br> 葉祖恰頓時哭喪著臉,淚眼汪汪地看著張斐。 張斐哼了一聲,又道:“你們幾個將會輪流在各地審案,不會固定在一個地方。因為為師來此的任務(wù),是要建立起公檢法制度,而不是讓你四個光芒萬丈,木秀于林,你們要記住一點,公檢法這個制度才是關(guān)鍵,你們要做到的事,就是你們走了,制度如常,所以,收起你們英雄主義?!?/br> “是,學(xué)生知道了?!?/br> 葉祖恰聽罷,這才稍稍放心,原來是輪流出外,自己只是比較背,排在后面,可轉(zhuǎn)念一些,或許是老師太看重我,所以才留我在河中府大本營。 殊不知,張斐就是知道他心高氣傲,故此才將他留在身邊,多打磨一下。 張斐又道:“你們一人去法學(xué)院挑選八名學(xué)生協(xié)助你們,而這八人的成績,也是我考核你們的成績之一。” 上官均道:“不是應(yīng)該考核我們的判決嗎?” “那只是最基本的?!?/br> 張斐道:“聽明白了嗎?” “學(xué)生聽明白了。” “快去準(zhǔn)備吧。爭取早點出門,哦,如果太早的話,就不要來打擾為師睡覺,你們都不是三歲小娃,應(yīng)該不需要為師送吧?” “不需要,不需要?!?/br> “去吧!” “學(xué)生告退。” 四小金剛出去之后,許芷倩開口道:“張三,你真的放心他們嗎?” 張斐點頭笑道:“首先,我對他們很有信心。其次,青黃不接馬上到了,他們必須出門了?!?/br> 許芷倩道:“但是一些復(fù)雜的案件,他們可能處理不好?!?/br> 張斐道:“蔡京知道怎么做的?!?/br> 正當(dāng)這時,李四來到門前,“三哥,那京兆府呂知府來了?!?/br> 許芷倩微微蹙眉道:“呂知府來此作甚?” 他們與呂公孺就只是見過幾次,沒有什么交情。 張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肯定不會是來找我探討法制之法的?!?/br> 許芷倩瞧他一眼,“你猜到他來的目的?” 張斐聳聳肩,笑道:“應(yīng)該是求我去京兆府推行公檢法吧?” 許芷倩一翻白眼道:“白日做夢?!?/br> 張斐道:“我還不一定答應(yīng)呢。” 來到廳堂,張斐跟呂公孺寒暄幾句后,便問道:“不知呂知府大駕光臨,有何吩咐?” 呂公孺撫須笑道:“河中府誰還敢吩咐你張大庭長?!?/br> “哪里!哪里!” 張斐謙遜道:“呂知府言重了,張三愧不敢當(dāng)?!?/br> 呂公孺又道:“但是你可不是河中府的大庭長,而是整個陜西路的大庭長?!?/br> 許芷倩一怔,難道他方才不是開玩笑的? 張斐故作詫異道:“請恕張三愚鈍,不知呂知府此話何意?” 呂公孺道:“我是想來問問你,你們公檢法何時去京兆府?!?/br> 許芷倩徹底傻眼了,還真是如此。 但是這真的很不政學(xué)啊! 地方官員都對公檢法畏之如虎,怎么可能上門來請。 張斐當(dāng)即苦笑道:“呂知府也看見了,連平陸縣、解州的公檢法都沒有完全建立起來,我這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樣??!” 呂公孺皺了皺眉頭。 張斐瞧他一眼,試探道:“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說?” 呂公孺一怔,道:“你但說無妨?!?/br> 張斐道:“張三斗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呂知府應(yīng)該不想我們?nèi)ゲ攀前?!?/br> 許芷倩默默點了下頭。 呂公孺瞧他一眼,撫須呵呵笑了起來。 張斐問道:“呂知府為何發(fā)笑?” 呂公孺道:“你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推心置腹,也不瞞你說,京兆府的確有很多人不想你們?nèi)?,但是京兆府離河中府不過百里路,河中府發(fā)生的一切,京兆府的百姓也都已經(jīng)聽說,他們可都盼著你們?nèi)ァ?/br> 尤其是在稅務(wù)司頒布新稅法后,這京兆府已經(jīng)變得動蕩不安,從而引發(fā)出很多糾紛,一些百姓用你們皇庭的判決,來阻止官員的執(zhí)法,這長久下去,必會生亂?!?/br> 原來如此。許芷倩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俏麗的臉蛋上也洋溢著一絲絲驕傲。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其實這句話也可以翻譯成,屁股決定腦袋。 這同是陜西的百姓,憑什么你們能夠享受法制之法,少交這么多稅,我們就享受不了,這誰忍得了啊! 京兆的百姓、士兵都開始質(zhì)疑官府的判決,同樣一樁訴訟案,你這判得跟皇庭不一樣啊!你們還打人,太沒天理了。 關(guān)鍵,張斐是陜西路大庭長,這京兆府的百姓,其實是有權(quán)上皇庭申訴的,目前公檢法在河中府這么強勢,京兆府的官員也有些畏手畏腳。 這給京兆府的治理,添加了很大的難度。 尤其是新稅法出來之后,京兆府就鬧得更兇。 呂公孺已經(jīng)預(yù)見到這種情況,他此番趕來河中府,就是來考察公檢法的,準(zhǔn)備讓公檢法去京兆府。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這里面也有張斐一份功勞,就是張斐暗中派人去慫恿京兆府的百姓。 你請我呀!你不請我,我怎么去,又拿熱臉去貼你們的冷屁股?張斐面露為難之色,問道:“那依呂知府的意思,這事該怎么辦?” 呂公孺道:“明年!明年公檢法必須去京兆府?!?/br> “明年?” 張斐凝眉沉思著,心道,這呂家可真是沒有一個糊涂人?。〉溃骸拔冶M量。畢竟我身邊沒有多少人?!?/br> 呂公孺微微笑道:“什么時候去,當(dāng)然是以大庭長為主,本官也已經(jīng)向大庭長說明這些問題,如果以后出問題,大庭長也得為此負(fù)責(zé)??!” 高!張斐偷偷伸出一根中指,“行,明年。但也得下半年。” 呂公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為什么選明年,很簡單,就看今年河中府的稅收,如果稅收上去了,那京兆府的官員,是再也沒有理由拒絕公檢法。 如果不行的話,張斐想去也去不了。 而張斐的打算非常簡單,就是不破不立,他不可能去京兆府再打一遍,這誰受得了,他先暗中去鼓動百姓,給當(dāng)?shù)毓俑圃炖щy,逼迫他們接受公檢法。 所以他還是有些猶豫,治大國如烹小鮮,這火候不夠??! 轉(zhuǎn)運司。 “蔡知府,你急著找我,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元絳很是緊張地看著蔡延慶。 如今可是關(guān)鍵時刻,別出亂子?。?/br> 蔡延慶道:“元學(xué)士,你老實說,韓寺事到底多久才能到。” 元絳愣了下,“你問這個作甚?” “因為現(xiàn)在很多人都盼著韓寺事早點來?!辈萄討c道。 “為何?” 元絳驚詫道。 蔡延慶小聲道:“我方才聽說,鄉(xiāng)里許多大地主打算反悔,不打算以一分五的利息借貸?!?/br> “是嗎?” 元絳眉角一揚,問道:“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