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么嚴重?！?/br>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司馬學士認為，皇城司是否應(yīng)該針對此事進行調(diào)查？”

    司馬光雙目透著一股殺氣，你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他是反對皇城司脫離于司法制度之外，他壓根就反對皇城司調(diào)查這些事，這是屬于司法職權(quán)，但他又不能這么說，可他不這么說，那不是變相證明，他支持皇城司。

    這真是左右為難。

    李國忠、李磊也都一頭霧水地看著張斐。

    捫心自問，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招??！

    確實！

    應(yīng)該讓司馬光上來說說，這對他們可真是不要太有利啊。

    過得一會兒，司馬光才道：“皇城司當然應(yīng)該就此事進行調(diào)查，但應(yīng)該調(diào)查清楚，而不應(yīng)該盲目地用刑罰逼供?！?/br>
    “我知道了?！?/br>
    張斐笑著點點頭，“多謝司馬學士能夠出席作證。”

    就這？

    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包括剛剛回答完的司馬光。

    他們本以為張斐又是虛晃一槍，其實里面暗藏著殺機，哪里知道張斐是點到即止，檢察院到底是向著哪邊的？

    在這里停止發(fā)問，那么上述的答案，對皇城司是大為有利??！

    李知恩看著都是只撓頭，難道是友軍？

    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這么想，包括王安石他們都在猜測。

    因為張斐經(jīng)常在庭審的過程中，拍皇帝的馬屁，以及暗中幫助皇帝。

    這還真是有可能。

    那么這場官司的目的，就不是要打擊皇城司，而是要維護皇城司的權(quán)力。

    而原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有所了解的程頤，在這一刻，不免又陷入了困惑之中。

    他問這些問題的目的何在？

    趙抃也是呆了下，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又看了眼李磊，好似說，這司馬光不來也來了，你們要不問兩句。

    李磊還真想站起來問上幾句，李國忠卻制止了他，“目前局勢對我們非常有利，你若發(fā)問，可能會節(jié)外生枝?！?/br>
    他知道司馬光不是向著皇城司，只是說被張斐給問懵了，但是司馬光學識淵博，經(jīng)驗豐富，李磊絕不是他的對手，如今張斐已經(jīng)問得相當好了，你要再問的話，反而可能被司馬光給套進去，到時可就得不償失。

    李磊也反應(yīng)過來，司馬光可不是砧板上的rou，任人宰割，當即表示道：“我沒有問題要問?！?/br>
    趙抃道：“非常感謝司馬學士能夠出庭為我等解答。”

    “哪里！”

    司馬光微微拱手道：“愿能幫助到大庭長?！?/br>
    便往臺下走去，余光狠狠瞪著張斐，你小子到底是居心何在。

    這幾個問題下來，讓他以后都不知道該如何彈劾皇城司了。

    韓琦撫須笑呵呵道：“這小子能夠走到今日，真是絕非僥幸?。　?/br>
    富弼微笑地點點頭，“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保住皇權(quán)不被侵蝕，那么接下來就應(yīng)該是要祭出殺招?！?/br>
    他們二人還是看得非常透徹，張斐這一番話，最大的受益者是皇權(quán)，皇城司必須要調(diào)查這種事，這就賦予了皇城司的合理性和正當性。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張斐已經(jīng)沒有后顧之憂，這其實就是要吹響進攻的號角。

    如果不能將皇帝、皇權(quán)維護住，張斐不可能敢采取對皇城司的進攻，萬一傷及皇帝，那這場官司，他就輸了呀！

    到底皇帝是在法律之上的。

    果不其然，接下來，張斐立刻傳劉仁贊出席。

    張斐起身問道：“劉公事，根據(jù)我們的消息，此案是經(jīng)你手審理的?！?/br>
    劉仁贊點點頭道：“是的?！?/br>
    張斐道：“你們是如何得知胡長百和邱河在酒館里面的談話？”

    “有人舉報！”

    “不知是何人舉報？”

    “抱歉，這不能說，咱們皇城司有咱們皇城司的規(guī)矩，對于這些人，除非官家開口，否則的話，我們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劉仁贊十分強勢地說道。

    此話無不在暗示，我們皇城司就不歸你們公檢法管，少問。

    張斐也并不在意，笑道：“看來皇城司是一個紀律嚴明的官署?！?/br>
    “當然?！?/br>
    劉仁贊傲嬌道。

    他現(xiàn)在麻痹大意，因為他認為張斐可能是友軍。

    張斐道：“適才司馬學士所言，也就是胡長百那一番話，具有煽動性，會擾亂軍心，其危害性非常之大，不知劉公事是否認同？”

    劉仁贊道：“我當然非常認同，不然的話，我也就不會動用刑罰迫使他們招供?！?/br>
    張斐道：“既然危害性如此之大，皇城司一定會針對此案，做了周密的調(diào)查。”

    劉仁贊點點頭，“這是當然?！?/br>
    張斐道：“假設(shè)胡長百、邱河有不軌之心，意圖借那場聽證會煽動廂兵嘩變，根據(jù)劉公事的經(jīng)驗，此類案件，是否會存有同黨，還是說他們兩個小卒就足以煽動嘩變?！?/br>
    劉仁贊道：“極有可能存在同黨。”

    張斐問道：“那不知皇城司可有派人去調(diào)查橋營？”

    劉仁贊眨了眨眼，突然沉默了。

    李磊察覺出異樣來，忐忑道：“怎么回事？”

    李國忠是搖搖頭。

    二人不禁緊張地看著劉仁贊。

    “當然有?！?/br>
    劉仁贊突然又開口回答道。

    張斐問道：“可否將你們的調(diào)查報告，給我們看看?！?/br>
    劉仁贊微微皺眉，道：“此屬于我皇城司機密，是不能隨意給外人看的。”

    “這也沒有關(guān)系?！?/br>
    張斐拿起一份文案來，“這是我們檢察院針對胡長百、邱河在營里的關(guān)系交好的朋友，做得調(diào)查報告，主要就是從胡長百、邱河被捕，到我們檢察院介入這一段時間，對他們關(guān)系相近的人，平日里的活動。

    劉公事只需要從你們的調(diào)查報告中，摘選出幾條來，與我們報告對比一下，便能證明，你們確實派人去調(diào)查過?！?/br>
    劉仁贊強勢道：“這是機密，不能隨意拿出來，況且，這種案子，我們能不派人調(diào)查嗎？我是真不知道，你為何這么問?！?/br>
    張斐笑著解釋道：“因為庭審是講證據(jù)的，雖然這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但這也是一個必要的流程，劉公事最好還是能夠出示一些證據(jù)，能夠證明這一點?！?/br>
    劉仁贊兀自道：“這是我們皇城司的機密。”

    趙抃突然開口道：“劉公事，本庭長認為檢察院已經(jīng)是非常為你們皇城司著想，你們就只需要拿出你們調(diào)查報告中的幾條追蹤結(jié)果即可，你甚至可以找出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幾條，只要證明你們皇城司有進行調(diào)查過就行，這應(yīng)該是可以的吧？要是實在不行話，本庭長會請求官家，出示你們對此案的調(diào)查報告。”

    不經(jīng)意間，劉仁贊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司馬光恍然大悟，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

    過得一會兒，劉仁贊開口道：“我們當然有派人去調(diào)查，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舉動，所以沒有什么調(diào)查報告，我們就只會記錄一些有用的證據(jù)，沒用的記來干嘛?！?/br>
    張斐立刻道：“大庭長，我希望傳神龍衛(wèi)軍驍騎營指揮使吳勤出庭作證?！?/br>
    趙抃點點頭道：“傳吳勤出庭作證?！?/br>
    只見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身材高大的漢子上得庭來，龍衛(wèi)軍乃是上四軍，個個都是一米八的身高。

    張斐問道：“非常感謝吳指揮使能夠出庭作證，據(jù)我所知，吳指揮使在擔任指揮使之前，曾在殿前司，擔任過涉及偵查相關(guān)的職務(wù)?！?/br>
    吳勤點點頭道：“是的，當時我主要是負責訓練探子。”

    張斐道：“吳指揮使可知道此案？”

    吳勤點點頭道：“聽說了?！?/br>
    張斐道：“如果此事最先是交到吳指揮使手上，不知吳指揮使會做出怎樣的安排？”

    吳勤稍稍思考片刻，才道：“如這種言論，是值得重視的，所以首先應(yīng)該確保不打草驚蛇，然后派人秘密監(jiān)視他們，看看他們是否有同黨。

    如果有問題的話，就可以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如果沒有問題，只是一個誤會，也不會引發(fā)軍營里面的恐慌。

    其實如這種言論，如果沒有得到大家的注意，并且說這話的人也沒有歹心，就不應(yīng)該主動提起，因為這可能會弄巧成拙?！?/br>
    這一番話下來，在坐的不少人是頻頻點頭。

    不愧是龍衛(wèi)軍的指揮使，就是專業(yè)。

    相比起來，那劉仁贊簡直！

    張斐又問道：“對于皇城司當晚就直接抓人的行為，吳指揮使怎么看？”

    吳勤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并不清楚皇城司是如何運作的?！?/br>
    張斐又問道：“但是方才吳指揮使認為這種行為可能會打草驚蛇，弄巧成拙。”

    吳勤又點點頭道：“是的。”

    張斐道：“那憑借吳指揮使的經(jīng)驗來看，在什么情況下，應(yīng)該立刻去抓人。”

    吳勤思索一會兒，道：“一種情況是，已經(jīng)被對方發(fā)現(xiàn)。而另一種是周邊的情況已經(jīng)不允許我們繼續(xù)暗中監(jiān)視?！?/br>
    張斐問道：“你認為在此案中，是否存在這兩種情況？”

    吳勤道：“他們是否已經(jīng)被對方發(fā)現(xiàn)，這我不清楚。但是周邊的情況，還是允許繼續(xù)暗中監(jiān)視的。”

    張斐問道：“如果也不存在第一種情況，吳指揮使怎么去評價皇城司的這種做法？”